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第 254 章(捉蟲)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thaty字數:5949更新時間:24/06/27 19:14:43
    254

    “我們沒找到卡斯汀醫生,但福萊帕醫生一口咬定鍋爐工在說謊,他說自己今天早晨根本沒去過停屍房。”

    “停屍房的進出沒有任何登記今天早晨沒人說福萊帕醫生把屍體推出去”

    鍋爐房在警局的西北角,停屍房則在警局主樓的地下,要把屍體運上來,首先得把它推上貨物電梯——那玩意叫“電梯”,只是奧爾腦子裏習慣的翻譯,其實叫“蒸汽梯”更恰當,它是蒸汽推動的,還有個像火車汽笛一樣的蒸汽笛,在升降時,汽笛都會響起來。在電梯的一樓門口,還有人專門看守。畢竟這裏不是電氣時代,一旦電梯卡了,而外邊沒人,那很可能發生危險。

    即使這位福萊帕醫生是把遺體遮掩整齊後抱出來的,那他也要抱着一個巨大的包裹,橫跨大半個警局,不可能一個看見他的人都沒有。

    雖然七點一刻確實很早,但總局應該也是有徹夜執勤的警察的。

    “停屍房有登記,但是,負責今早登記的警察發誓,今天早晨八點之前,都沒有人進出停屍房。我們也沒有找到任何目擊者。”

    “這位負責登記的警察呢”奧爾是問的波羅斯泰,但眼神卻看向了錢德勒。

    這涉及到警察內部的問題了,還是人類那邊的,作爲原本就和人類警察有矛盾的血族,這個事情他可以問,但真的要管,就要看錢德勒了。

    剛纔的興致盎然看戲的錢德勒,現在的臉已經是烏雲密佈了:“在這件案子裏,我賦予你一切懲處不法行爲的權力。”他把手按在了奧爾的肩膀上,又拿下來。這不再是朋友間的互相支持,而是權力的移交。

    血族和狼人的警察沒什麼反應,但在場的少數幾個人類警察都縮了縮脖子。奧爾轉過身,卻沒有接受這個委託,他向威廉王子敬禮:“殿下,既然您在場,那麼這就是您的權力,也是您的義務。”

    “……”威廉收回了手,“是的,你說得對。”

    他朝前走了半步,頓了一會兒,繼續向前走了兩步,直到走到了所有警官的前方,他有些不太適應現在這樣的位置,在原地跺了跺腳,才轉過了身。

    “我們去見見那兩位法醫。”他點了點波羅斯泰,“把停屍房負責登記的警官,與一樓電梯看守的警官,都帶過去。”

    “是,警官!”所有警官立正敬禮。包括佩迪耶這位人類的督察在內,雖然他因爲知道要出大事了,所以哭喪着臉,但終究聽從了命令。

    錢德勒覺得……他現在感覺有點怪,但這感覺很不錯……

    奧爾慢了一步:“抱歉,要三位稍等一會,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回來。有什麼需要就向這兩位警官提吧。”

    他是對三位僕人說的,同時點了兩位警官留下。

    “那位先生是誰”有位女僕不太確定地詢問負責看守他們的警官,“爲什麼稱呼他爲殿下”

    “因爲那位警官就是殿下,他是帝國的第一王子,威廉殿下,皇家警察總監。”警官回答。

    僕人們頓時都是表情一僵,他們身爲女爵士的僕人,也是見過很多高貴的人的,但其中不包括皇室。

    他們隔空傳遞着眼神,其中多多少少流露出了幾分心虛與害怕。

    ——留下來的可不是隨便的什麼警官,是範倫薩與彼得。

    他們看似隨意,實際上將三人的言行全都看在了眼裏。

    大隊人馬轉移到了驗屍間的門口,電梯守衛與登記員都一臉不甘願地被帶到那了。

    “從現在開始,你們在皇家警察的一切職務都被撤銷,你們被徹底趕出了皇家警察的隊伍,同時,你們還會因爲收受賄賂與玩忽職守,被皇家警察控告!去他們的家中搜索,徹查他們的財務狀況!”

    面對兩個表情平淡的警官,威廉王子直接開了大招。

    “怎麼可能!”“你是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他們倆的身份,並不認識威廉。

    “我是威廉海拉漢姆諾克菲爾特潘特坎普,帝國第一王子,皇家警察總監。”

    “!”

    “你們的罪責我已經確定。”威廉的神情既莊嚴又充滿了不屑,“狡辯無效,因爲在今天早晨,你們必定看到了,是誰把一位被害人的遺體從停屍房盜走的。你們違背了自己的誓言,背棄了自己的職責,必須受到處罰。

    現在你們能決定的,就是繼續頑抗,受到最嚴厲的處罰,又或者說出真相。我將只把你們趕出警隊,而不會沒收你們的全部財產。”

    “是福萊帕醫生。”那位電梯守衛幾乎是立刻就回答了。

    登記員被他的乾脆嚇了一跳,但等他反應過來也該開口的時候,威廉已經一招手,讓人把他帶下去了。

    “不不——我也願意作證!是福萊帕醫生,是福萊帕——”他淒厲地叫着,但拽住他的是狼人警官,作爲一個人類他根本無法反抗,只能脆利落地直接帶走。

    ——電梯守衛屬於警員中的邊緣人,停屍間登記員雖然也不是什麼好差事,但比守衛要好得多,他大概以爲自己還有選擇的餘地吧但只慢了一拍,等着他的就是在牢裏爛掉。一個警察被關進監獄,在很多世界裏,他的遭遇都會極其的慘烈。

    不過,這種事擱在塞爾瓦的身上,是遭遇。擱在這種人身上,就是活該了。

    驗屍間裏邊的人應該已經聽到了外邊的動靜,但卻無人迴應。達利安前去敲門,也同樣沒有任何動靜。

    “卡斯汀醫生福萊帕醫生”達利安拍門的動作更大了些。

    “殿、殿下,還有、有、長官們……”電梯守衛磕磕巴巴地出聲,“現在驗屍間裏,應該只有福萊帕醫生。”

    “爲什麼”威廉問。

    電梯守衛縮起來的脖子略直了一些:“實際上,如果是卡斯汀醫生需要驗屍時,大多數情況下,都只有福萊帕醫生過來。不只是他們,很多醫生都會這樣,驗屍的時候會讓自己的助手或學生過來,但屍檢報告上寫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原本也在聽電梯守衛說話的達利安,突然一皺眉,擡起長腿一腳踹向了驗屍間的門。

    “嘭!”達利安踹的位置很準,他直接踹碎了門鎖,大門瞬間打開,直接拍在了牆壁上。

    房間裏站着一個年輕人,他眼圈烏黑,頭髮雜亂,門被踹開的動靜嚇得他扔掉了手裏的手術刀,而他的另外一條胳膊,正在涌出鮮血。

    這傢伙看來準備自殺。

    他只來得及發出半聲驚叫,就被達利安直接控制住了,一條從他身上扯下來的布條,扎在了小臂上方,娜塔莉也衝了進來,她還帶着剛纔幫塞爾瓦處理傷口時的藥箱。幾分鐘後,處理好傷口的福萊帕醫生被押到了錢德勒的面前。

    錢德勒看了一眼奧爾,他這時候還是有些方的,可奧爾半點都沒有接手的意思,他只能自己思考該問什麼,怎麼問。

    “我們掌握了確切的線索,知道你意圖毀壞喬伊女爵士的遺體,你參與了對女爵士的謀殺嗎,福萊帕醫生”

    這位醫生助手一臉絕望地看着錢德勒,沒有回答。

    錢德勒也很絕望,因爲他不知道該問什麼了。

    “蒙代爾警官,我覺得您可以讓這位先生知道,他目前的處境,究竟有多麼的糟糕。”自己不行,那就讓奧爾上吧。

    “是,長官。”奧爾說着,一手拽住了福萊帕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這位先生,你爲什麼要自殺呢因爲你已經徹底失去了活下氣的勇氣我很好奇,在你腦海中的那個讓你想用死亡來逃避的未來到底是什麼樣的前途盡毀,未婚妻或未婚夫離你而去,被學校除名,再也別想成爲一位醫生,父母與你徹底斷絕關系,或者因爲你的行爲而蒙羞死去

    對了,你這麼努力地工作,那家庭應該不是太富裕的,你的家人爲了供你完成學業,付出了很多吧可是你把他們付出的一切,都毀掉了。”

    “不!不是我!”被像是個小雞仔一樣拎着的福萊帕立刻開始反抗,他質疑着,掙扎着,拼命揮動着手腳,“我、我什麼……我沒有參與謀殺女爵士,我只是燒掉了一具被惡魔附身的屍體,我淨化了它!我做了好事!”

    “你承認意圖私下裏焚燒喬伊女爵士的遺體”奧爾拽着他的脖頸,把人甩了一下。

    福萊帕張開嘴,他沒有被嗆着,更沒有窒息,奧爾很有分寸,他只是不想說話,不想承認:“我、我只是焚燒了一個魔鬼的軀體……”

    還是這句話,什麼魔鬼不魔鬼的,這位福萊帕醫生根本就是在裝傻,他很清楚一旦正式承認,他就完了。

    “看來我剛剛那一翻善意又貼心的警告,對您並沒有起到什麼用處。現在我們有三位證人可以證明今天早晨發生了什麼,他們是鍋爐房的喬治諾普,儘早在停屍房登記處執勤的警官,與在一樓電梯口執勤的警官。

    在他們的證詞下,您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承認一切都是您的個人行爲。在未得到家屬允許的情況下,焚燬一位貴族的遺體,這是嚴重的侮辱與毀壞屍體罪。我不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人站出來指認喬伊女爵士是魔鬼,但您的這種行爲毫無疑問是要被視爲惡魔附體的。

    您可以在絞刑與聖伊麗莎白終身遊之間,做出一個並不艱難的選擇。

    另外一個則更簡單,說出指使者或同謀。”

    “……”福萊帕醫生看了看奧爾,又小心地將視線偏倚,去看威廉。而威廉用最嚴肅冷酷的眼神迴應他。

    “休伊托特。”福萊帕嘆氣,“我、我也不想的。”

    “卡斯汀醫生參與了嗎”

    福萊帕好像是沒聽見奧爾的問話,他抓着奧爾的胳膊,還在爲自己解釋:“他給了我20金徽,我沒辦法。所有的屍體都是我來驗屍的,可是卡斯汀教授不但拿走了他的那份,甚至把我報酬也拿走了。他說‘這是讓你免費解剖屍體的費用,不用感謝我’。但我正常的正常上課還是需要交學費的,甚至,因爲我缺課太多,還要上交‘補課費’。

    非常純粹的補課,就是拿錢補上課時。”

    “簽字。”伊維爾遞過來了一張筆錄。

    還在講述自己如何被導師壓榨的福萊帕猶豫了兩分鍾,還是簽上了大名,按上了手印,然後他就被帶下去了。

    奧爾轉身向威廉敬禮,以示事情完結。

    威廉看向佩迪耶督察:“托特人呢”

    佩迪耶滿頭是汗,他後悔了,剛纔應該他自己去找人的,但現在也沒辦法了:“還不知道……”

    砰砰砰砰的激烈腳步聲傳來,謝察來了:“哦!光明啊!光明啊!”他嚷嚷着,上半身都溼透了,右手還草草地用手帕裹着,跑到了衆人面前的他扶着膝蓋,喘着上氣不接下去。

    佩迪耶立刻衝向他的搭檔:“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在來的路上被清潔工的水桶絆倒了,還刮破了手。”謝察說,佩迪耶的關心立刻變成了鄙夷,但接下來謝察宣佈了一個重磅的消息,“殿、殿下!托特自殺了!”

    “!!!”

    托特是在一間小休息室裏被發現了——這也是總局比分局高級的地方了吧總局裏有很多大小休息室,它們有的是棋牌室、吸菸室、桌球室,還有的就像是一間旅店客房,或者單人閱覽室。

    托特就是在其中一間被裝修成閱覽室的休息室中被發現的,他坐在單人沙發上,身體歪向左側,頭向後仰,左臂下垂,指尖的下方有一把落在地毯上。而他的左側太陽穴,有一個要了他命的血洞。

    在他右側的小茶几上,則放着一頁字跡潦草的遺書,奧爾拿起這頁遺書看了看,現在只有他在室內,光着腳,靴子放在門外,達利安和錢德勒佔據了門口,走道上擠擠挨挨站滿了警察。

    “托特警官是左撇子嗎”

    “對,他是。”謝察回答。

    “沒人聽見槍聲嗎”

    “這個房間是閱讀室,裝修的時候,特意加裝了隔音層。”這是錢德勒回答的。

    沒想到現在還有這麼高級的東西,奧爾承認他土老帽了。

    “沒人動過現場。”謝察在外邊探着頭說,他跑過去報信時的樣子雖然看起來狼狽慌張,但再怎麼樣他也是一位副督察,該有的基本素養還是有的,“是他們倆最先發現的屍體。”

    “確定沒有人碰觸過房間裏的物品”奧爾大略打量了周圍的情況後問。

    “是的,沒人碰觸過。”站出來回答的是一位奧爾不認識的人類警官,他也是個副督察,“這點事情我們還是很明白的,蒙代爾警官。”

    他看起來很激憤,對此刻在場的狼人和血族都懷有仇恨。

    “那麼,休伊托特警官,確定爲他殺。”奧爾宣佈。

    人類那邊的警察們瞬間亂了起來,托特如果是自殺,那逼迫他走上絕路的就是今天一來到總局就四處搞事的血族,這點很符合人類的仇恨習慣。但如果是他殺,那就是自己人幹的,這可就破壞人類之間的信任與團結了。

    “您有什麼證據,蒙代爾警官。”還是那個不認識的副督察問的,他眼睛裏的仇恨稍小了一點,但懷疑更多了。

    “請把靴子脫在門口,小心地走進來,我就可以將證據出示給您了。”

    這位副督察毫不猶豫地脫了鞋走了進來——他脫鞋的時候達利安他們都皺了一下眉,當他走進,奧爾也挑了挑眉。副督察臉有些紅,但還是一直走到了奧爾面前。

    奧爾憋着氣,把那封遺書舉了起來:“這有三個血點,這裏是遺書的正面,這裏是遺書的背面,背面暈染開的血跡比正面暈染開的大,這代表着血跡是從背面滲入的。而桌面上也確實有三處對應的血點殘留。您見過有人在給了自己的太陽穴一槍後,再乾乾淨淨地把遺書放下嗎”

    副督察點點頭,沒等他說什麼,奧爾走到了托特的正面,他指着托特的臉說:“他的臉上也有血跡飛濺,但是這一塊,對,這一塊,很明顯缺失了一塊,這是有一隻手按住了他的嘴,大拇指應該在這。”

    副督察湊近了仔細觀看,托特左額頭挨的這一槍有點歪,血噴了他自己的大半張臉,還有血跡從上面流下來,但細看的話,確實能依稀辨認出,托特的嘴巴附近確實有個空白的區域:“是不是手我不確定,但那之前確實應該有東西。”

    “第三個證據。”奧爾在副督察“還有!”的驚呆臉中,抽出手帕從地上撿起了槍,他指着槍的後部說,“擊錘上有一小塊肉皮,射擊者的虎口被夾傷了,死者的左手沒有受傷,倒是指甲縫裏有人的皮膚,他應該是把兇手抓傷了。”

    ——擊錘就是左輪手槍彈巢後邊的那個“小尾巴”,射擊時,要用大拇指把它扳下來,但假如因爲各種原因握槍的姿勢不大正確,虎口很可能卡在這位置上,傷到自己的皮肉。

    “……”=口=

    第一個證據時,副督察還有幾分想和奧爾爭辯的想法。

    第二個證據時,副督察覺得確實沒辦法爭辯了,得承認奧爾是正確的。

    第三個證據時,副督察看着奧爾已經不像是在看一個人了,雖然奧爾確實不是人。

    他甚至都不需要去確認那頁遺書是否是托特的真實筆跡,這些就已經夠了。

    “我……啊……我得說,您果然是名不虛傳。”他身上不再充滿仇視與懷疑了,甚至對奧爾有些尊敬。

    “謝謝誇獎。”奧爾微笑着看向屋外,這時候高瘦的謝察正想躲在佩迪耶的身後,但他一擡頭,就對上了達利安的眼神,而奧爾也在房間裏說,“警官先生們,很遺憾,殺害我們同事的大概了就是我們的另外一位同事,所以,現在請大家都將右手伸出來,展示一下我們的虎口。

    如果你的虎口恰巧也受傷了,不需要擔心。那塊被夾下來的肉皮就在這,它還很新鮮,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形,我們可以將肉皮與你受傷的傷口進行比對。

    我們不想將罪名安在無辜者的頭上,只想把有罪的人從人羣中分辨出來。你也不想過兩天像托特一樣,明明是來上班的,但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警局裏吧我先來展示我的雙手。”

    雖然沒必要,但奧爾做了。

    錢德勒也做了,並且這個時候的他,也意識到謝察的不對勁了。

    ——同時,包括錢德勒在內的很多人,都明白奧爾有一個證據還沒說,就是火藥味,以及血腥味。衣服能換,但味道短時間內是沒辦法去除的。那麼,誰的身上有足以遮掩火藥味的氣味呢

    謝察站在那,越來越多的人在看向他,不知道他異樣的人,也在大家都展示了雙手,但只有他仍舊用左手緊緊握住右手時,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謝察副督察,請把你手上的手帕拆下來。”

    謝察的眼神有幾次在看向錢德勒時流露出瘮人的兇狠,但在看到以達利安爲首的狼人,和波羅斯泰等血族時,那兇狠就消退了下來。最終,他嘆了一口氣,將手帕拆下,展示了左手虎口的夾傷,以及左手手背上的抓深。

    “是我幹的,我有罪,奧洛索喬伊在案發當天,我們趕去現場時,給了托特兩千八百金徽,請他將案子做成鐵案。我聽見了,參與了進去。分到了一千三百金徽。並且說好的,事成之後,還能得到至少四千金徽。”

    他看了一眼奧爾:“貪婪矇住了我的是雙眼,喬伊家的人就是一羣貪婪的蠢貨,是拉我下地獄的魔鬼。”

    奧爾聽見血族那邊有人笑了出來:“確實是蠢貨,他們竟然找了先生。”

    謝察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大概很認同這句話。

    “我會把喬伊家的和你關一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