第48章 我要一件東西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粥可溫丶字數:3861更新時間:24/06/27 19:16:03
    鄭涯只取出了三塊雜質。

    樸實的漢子雖然咬着牙硬挺着,但明眼人自然能看得出,他已快到極限了。

    當第三塊雜質融入體內靈氣球后,鄭涯略顯蒼白地笑了笑:“大哥,你不是關公,我也不是華佗,咬着牙死撐什麼?又不是不讓你吼。”

    陳放已經沒力氣吼了,就在靈氣緩緩流出體內之後,徹底一頭倒在了牀上,昏迷過去。

    鄭涯探查着他虛弱的脈絡,沒說什麼,現在給他喂靈藥也無濟於事,畢竟靈藥的丹毒比雜質更難排出身體,只能等待自愈。

    關上房門,鄭涯和許蘭薇坐在庭院裏,看着雪落滿山,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一身輕鬆地坐在一起。

    許蘭薇眼裏難掩關心:“鄭大哥,雜質入體,你怎麼消化啊?”

    “沒什麼。”

    鄭涯含糊其辭:“我正好能用得着。”

    許蘭薇不理解雜質有什麼用,但知道鄭涯不想往下說,便不再追問:“我今天收到了衙口童副守傳來的問鏡,說是讓我們好生休息,不用着急回去,上面打過招呼了。”

    鄭涯迷離地點了點頭蟬:“你也正好趁這個時機好好修行,這裏靈氣充裕,不像山下得用靈石修行。”

    “鄭大哥,你說紅大人爲什麼要把咱們帶到這裏來?”

    許蘭薇對這一點很感興趣:“是不是禁寒蟬的事情,還沒有蓋棺定論啊?”

    鄭涯也在思考這一點,不過按照他的推斷,禁寒蟬的三個領頭人都死了,這個組織應該沒道理繼續苟延殘喘,畢竟怎麼說也是一幫邪祟,樹倒猢猻散才是結果。

    可隨着自己神志越來越清醒,鄭涯卻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情不太對勁,無論是佩陽公主的橫足插腳,還是靖南王的貢獻長子,這件事都不該這麼結束才對。

    思索再三不得結果,鄭涯站起身:“你照顧一下陳大哥,我去去就回。”

    他徑直來到了紅豆所在的院落裏,剛踏進門就被逸書攔了下來:“小師弟,師父在午睡呢,有什麼要緊事嗎?”

    小師姐知道的東西應該也不少,問問她?

    鄭涯嘆了口氣:“心裏有些疑惑的事情,想問問師父。”

    青澀的少女拍了拍延遲發育的胸脯,將掃把丟到一旁:“問師姐啊,師姐知道的比師父多多了。”

    “想不到師姐看上年紀輕輕竟然還是一個博學的才女。”

    鄭涯立刻開啓恭維模式:“可是這件事情涉及到我之前接觸的一個邪祟教派,師姐沒有接觸,恐怕不知其中緣由吧?”

    “哈。”

    逸書兩隻手抱在胸前,揚起下顎,傲氣十足道:“姐姐我就是幹這個的,伱以爲他區區一個晉州靈境司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嗎?師父的神識可以籠罩整個宋國,這點破事兒,怎麼可能逃得過她的法眼?”

    鄭涯立刻問道:“那勞煩師姐給我講講了。”

    逸書一把摟住了鄭涯的肩膀,“走,泡一壺茶,姐姐好好給你講講這裏面的來龍去脈。”

    鄭涯胳膊肘什麼都沒蹭到。

    不過這個性格,他倒是蠻喜歡的。

    兩個人來到了逸書的小院,坐在暖呼呼的臥榻上,逸書將一杯仙茶遞給了鄭涯,這才說道:“你想問什麼?”

    “師姐的茶真好喝。”

    鄭涯抿了一口茶水,讚歎了起來:“本來這幾天的心神不寧,這一口茶下去,竟然舒坦了不少。”

    “那就讓你再舒坦些。”

    逸書嫣然一笑,擺弄着頭髮上吹下來的流蘇:“禁寒蟬的事情,煩了很久吧?”

    “是啊。”鄭涯將茶放回桌子,“晉州敢將這麼大的事情壓着,我一直都很不能理解。”

    “光憑他宋祈瑞一個人,肯定不敢壓着,但這裏面的人涉及太多了,不然怎麼會如此草草了事呢?”

    逸書微笑着,雙眼透出了一絲精明:“皇帝執掌靈境司,奉天大閣主早已經將這件事情原封不動地呈報了陛下,可陛下只說了四個字,靜觀其變。”

    鄭涯第一次從高層的眼裏反觀這件事的始末。

    “佩陽公主雙魂共體想要將曾經的長公主之魂遷出來,陛下能說什麼?硬攔着不讓遷?”

    逸書的眼裏也頗爲無奈:“還有蘇沁,她出身低微,可身懷罕見的靈骨和氣感,是有望成爲下一代天驕的人,就被太阿山顛持法長老那蠢驢用錯了玄天靈境,就此斷了仙路,你說可不可憐?”

    鄭涯聽着,心裏一緊,想起了密室裏那個絕美的容顏上,那雙幽怨的目光。

    “她被驅逐,被太阿山封了丹田道元,做了三年刑徒,才逐出師門,可偏偏一衆見過她的弟子們都被迷得七葷八素,堂堂玄飛峯掌教都要崩了修爲,加入禁寒蟬。”

    說到這裏,逸書噗嗤一笑:“不過這都是明面上的話,實際上,無論是陶蘭亭還是宋祈瑞,他們爲的可能都是邪祟的妖身,那身體……可食天下俸氣,不必自己修行,你說誰不想要?”

    所以蘇沁早就識破了他們的陰謀,這才不會相信任何人了。

    誰的人生都不可能一帆風順,鄭涯當然明白:“師姐,靖南王是怎麼回事?”

    “真就不知道了。”

    逸書道:“有些話可以猜,但不能說,若是我說給你了,無論是真的假的,你都會認爲是真的,對吧?這種可能會讓整個宋國產生動盪的懷疑,本就不該有。”

    她很聰明,至少鄭涯已經明白了思考的方向。

    王爺可能要起義啊。

    不過和他沒多大關係。

    鄭涯岔開了話題:“那禁寒蟬到此,算是結束了吧?”

    逸書抿起了嘴:“結束?怎麼結束啊。”

    鄭涯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選擇喝茶。

    “大人物找個由頭,帶着一幫什麼都不懂的山野村夫,給他們一些小恩小惠便可讓他們賣命,出了事,大的死不了,小的就難熬了。”

    逸書低着頭,眼裏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禁寒蟬之前也有無數人參拜邪神,大都是些窮苦的百姓和夾縫裏求生存的邪祟,以後他們還會參拜邪神,只不過多了一個名字罷了。”

    她的眼睛忽然對接到了鄭涯的目光:“你說呢?”

    我說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覺得……”

    鄭涯吭哧了三個字,便被打斷了。

    “殺不完的。”

    逸書道:“你要把這世上所有的底層修士和百姓都殺光,還是要把五國境內,長得漫山遍野的銀杏春都砍掉?”

    鄭涯鬆了口氣。

    他本就不願對上這些可憐的人們,聽到逸書這麼說,算是安安穩穩地放下了心。

    “不過,你還是要知道你在做什麼才行。”

    逸書輕輕一笑:“畢竟……若非師父保着你,這一次最該死的人,是你才對。”

    許久的沉默,鄭涯沒有說話。

    “師弟。”

    逸書的眼裏還是充滿了希望,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了鄭涯的手背上:“仙路且長,以後師姐能幫你的,一定不遺餘力,但你自己……千萬不能放棄,如果你放棄了,這世上便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幫到你了,知道嗎?”

    “知道了。”

    鄭涯感受到了手背上的溫暖輕柔,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

    夜裏寧靜。

    滿月當天。

    崑崙山巔,太清閣外,一衆崑崙長老持禮盤膝,神色凝重,目光不約而同看着崑崙三千玄階,玄階旁站着一個被紅袍包裹着嚴嚴實實的女人。

    “紅閣主,太阿崑崙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帶着外人在此住下,算是我等給足了你臉面,可現在你以旁國閣主之身登我玄階,是不是也太不把崑崙放在眼裏了?”

    一個身着白袍的長老,緩步走了出來,臉上沒有一絲好感,凝視着紅豆。

    紅豆沒搭理他,轉過頭,對着遙遙在空中的那座浮山道:“他還沒打算出來?”

    白袍長老冷聲道:“掌教欲成靈飛中期,已閉關五年未曾出山,還請紅……”

    他的話音未落,天上那輪滿月好似被天狗吃了一點,黯成了古銅色,最後一縷月光煙塵般落下,化爲了一個人影。

    人還未出現,影已到了紅豆面前,挺身作禮,語氣盡是驚喜:“蓁兒。”

    紅豆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你那張狗嘴要是不想要,我可以幫你封了。”

    “紅閣主。”

    影子的身形漸漸凝結,此人身量頎長,看體型約莫是個男子,身上好像沒有顏色。

    一頭毫無雜質的白髮披散着,露出袖外的一雙手跟慘白的衣袍不分彼此,臉上扣着張白紙質地的面具。

    慘白的一張紙,沒有表情,可任憑崑崙山巔狂風呼嘯,卻也沒有吹動那張紙分毫。

    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長相,卻能聽到乾淨的聲音。

    紅豆嗤之以鼻:“我要一件東西。”

    “哦?”

    那人欣喜至極:“是什麼?我能幫到你麼?”

    “這東西只有你有。”紅豆雙手負在身後,語氣凝重道:“步天歌。”

    紙面人頓了頓,身後的一衆長老全部站了起來,疾步走出大殿。

    “紅閣主,我等敬你和掌教是故交,但你未免也太不自重了!”

    “步天歌乃崑崙鎮山道法,入內門才可觀其一,入玄階才能觀其二,進封天山才能觀其三,你張口便要,當我崑崙無人不成?”

    “欺人太甚!這種要求,我們崑崙無法答應!”

    登時之間,太清閣外靈氣呼嘯,滿山的法器銘文在這一刻都亮了起來。

    紅豆面色不變,掃視了衆人一眼,歪着頭笑了起來:“你們從哪句話聽出來,我在和你們商量了?我說,我要。”

    鳳眼眉角輕輕一挑,方纔那漫天的法器銘文似乎都頓住了,頃刻之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強大得能夠壓垮他們的力量,懸在當頭。

    紅豆的左手,不知何時抓住了一枚晶瑩剔透,僅有指甲蓋大小的靈氣團,笑靨如花地問道:“敢問這茫茫崑崙山,九千修士,誰能擋我這區區嶽仙內修一擊?”

    撼天動地的山巔之上,長老的額角已經有了汗漬。

    這就是超越靈飛境的天下最強一擊麼?

    紙面人嘆了口氣:“紅閣主,步天歌是我內門祕法,我不能給你,但這裏有一本同樣強大的功法,是我十年前雲遊蓬萊時所得,你看看,能否媲美一二?”

    紅豆冷哼了一聲,“我只要步天歌。”

    “你看看嘛……”

    紙面人的聲音小了許多,低聲道:“就看一眼……”

    紅豆白了他一眼,接過了書冊,揭開一看,小篆寫下的三個字【步天歌】被匆匆劃去,而下方新寫了一串甚至不如狗爬出來的字。

    【今天終於見到了我最愛的人功】

    傻缺。

    紅豆在心裏咒罵,拿起書冊:“嗯,那就這本吧。”

    說罷轉身一躍,消失在了山巔之上。

    一衆長老這才鬆了口氣,連忙圍了過來:“掌教!這功法千萬不能給她啊!”

    “無妨。”

    紙面人的紙面仍舊貼在臉上,卻能從嘴角看到他淡然笑,這笑意詭譎又蘊藏深意。

    本座修行了三百年,未能過第三層,給你又何妨?這天下不會有人能夠參破第三層玄關,更不可能有人修煉得了。

    “何必爲了一部功法,惹上這麼一個師父都解決不了的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