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第 253 章(捉蟲)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thaty字數:5871更新時間:24/06/27 19:14:43
253
“在他睡前,我讓他吃了點土豆泥,喝了些熱湯。那些人沒想要他的命,他們還算是有分寸。”
娜塔莉眼眸冷淡,佩迪耶臉上發紅,突然嚷嚷了起來:“你們魚尾區警局也用這樣的手段!報紙上都登着呢!”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我們用的都是假的。”老實人範倫薩都忍不住嘆氣了,“是商量好的自己人,不會把這種明擺着很柔弱的嫌疑犯和那些明擺着是重刑犯的傢伙塞在一塊的。”
他們需要罪犯配合的時候,都是找的原彎鉤幫的大漢們,或者找那些警局的“長期住戶”,那些酒鬼、小偷和痞子——魚尾區也有實在改造不來的人,但那些過於糟糕的,現在都進了真正的監獄,剩下來的這些雖然死性不改,但本質上還沒爛透。
他們都很有分寸,嚇唬人的能力一個比一個強,但最多把人的臉打腫,更進一步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做的。
一直處於觀察位置的羅森伯格倒是有些內疚,奧爾看着他擺了擺手:“不要在報紙上給我們解釋,否則下次罪犯就不會害怕了。娜塔莉,繼續說。”
“最嚴重的外傷是右小臂骨折,其它都是皮肉傷。離開這,至少從身體上來說,他很快就能恢復。當然,他的胃病又嚴重了,不過也是可以治癒的。你要去見女傭了”
“對。”
“這個我們可不能錯過。”娜塔莉招呼雪莉過來,“塞爾瓦的傷勢大體上已經處理完畢,我們倆沒必要繼續緊盯着人。你下次應該帶一些專門的醫務人員。”一邊朝外走,娜塔莉一邊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好的,我接受建議,回去我們就弄。”
伊麗莎白在空蕩蕩的審訊室坐了有一會兒了,這裏陰冷得厲害,把她銬在桌子上的鎖鏈更是又冷又沉。她聽不見外邊的聲音,甚至看不見陽光。當然一個人獨坐在一片寂靜中的黑暗時,時間的流動也變得無比緩慢。
突然,門把手開始轉動了,伊麗莎白鬆了一口氣,比起陰冷的審訊室,她的囚室要舒服得多。
走廊的光灑進來,她眯着眼睛,看見一位高大的陌生警官走了進來,他帶着微笑,有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年輕又和善。
後進來的那位警官則讓伊麗莎白移開了視線,畢竟那個人看起來就不好惹,威嚴又充滿了壓迫感。
審訊室的門沒有被徹底關閉,而是留着一條縫,伊麗莎白聽見了外頭有細小的人聲,說明外邊還有更多的警察。這讓她有些緊張,這場面就像是第一次被帶進來那樣,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奧爾也在觀察她,這位女士大概二十四五歲,她有栗色的頭髮,栗色的眼睛,身材高挑,不是頂級的美人,但也是一位美麗的女性。因爲懷孕,或者是警局裏糟糕的環境,所以她有些浮腫,除此之外,她看起來很鎮定,但不是出於絕望,她的眼睛裏有着對生活的熱情。
毫無疑問,那件很可能是被硬生生撐破,撐掉釦子的衣服,不是她穿的。
“伊麗莎白亨特小姐,請問,您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是塞爾瓦喬伊先生的。”伊麗莎白不假思索地回答,接着她又做了些補充,“塞爾瓦是一位迷人溫柔的高雅紳士,沒有女人能夠拒絕他。即使我知道,我和先生之間沒有愛情,他只是想讓我給他生個孩子,但能夠和他品嚐那一分歡愉,能夠爲他生育後代,我依然十分樂意。”
她這麼說着的同時,低頭看向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的手被鎖在桌子上,沒辦法撫摸肚皮。
她看向肚子的時候,眼神流露出幾分愛意,但除此之外,比如她說“塞爾瓦是一位迷人溫柔的紳士”這句話的時候,她是面無表情的。奧爾確定他沒有帶着歧視,可這位女士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真的像極了是在背詞。
而且她應該也確實是在背詞。
伊麗莎白不是高級女傭,她只是中等偏上的主家雜務女傭。她可能認識幾個常用字詞,但沒有受過教育,這番話可不是她能說出來的。
在奧爾看過的那份證詞的副本上,她說的話也和這些一模一樣。
“您是一位孕婦,亨特小姐。一般對我們警察來說,無論這位女性是多麼的窮兇極惡,即使她是一位魔鬼,在她懷孕階段,我們也不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行爲。”
“……這、這真可怕,警官先生。您爲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這是威脅嗎”
“請讓我說完,亨特小姐。但目前的法律,是允許對特殊人羣的懲罰推遲執行的。比如孕婦,在您生育之後,也是可以執行死刑的。您爲什麼看起來很驚訝呢您與人合謀殺害了一位受人尊敬的貴族,作爲一位沒有任何身份地位的普通人,您不會認爲自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吧”
“警官先生,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作爲一個孕婦,我要怎麼像你們說的那樣,揮舞着一樣兇器,殺害喬伊女爵士在那麼對待她之前,我自己就會先摔倒在地上了。而且我的房間在樓下的最裏邊,我如果外出,其他人一定會聽到聲響的。”
“所以我剛剛說的是合謀,亨特小姐。女爵士從樓上滾到樓下的聲音都沒人聽見,我有點懷疑其他人能聽見您的動靜。”伊麗莎白瞪大了眼睛,她剛張開嘴,就被奧爾打斷了,“我也看過您的證詞,您說和其他人一樣,一夜都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直到早晨聽到了其他雜活女傭的慘叫聲。
在看見了女爵士的遺體後,您因爲不舒服而回到了房間,直到警察到來,這期間都沒離開。那麼,那件血衣是如何出現在您牀下的呢”
“您爲什麼要來問我呢我怎麼知道這可怕的事情是如何發生的我的衣服都在櫃子裏,那件衣服並不屬於我。況且怎麼樣的蠢貨才會把血衣藏在自己的牀底下如果是我幹的,我也應該把它藏在別人那。
況且這件事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呢我與女爵士簽訂了合同,已經放棄了對孩子的撫養權,生下孩子後,我就將得到一千兩百金徽和一座小農場,然後離開索德曼,我很滿足。”
但奧爾可不這麼認爲,她的這句“滿足”也像是麻木的背誦,剛見面時的那種對未來生活的熱情,也變成了厭煩。
“滿足……”奧爾身體前傾,後肘支在了桌上,雙手搭成了一個金字塔形放在脣前,他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伊麗莎白,臉上露出了在伊麗莎白看來陰森的笑容。
伊麗莎白咬了咬嘴脣,抱住了自己的肚子,“警官先生們,我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我想嘔吐。”
達利安立刻擡手拉住了奧爾的胳膊:“這位女士看起來確實很不舒服,副局長。我們或許應該讓人帶她下去休息。”
“謝謝您,警官。”伊麗莎白感動地看向達利安,顯然她剛剛看錯了人,這位威嚴的先生才是一位好人。
“肚子不舒服會怎麼樣呢孩子從她的肚子裏崩出去嗎就像喬伊女爵士那樣”奧爾歪頭看向達利安。
“!”正看着達利安的伊麗莎白,整個人都僵住了。
“正常生產……不,如果這位女士現在有了動靜,應該說是流產,流產的話,應該不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如果你想看那樣的場面,那我也可以把她按在地上,捶她的肚子。”
“!!”伊麗莎白猛地看向達利安,達利安卻沒看他,他對着奧爾寵溺地一笑。
剛纔奧爾和達利安的對話嚇到了女傭嗎是嚇到了,但不是正常人見到了恐怖事物後的嚇,而是心虛,是謊言被揭穿時的那種嚇。
“亨特小姐,我們在木樨樹下發現了女爵士的胎兒,經過驗屍,也確定女爵士在生前曾經孕育了一個孩子。我們還在她的睡衣上發現了鞋印……很顯然,有人在她死後,將胎兒從她的腹中推擠了出去。
只是想一想,我就覺得那樣的場景一定十分的神奇,能願意爲我演示一下嗎”
奧爾陰沉沉地看着她,讓他罵出髒話的,正是在睡衣上發現的血腳印。兇手應該是把女爵士的睡鞋套在手掌上,多次推擠,甚至擊打了她的腹部,好讓孩子脫離母體。女爵士的睡鞋鞋底沒有花紋,裙子最初應該是被向上推到女爵士的腹部,後來又重新拉平,那些鞋印也變得破碎,再加上被鮮血浸透……假如沒人去仔細地檢查那件衣服,幾乎不可能發現鞋印。
奧爾不確定女爵士是否已經身亡,他希望她當時已經死去,感受不到身體上發生的慘劇——對一個人來說是莫大的痛苦,對一位期待孩子誕生的母親來說更是莫大的絕望。能做出這種事情的混蛋,才是真正的怪物與魔鬼。
伊麗莎白剛纔的不舒服很可能是託詞,現在她應該是真的不舒服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們要通知您,伊麗莎白亨特小姐,你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失去了喬伊女爵士財產的繼承權。”
奧爾前面的那些話,只是嚇着了伊麗莎白,讓她緊張,僵硬,奧爾的這句話,徹底引爆了她。
“不!”她大叫着,“你在說謊!不對!我的孩子才是繼承人!我的!”
她意圖揚起手臂,可雙手被鎖在桌子上,她的動作只是引來了鎖鏈的激烈碰撞。
“遺囑上說了!我的孩子是繼承人!他才能繼承一切!”
她大聲地,不斷地咆哮,累得自己氣喘吁吁,但她依然兇悍地瞪着奧爾,如果可能,她大概會直接撲向奧爾,咬斷他的喉嚨。
“遺囑上說的,是塞爾瓦喬伊先生與女傭伊麗莎白的孩子,你的孩子不是喬伊先生的,那他就徹底失去了繼承權。”達利安說。
“我肚子裏的孩子當然是喬伊先生的!”
“他就在隔壁,並且在不久前否認了這件事。”奧爾接上,“這樣一來,他就是喬伊女爵士遺產的唯一繼承人了。假如他也死了,那麼塞爾瓦喬伊先生的親屬就會是新的繼承人。”
這些當然都是假的,目前因爲事關喬伊女爵士死亡的法律問題沒有結束,所以目前女爵士的一切遺產都處於凍結狀態。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怎麼會這樣呢”伊麗莎白的呼吸更急促了,額頭上的汗水滾滾而下,眼珠不斷亂轉,“塞爾瓦……塞爾瓦在說謊,對!他在說謊!他只是想獨佔財產而已,真是個可怕的男人,甚至他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願承認。
但我早該想到的,畢竟那個男人就是個男g,那樣一個骯髒卑賤的出身,從頭到腳都流淌着膿液,鬼知道他的美貌是不是因爲他的母親讓魔鬼上過。爲了錢,那樣的男人有什麼不會幹的呢
一定就是他殺害的女爵士。”
奧爾:“他當時在醫院。”
“醫院怎麼了他一定收買了醫生,要麼是用錢,要麼是用他的屁股,或者也可能是嘴對,所以他應該也是這樣收買了其他人,讓他們進到屋裏殺了女爵士。”
伊麗莎白已經徹底無法保持別人幫她戴上的面具了。
“亨特小姐,在今天之前,您認爲,您的孩子能夠繼承遺產,等於您也能繼承遺產,並且,我想您已經想好了,在繼承遺產後,該嫁給誰了吧”
“不,怎麼可能呢您在開玩笑。”
現在的伊麗莎白已經被奧爾徹底攪亂了心,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應對自如了,所以現在說這句話,她臉上的虛僞也清楚得過分。
“小姐,退一萬步講,一切的真相都被掩埋,塞爾瓦喬伊先生被宣判有罪,上了絞架,但您覺得,您的孩子就一定能夠獲得喬伊女爵士家的遺產了嗎我看見您臉上寫着‘爲什麼不’了。
您可真有趣,殺害一位帝國貴族騙取遺產,但卻對帝國的法律分毫不知。哈哈哈哈!”
奧爾笑了起來,看着伊麗莎白就像是看一個小丑。
“您的孩子是否有繼承權,要看法院怎麼判。法官相信這孩子是塞爾瓦的,孩子就有繼承權。不相信,就沒有。
可你們努力把塞爾瓦塑造成一個與女爵士結婚後,依然管不住自己身體的混亂男人,所以這就會出現了第三種可能。
法官認爲塞爾瓦和他的血脈,沒有資格繼承女爵士的財產。更何況孩子的母親很可能是他謀害女爵士的共犯,也就是說,在女爵士死亡,而你們牽涉進案中的那一刻,這個孩子就徹底失去繼承權了。”
伊麗莎白剛纔還會對着奧爾發瘋,發出抗議,現在她的眼神閃動,卻是徹底癱在椅子上了,假如她的手沒有被銬在桌上,她甚至會滑到桌下去。
從剛剛的應對,以及被囚禁的近一個月,這位女士都能保持冷靜就知道,伊麗莎白不是個蠢貨。她只是不懂,不懂上層階級的彎彎繞繞,不懂諾頓帝國目前的法律體系到底是怎麼樣的。
有人把刪減版的美好結局放在了她面前,被貪婪矇蔽住雙眼的她,信了。
她的手指漸漸收攏,抓緊了鐐銬:“你、你們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否則你們不會坐在這,這是浪費時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塞爾瓦先生那天在前往醫院前,叮囑過我,讓我待在房間裏,無論聽見什麼動靜都不要出門。假如之後有什麼意外發生,也都要說不知道。”
這是這位女士最後的抗爭了,她的言行已經徹底證明了塞爾瓦的無辜。
“我們知道的情報確實不多,但只憑木樨下的胎兒,以及醫院出示的塞爾瓦先生長期胃病的證明,就足夠讓檢察官放棄對塞爾瓦先生的指控了。所以,您將會從塞爾瓦先生的從犯,變成謀殺女爵士的主謀。
但我們也知道,您並非是主謀……”奧爾看着伊麗莎白,她將鎖鏈抓得更緊,眼神放空,並且咬住了自己的嘴脣,“看來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了,但我想,最遲今天下午,您就會改變主意了。”
“別把她送回去了,帶來帶去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奧爾說着,離開了審訊室。
那扇沉重的大門再次關上了,審訊室恢復了一片黑暗。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們是騙我的,騙我的……”伊麗莎白低下頭,咬住了手腕。
離開伊麗莎白的審訊室,奧爾並沒有閒下來,已經有四個人被送到了。三位女爵士家的僕人是人證,一位是總局鍋爐房的工人……卻是被當場逮捕的嫌疑人。
總局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氣溫較低的時候,還供應暖氣,理所當然有一個鍋爐房。鍋爐房有兩個巨大的鍋爐,全是燒煤炭的。偶爾鍋爐房也會焚燒一下總局的文件、垃圾,以及無人認領的屍體。
波羅斯泰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在焚燒女爵士的遺體時,被我們的人發現,女爵士的遺體雖然被拉出了焚燒爐,但頭臉部位被燒燬。我們能確定那具遺體屬於女爵士,但因爲遺體已經被毀容,所以很可能會被喬伊家那邊質疑。”
鍋爐工是個頭髮花白的中年人,一臉驚恐的他身材瘦削,留着髒鬍子,滿身都是煤灰,手裏緊緊攥着一頂破了洞的氈帽。抓住他的血族皇家警察則衣着光鮮,身材矯健,和中年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您叫什麼,先生。”
“喬、喬治諾普,督察老爺。”他顫顫巍巍地回答,能在警察總局工作,即使只是一個鍋爐工,也說明他的出身應該是比真正的普通人稍好。他不認識奧爾,卻能一眼就認出來奧爾是督察,“老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一切都是按照規矩辦事的。”
“您也在總局工作,所以我相信您比外頭的人,都更懂得警局的規矩。”奧爾點點頭,“至少您比他們更懂皇家警察擁有怎樣的權力。”
鍋爐工被嚇壞了,他發出一聲哽咽,渾身發抖,隔着滿臉的煤灰,都能感覺到他臉色發青:“是的,老爺,我一直規規矩矩地工作,從來沒做過任何不該做的事情。”
“誰讓您燒燬女爵士的遺體的”奧爾溫和地看着他。
“是福萊帕醫生,卡斯汀醫生的助手,他在今早七點……七點一刻左右,我特意看了一眼主樓的大鐘,將那位女士的遺體推來的,就像過去一樣,吩咐我燒掉。”
“完全像過去一樣嗎”
“不!他讓我儘快燒掉,甚、甚至還給了我20艾柯。”鍋爐工稍稍平靜了一些,他從口袋裏掏了一枚硬幣出來,雙手交給了奧爾。
“拿着它吧,先生。”奧爾揮了揮手,“爲什麼您拖到了現在才將屍體推進鍋爐呢”
“因爲那具屍體已經凍硬了,這樣的屍體推進去燒,很費煤。我總是會把凍硬的屍體放在鍋爐邊,等它們融化了一點,最好再乾燥一點,再推進去燒。其實今天屍體還沒到該燒的時候,但我收了福萊帕醫生的錢……我、我做錯了事情”
鍋爐工再次緊張了起來,他想跪在地上,但被奧爾一把拽住了:“督察老爺,請發發慈悲,饒了我的命,求求你們,我還有三個孩子要養活。”
“只要確定是福萊帕醫生將屍體推到鍋爐房,就會放你離開。”奧爾說着向四周看了看,“在這給他找個房間吧。”他又轉過頭來看向波羅斯泰,“那個卡斯汀醫生是負責爲女爵士驗屍的法醫”
波羅斯泰:“是的。”
“那現在他和他的助理呢”
“還在驗屍……”
“帶不過來”
“卡斯汀醫生是帝國大學的醫學教授,我們不能無故地中斷他們的工作。”
“現在還是無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