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一眼看出你不是人!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粥可溫丶字數:2566更新時間:24/06/27 19:16:03
    鄭涯見過無數死亡。

    代縣這三個月以來,早已死了不知多少人。

    對門院子裏的老孫,第一天剛將過冬的臘肉掛在門樑上,第二天鄭涯見到他時,就已經比臘肉還硬挺。

    這三個月,鄭涯見到的屍體,比上輩子他見到的人還多。

    死亡早就不是只有電視裏才能看到的橋段。

    不過真當這件事情和他掛上鉤的時候,鄭涯不免心中還是有些發怵。

    寒冷逼仄的監牢裏,回聲肆意,一個頭上戴着枷鎖,腦袋被麻布籠罩着的老頭,發出了一個二十歲的少女才能發出的聲音,不男不女的東西現在告訴他他馬上要死了?

    鄭涯吞了吞口水。

    “寒蟬敗柳,業火西流。”

    那人忽然說出了一句讓人無法理解的話,“農村巷子裏的少年,如何能在這亂世裏過得了冬呢?怎麼才能過得了冬呢?哦……對了,無論如何都過不了冬了,你早就該是個死人呢。”

    嗯?

    鄭涯眉頭皺起,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

    原身確實已經死了,自己是個穿越者。

    還沒等想清楚,語無倫次的瘋女人又開始笑了。

    “老實點兒,別發瘋了。”

    用平砍換大招?

    鄭涯沒有順着女人的風言風語繼續想,轉而大聲呵斥。

    “哎喲,真是個滑頭鬼呢,表裏不一的男人,只可惜……唉,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恍惚間,鄭涯感覺那個麻布袋子下有一雙能夠洞察人心的眼睛——她能看穿自己的想法。

    她說的話絕對意有所指!

    鄭涯猜測……是穿越者的祕密被發現了?

    正想做點什麼的時候,那人卻突然倒在地上,四肢攤開,聲音幽幽的傳出:“時間不早了,時間不早了,十……十……十……”

    十。

    接着就是無休止的重複。

    無論鄭涯如何恐嚇或是好言相勸,對方根本不搭理他。

    朝陽初升,旭日透過薄霧,穿入欄杆的縫隙,撒在了鄭涯的臉上。

    鄭涯不想再因爲這個瘋子煩神,轉過身去曬起太陽。

    陽光的暖意讓他有些昏昏欲睡,等他再次回過神才發現,身後的喋喋不休不知何時停止了。

    “艹!你要嚇死老子!”

    只見那人竟然抓着鐵欄杆,幾乎要將被麻布袋子套着的頭擠出來!

    這回神之間,鄭涯差點跟這個瘋子親上。

    他猛地後退,厲聲道:“你做什麼!”

    “九!九!九……嘿嘿嘿!九啦……”

    她呢喃着。

    這不男不女的玩意到底在幹嘛?

    鄭涯上下打量對方。

    那雙手,白得像是從別的屍體嫁接過來的殘肢,手背上看不出血脈,修長的指甲佈滿黑泥,像是一個女人的手,又像是一具……

    他渾身一個激靈,沒敢往下想,有仙人的世界當然會有一些……

    邪祟。

    想到這裏,他瞬間感覺原本還算暖和的地牢,處處透露着陰冷。

    他站起身想要走出去,可轉念一想,裴越和陳靖川關係匪淺,雖然陳靖川平日裏對自己不錯,但現在他的職責是看管犯人,一旦出了差池,別說他自己,連這個剛上任兩個月的縣太爺都得出事兒。

    他不能讓陳靖川出事,這個出身長安的二世祖就是在這個世界攀升的唯一人脈,他可不想一輩子窩在這個縣城裏做捕快。

    他對仙門瞭解的並不多,但也知道宋國能有今天的成就,雄踞中州五國之一,是因爲當世五大靈山之一的太阿,就是宋國的國教。

    要去靈鏡司,就必須得做好這檔子差事。

    要保證這條路暢通無阻,他必須得死死抱住世子爺的大腿,以保證他能爲自己在裴越面前美言幾句。

    不能出任何意外。

    硬着頭皮回到了木桌旁,鄭涯咕嘟咕嘟喝下了一大壺水,如坐鍼氈的少年在這一刻頭皮發麻,那個詭異的人幾乎要把自己的腦袋擠爛了。

    枯鐵的欄杆雖然十分牢靠,可鄭涯卻絲毫不敢移開自己的目光,生怕這傢伙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

    她奮力的吼叫着,那是晚上世子爺房間才能發出的叫聲,痛苦摻雜着興奮,興奮裏又飽含悲涼,不停地叫着一個字。

    九。

    九!

    九……

    鄭涯捂着頭,很難想象,他還要等到明天一早。

    可裴越已經交代過了。

    “無論他說什麼,你都不要聽。”

    “無論他做什麼,你都不要理。”

    鄭涯只能瞪大了眼睛凝視着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整個人突然像是被線拽了起來,回到了牢房的角落裏,口中又沉寂了下來,清冷地喃喃了一句:

    “寒蟬敗柳,業火西流,寧死寒野不違心。”

    只此一句,門開了。

    明媚的光照在了房間裏,來的人是跟隨着裴越的凡使。

    那凡使端着兩個食盒走入了房間,放在了桌子上,指着左手的食盒說道:“小兄弟,這是你的,另一個才是他的。”

    鄭涯連忙起身感謝,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位差爺,這人……到底是誰啊?”

    “不該問的不要問。”

    凡使的臉色冷了下來,“給他送進去吃就行了,其他的與你無關,另外,莫要將面擋摘下來,切記!”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詢問一些關於靈鏡司事宜的捕頭,還沒說出口,那凡使早已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鐵門關閉,陽光再次被隔絕,女人的慘叫又響了起來。

    “嘿嘿,八……八……八!”

    媽個蛋,凡使來了你裝啞巴,走了又開始嗶嗶叨!

    鄭涯自顧自地吃飯,不知爲何,他突然開始覺得沒有那麼吵了。

    吃完了自己的那份,他才提起另外的食盒,通過監牢的鐵欄杆遞了進去。

    她不摘下來這個麻布袋子怎麼吃飯?

    鄭涯納悶地蹲在牢房外面,凝視着裏面撲過來如同惡狗一樣的犯人,她撞開了食盒,裏面的碗散落一地,肉和米飯灑落在地上。

    她吃得和自己不一樣,而且吃的還比自己好得多!

    手掌大的……肉?不對啊,這代縣瘟疫過境,甭管動物還是人都被一勺燴了。

    去哪兒弄肉啊?

    除非……

    就在他疑惑之際,那人抓住了一塊已經煎炸過的肉,拿了起來,放在了二人的中間。

    有那麼一瞬間,鄭涯感覺整個監牢的時間都凝固了。

    那塊肉他並不熟悉,但若是放在那個由自己送入陳靖川房間裏的王寡婦大白屁股上,他卻認得。

    王寡婦有一塊明顯的蛇形胎記。

    而此時,那塊肉上,也有一個明顯的蛇形胎記。

    陡然間,鄭涯的冷汗從脖頸流向了脊背,瞬間內衣衣衫被浸溼,他茫然地看着女人。

    女人又咯咯咯笑了起來,她捧起那肉塊,送到了自己的面擋前。

    當着鄭涯的面,面擋裂開了一條口子,裏面是森白的碎牙和如蛇般的兩根舌頭。

    這根本不是什麼麻布袋子!

    這是她的臉!

    這玩意……不是人!

    鄭涯跌坐在地上,瞳孔收縮,嘴脣已在發抖。

    肉通過那張嘴,進入了她的身體。

    那笑聲還在迴盪。

    “八……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