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第 199 章(捉蟲)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thaty字數:5992更新時間:24/06/27 19: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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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是一個不相信有天堂存在的人,這也代表着,當你們死去,就是徹底的消亡。”

    “不,先生會記住我們!”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年一直平靜的語氣竟然出現了幾分激動,男人眼眸中的翠色光芒深了兩分,少年才重新恢復了平靜。

    而男人站在那等了一會兒,可男孩並沒有再說些別的什麼,也就是對他來說,“讓先生記住我們”就已經足夠了。

    男人從少年身邊離開,又去問了其他幾個孩子,他們有男有女,有的笨拙有的聰慧,有的美麗有的醜陋,但他們的答案,近乎統一。

    男人離開操場,走進建築裏,詢問那些老師,那些更年幼的學生。

    除了年幼孩子們回答得不是那麼清楚,可大概意思依然沒變。

    他離開了孤兒院,走到孤兒院門口時,他與一個微笑看向孤兒院內的男人擦身而過,男人一時心血來潮,突然問他:“你信仰光明嗎”

    “蒙代爾的孩子不相信任何神祇。”

    這個男人不是孤兒院裏的孩子,但他已經將自己也當做了“蒙代爾的孩子”。

    “……真神奇。”他翠色眼睛裏的光,可以說是興趣更濃厚了,但也可以說是……貪婪。

    他的腳步變得輕快了,身影在一陣模糊後,消失在了孤兒院門口。

    奧爾來到了一號被害人的發現地點,這就是一條郊區村路……的岔路。現在果然已經看不到任何兇案的痕跡了,沒有血跡,沒有腳印,什麼都沒有。還是先一步到來的警察找來了當地的村民,在村民的指引下,他們才能找到準確的地點。

    “您在找什麼”警長看奧爾叉着腰站在那,轉着圈張望,於是問。

    “兇手是怎麼過來的,他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並確定這裏有人的就蹲在角落裏等着如果整整一天都沒能在合適的時間裏有人單獨走過呢再等一天如果他不是本地人,是城裏人,那他是怎麼過來的不可能是用走的,騎馬馬車馬或車停在哪兒這條路太狹窄了,我們可是把馬車停在外邊的,但馬車可是很顯眼的。”

    警長張着嘴,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些問題。

    奧爾看向那個把他們帶進來的本地人,他也是個獵人,一號被害人的屍體也是被他發現的。現在奧爾一連串的提問同樣把他嚇着了,當所有警察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更是直接舉起了雙手:“先生們,這絕對不是我們本地人幹的!更不是我!”

    “別緊張,先生,我們也是這麼認爲的。只是請回想一下,這個可憐人被殺當天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有人知道他要經過這嗎您知道他那天爲什麼要走這條路嗎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走這條路”

    “呃……我和伍德不熟。”獵人一臉的爲難,“但!但是……我記得前天晚上,有個集市。”

    “集市具體說說。”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就是每半個月,前邊的曬穀場,會有個集市。有很多小販、遊商、雜耍的,還有姑娘,‘那種’的姑娘。這條道是從那兒回到伍德家裏的近路,不過也是回到其他幾戶人家的近路。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但有知道的。

    他們找來了死者父母以及幾位村人,死者父母和村人們的打扮並不相同。

    死者的母親戴着一個遮住耳朵和包裹住所有頭髮的粗麻布頭巾,穿着藍黑色的厚粗布裙子,死者的父親穿着同樣材質的藍黑色襯衫和褲子,他留着長胡子並將鬍鬚辮成了小辮子,這種打扮是“原始宗教主義者”。不是遠古的古神崇拜,是最原始的光明教崇拜。

    他們不信教皇,不信神父,只信《聖典》,一切行爲都遵從《聖典》上的詞句。

    原始宗教主義者一般住在聚居地裏,很少向外遷移,這家人怎麼會離開聚居地,跑到哈勒姆這個新興的移民城市來

    不過這是這家人的私人原因,奧爾雖然好奇,但他開口詢問的只是伍德的個人問題。

    綜合他的家人與鄰居的證詞,伍德就是個少言寡語的懦弱男人,已經二十四歲了還沒有結婚,對農人來說這是非常少見的。不過他家裏有三個兄弟,不結婚這件事,他的父母看起來並不在意。

    他也沒什麼朋友,村人提起他來的第一印象就是“伍德在幹活”。

    而現在距伍德慘死還不到半年,他的父母在說起他時已經面無表情了,甚至兩人還有些不耐煩。

    伍德這個人就是個“隱形人”。

    奧爾有詢問了一下當地是否有野獸的問題,人們的回答是:十幾年前是有的,狼羣、熊、豹子等等,但隨着哈勒姆城的擴張,野獸越來也少見,這幾年偶有人目擊野狼,但那些大塊頭的野獸就都沒有了。

    “十分感謝各位的幫助。”奧爾看着村人們,他臉上的笑容十分輕鬆愜意,所有人都以爲這件事到此爲止了,有些村人甚至已經半轉過了身,突然奧爾一句,“你們對伍德喜歡男人怎麼看”

    村民們一臉茫然,伍德父母臉上的冷淡瞬間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進入戰鬥”般的戒備。

    “他不喜歡男人!”伍德父親咆哮着反對,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被詐了。母親頓時用雙手捂住臉,撲進了丈夫的懷裏。

    因爲安羅娜女王的觀念,尤其是因爲最近興起的宗教都更加寬鬆無害,所以人們對同性情侶的態度在近幾十年間也越來越寬容,但守舊的人總是存在的。越是落後的地區,這種人的比例也越多。

    這些原始宗教主義者,更是對同性情侶的最大反對者。

    《聖典》上雖然也沒寫同是罪,但《聖典》上寫了“生兒育女,要繁衍種族。”,還寫了“人類要順從自然”,總之是類似的句子。

    同性之間,兩個女人或兩個男人,當然是沒有辦法繁衍的,那這就是非自然的,是罪惡的。

    伍德的父親抱住了妻子的肩膀,與奧爾對視:“他確實是個畸形兒,我們也因此被驅趕出了故鄉,但《聖典》告誡我們,要與家人在一起,不可謀殺,更不可欺騙。我們不可能爲了註定要下地獄的他,而犯下大罪。

    或者說,假如我們真的要殺他,那在被迫離開故鄉之前,我們就該殺了他的。而我們已經在這生活了十幾年,我們的兒子已經娶妻,女兒也出嫁。我們的家族已經紮根於此,爲什麼還要殺死他呢”

    也就是說,他們家因爲出了一個喜歡男人的兒子,所以全家被驅逐——因爲按照《聖典》家人不可分離。

    不過這麼說,他們確實沒必要殺死伍德。

    奧爾看見另外一個村民在聽到伍德是個gay後,表情有些恍然,然後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們。

    “這位先生,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呃……我也喜歡男人,您是不是認爲他被殺和這一點有關”村民問。

    “我不確定,只是我在尋找着被害人身上的不同。如果您想到了什麼,無論是什麼,都可以和我說。”

    “那麼……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有關係,我只是突然想起來。集市上有很多人……您知道的,他們幹那種活兒。有個很漂亮的人,我那天就想和他……”

    伍德先生已經把伍德太太的耳朵捂上了,他自己也閉住了眼睛。他們的態度讓這位年輕的村民越說越磕巴,漸漸不敢說話了。

    奧爾只能讓這對夫婦先走,把村民叫過來,私下問話。

    “其實我不確定他是不是那種人,因爲他看起來真的太好看了,還很乾淨體面。或許他只是個到鄉下集市看新鮮的城裏人呢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接客的,因爲他一直都是在咖啡店門口坐着。

    我就等到四點多,那時候他還沒走,就一定是接客的了。可伍德先過去了,然後還和他走了。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伍德也喜歡男人,我以爲原來那人是個穿着男裝的女人,我有點失望,那天就回家了。這、這有用嗎”

    “很有用,先生,十分感謝您。那個男人是什麼樣的打扮”

    “呃、就是普通的打扮,城裏人的打扮。漂亮的藍眼睛,漂亮的栗色頭髮。”讓一個這時代連字母都不會寫的農民詳細描述出一個人的外貌特徵,實在是太困難了。

    他說了半天也就是“漂亮、好看、美”,讓他說形態、形狀、比例之類的,那是難爲他。

    奧爾儘量從他的描述中提取有用的線索——藍眼睛、栗色頭髮,身高在65公分上下,很纖細,皮膚白皙,手指修長。

    是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所以村民才不確定對方是男是女。

    村民在之後的集市又找了找這位神祕人,甚至他覺得如果對方是女人,或許也可以交往一下試試。

    “他身邊帶着狗嗎”奧爾問。

    “沒有,他是獨自一個的。”

    “謝謝,十分感謝。”

    離開一號被害人的現場,奧爾又前往了二號和三號。

    二號被害人是個吝嗇的磨坊主和麪粉商人,他有過三任妻子,顯然不是gay。但他的家庭生活十分不和睦,第一任妻子有傳言是被活活打死的,第二任妻子跑了,第三任妻子嫁給他的時候才十七歲。因爲有第二任妻子逃跑的經驗,所以這傢伙買了腳鐐與手銬,將年輕的妻子鎖在了家裏。

    現在死者的第三任妻子和死者的長子結婚了。

    所以在詢問證詞的時候,死者的家人十分的不配合,直接就一言不發。而死者的鄰居又話太多,各種瘋狂暗示就是死者的家人合夥把死者給幹掉了。

    三號算是半個流浪漢,二十七歲,他在本地沒有房產,有工作的時候就打零工,沒工作的時候就乞討度日。他也是個gay,在被害之前,他還有個和他有着相同處境的男伴。不過周圍的鄰居對於這兩個人的印象都很不錯,有個農場主還連續幾年把穀倉無償借給他們過冬。

    兩人已經攢了一些錢,準備進城去租個小房子,弄一個小餐車開始賣東西了。

    而就在三號死者去世後,有人在附近的林子裏發現了他的男伴,那人把自己吊在了樹杈上,整齊擺放好的鞋子下面押着他的遺書,他拿出了兩人所有的積蓄,只希望死後能夠被安葬在伴侶的身邊。

    但是……自殺是不能被放進神聖的教堂墓地的,因爲自殺是有罪的。

    不過,奧爾覺得那些居民的眼神有些怪,還有點小得意。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尋根究底,希望那對戀人能夠在一起安眠。

    “在他被害前,是否見過一個瘦小的年輕人,65公分上下,藍眼睛,栗色頭髮。”

    衆人搖頭,他們倒是都很配合相幫忙找出兇手,但實在是沒有。

    奧爾依然不太死心:“那他有沒有提過被人僱傭了,或者是租到了便宜房子之類的”

    “沒有。”

    “他們倆經常有一個人,或者兩個人都不見了蹤影,那就是有個人找到工作了,所以我們都不會奇怪這個,也不會特意地去問。”

    “是的,他們就站在路口,誰想僱傭說一聲就好。”

    奧爾問:“他們有誰出賣過身體嗎”

    “有過。”“人總得活下去吧”

    “現在如果有人要買他們,他們也會去”

    “是的。”

    所有的情況都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尤其諾頓帝國這種地方,窮人想活下去,就要自己把自己的價值榨乾。這不是道德敗壞,這就是……窮,純純粹粹的窮。

    三號受害者的情況,就是兇手的最佳獵物。

    “巴索羅尼警長,現在已經是兩點了,如果繼續由我一處處地去重新查看,實在是太費時間了。當然,我不怕查案費時間,但按照之前幾起案子的時間,下一次襲擊,隨時都會發生。我想您和您的同事們,也看明白了我詢問的情況。是否可以分散人手進行問詢。”

    “當然。不過我們要在着重詢問那個藍眼睛小個子男人的情況嗎”

    “不不不!千萬別。”幸好這位警長問了一句,“千萬不要把具體的人物套用到詢問過程中,在這個案子中,我們根本不能確定那位先生就是兇手,只有第一位被害人被人看到曾經和他在一起過。但第一被害人是否是‘狼人’殺害的,還要存疑,畢竟他身上野獸襲擊的痕跡太明顯了。

    而且,我曾經遇到過爲了出名,隨隨便便指責鄰居爲兇手的人。狼人案的知名程度,毫無疑問會引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或者有些人出於某些陰暗的心思要陷害別人,那某些長相類似的無辜者,就要倒黴了。

    就算是無意的,有時候人的記憶也是會欺騙自己的。特別是已經隔了一段時間的記憶,如果我們把證人朝某個方向引導,他們很可能只會說出我們想讓他們說出的話,而不是真相。

    所以,最多在他們確實沒什麼話可說的情況下,才試探地提問,一定不要強制。”

    “好的,明白了。”警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拿出了一個小本本,飛快地在上面記錄着,“呃,能請您再說一遍嗎”

    “……可以。”

    雖然這樣,奧爾還是給要帶隊的警察們寫了個問話本,警察們也把自己想問的問題現在就提出來,什麼能問,什麼不能問讓奧爾分辨了一下。

    然後如果有不確定的證人,那就把證人帶回局裏。

    警長本來也要帶一隊去重查案件的,可是想想奧爾回局裏後,還要拜訪那位受傷的女士,以及面對拍出狼人照片的記者,他就決定繼續跟着奧爾了。

    計算一下路程,奧爾決定先拜訪那位女士。

    女士名叫朵拉伯尼特,是一位寡婦。那位在他眼前被害的男士名叫庫克巴傑爾,是一位律師。根據伯尼特夫人說,他們那次見面是爲了進一步研究她丈夫的遺囑——伯尼特女士與去世的丈夫育有一子一女,但男孩只有十歲,這引來了某些親戚的覬覦。

    但兩人見面的地方並非律師的事務所,而是某餐廳的一間包廂。

    所以,半路上奧爾叫了停,他們先去了案發地點的那家餐廳,半小時後,才重新出發。

    他們到伯尼特家的時候,恰好看見伯尼特夫人與她的兒女站在路邊,三人都穿着外出的衣服,而車伕正在將箱子朝車頂上捆紮。

    看見警車停在了家門口的路邊,伯尼特夫人讓同樣穿着外出衣着的女僕把兩個孩子帶到一邊去。

    這是真正的徹底搬家,連常駐的傭人也一起帶走了。

    “您要搬家了嗎,伯尼特夫人”

    “是的,我要搬到索德曼,跟我姐姐一塊兒住。”伯尼特夫人回答,“您又是來問當時那件事的嗎我真不想再回憶那可怕的怪物。”

    “您好,伯尼特夫人,我是奧爾維茨卡蒙代爾。”奧爾走了過來。

    “我從報紙上看過您的報導,蒙代爾警官。”伯尼特夫人梗着脖子與奧爾對視,“我知道您是一位紳士,應該不會當着兩個孩子的面,欺壓他們的寡婦母親。”

    “在來之前,我去看了你們的受害地點。您當時的證詞是,狼人突然衝進來,一爪子抓爛了巴傑爾先生的脖子,您被嚇得大叫,跑向門口時,背後被抓傷,然後倒在了地上。幸好其他人聽到您的尖叫聲跑進來,嚇走了狼人,您才僥倖獲救。”

    “是的,就是這樣。”

    “狼人一共只攻擊了兩次,那爲什麼那個房間裏,到處都是血跡”

    “我不知道,我倒在地上時,意識已經模糊了,誰知道那個狼人幹了什麼。”

    “好,那第二個問題,巴傑爾先生是在房間的一角被害的,他的血浸溼了您的鞋底和裙襬,您提着裙子,緩步走到了靠近門口的地方,接着被人從背後攻擊。”

    “您在說什麼這是多麼可怕的臆想!”

    “要和我們去一趟餐廳看看嗎我知道哈勒姆的警察或許沒怎麼注意這些,但您當時的舉動確實都十分清晰地印在了地上。”

    “看什麼打掃乾淨的地板嗎”

    “我猜您也會這麼說。”奧爾笑了笑,“但您知道嗎我們索德曼的警方最近配發了一種藥劑——幽靈藥劑,即使是清洗乾淨的地面,但只要曾經有鮮血曾經飛濺在上面,但噴上藥劑後,也能顯現出血跡來。”

    “不可能,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所以,要和我去看看嗎您就算拒絕也是沒用的,畢竟我們的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奧爾依然保持着微笑,“您也該知道,您是不可能離開的。現在要麼是您自覺和我們一起行動,要麼……我們就只能在您的兩個孩子面前逮捕您了。”

    伯尼特夫人咬着嘴脣,面色蒼白地說:“我要去看看。”

    “好的。”

    那家餐廳在警察取證之後,當然立刻清潔了包間,不過哈勒姆的有錢人都知道這地方被狼人拜訪過,所以沒人敢再來光顧了,餐廳裏現在只剩下兩個臉色難看的服務員,當警察去而復返,他們的臉色也就更難看了。

    進包廂,關門,拉簾,噴幽靈藥劑。

    “啊——!”當地一片熒光亮起,站在門口的伯尼特夫人就慘叫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警長原本還想讚美一下的,第二次看到的他,實在是被這種刑偵利器所折服,並且第二次下定決心回去要向鎮長提出採購申請,結果他就被伯尼特夫人的慘叫聲嚇了一跳。

    窗簾拉開,魯米諾反應的時間過去,熒光消失。伯尼特夫人則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夫人,您也不希望您的孩子成爲孤兒吧”奧爾看向警長,對他使了個眼色。

    “伯尼特夫人,如果您能讓我們獲得關於狼人的線索,我們很樂意隱瞞您的姓名,並且讓您在結案後,帶着孩子去索德曼,或其他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