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 117 章(捉蟲)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thaty字數:5995更新時間:24/06/27 19: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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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被這麼愉快地決定了,至於那位小姐是否會對糟糕的住宿環境提出異議,那也不是他們的麻煩,而是總局那幫人的麻煩了。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更希望她能在這次的事件裏成長起來,她在某些方面……真是天真到近乎可怕。

    行李還在收拾,但五分鐘後,蘇曼父女也來到了這間休息室——比起正式的客廳,休息室的佈置更隨意也更舒適,這裏的一邊還有檯球桌,牆邊的櫃子分別擺放着紅酒、各式菸斗、雪茄,以及撲克牌等等。

    蘇曼先生首先招呼大家打撲克,但被奧爾掃興了:“蘇曼小姐,剛纔有些事我還沒有問完。您和康尼約德萊德見面的時候,他身邊都有誰他說他的父親是帝大的教授,那您見到過他嗎”

    “他身邊沒有人。我見過約德萊德教授,他曾經帶我去帝大野餐,有人叫康尼爲助教。我們還在帝大圖書館借書,用的是他的借書證,現在我還有一本《希弗萊詩集》。”

    “他的馬車伕呢每一次都是同一個人嗎您見過康尼租書嗎他租沒租過地圖”

    帝大圖書館的藏書十分有名,很可能那裏也有下水道的圖紙備份圖。

    “馬車伕我爲什麼要去注意馬車伕不,我沒見過他租書。呃,但是馬車當然是他自己的。”

    “你們拿着康尼的借書證去租書,但你沒見過他租的書”

    “他拿出借書證的時候都是我在借書……啊,這好像確實有些奇怪,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借過書。”蘇曼小姐一臉天真地驚訝着。

    “那麼……”

    “我想起來了!我曾經看見過他借書證上的清單,那上面好像有什麼地圖集,還有些房屋的圖畫。但我對那些不感興趣,也就漸漸忘了。這對您有幫助嗎”

    “這對我有幫助,十分感謝。”

    這位小姐的態度太奇怪了。她已經說了這麼多,在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上,並沒有說謊的必要。蘇曼小姐補充說出了一部分,她假如說謊了,那意圖隱瞞的很可能不是書單。

    奧爾思考的同時,也在繼續詢問關於康尼的問題,在剩餘的問題上,她的回答倒是沒什麼不對勁了,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傻白甜貴族小姐的形象。

    當蘇曼小姐的行李整理好了,他們終於能夠告辭離開了。

    走出蘇曼家房子的那一刻,奧丁就從天而降,它腳踝上掛着的不再是那個銀煙盒,而是一個有着皇家的紅色袋子,十分醒目。袋子裏放着一共五枚小紙卷,每一枚上都有編號。

    “斯科特警官!”即將上車的蘇曼小姐發現送她離開的竟然不是奧爾、斯科特和警長的任何一人,頓時叫了起來。

    斯科特正湊在奧爾身邊,想蹭上觀看紙卷的第二順序,但出於禮貌,只能去應付蘇曼小姐。他剛離開,警長就佔據了他的位置,用餘光看到的斯科特,頓時氣得肝疼。

    “哇哇!”

    “哦,好的,奧丁,你可以去吃飯了。”

    鴉鴉雖然罵罵咧咧,並且沉迷乾飯,但也是非常有職業道德的。得到了奧爾的允許,它才飛去找彼得吃飯。

    奧爾提供的幾個方法,警局都開始施行,並且找到了一些線索。尤其是那個三小時車程範圍內的可疑目標(他們擴大了一點範圍),目前已經搗毀祕密賭場一座,人販子窩點一處,私酒作坊兩處,另外有疑似銀行搶劫犯的團伙與皇家警察發生了衝突,目前還在交火中。

    ——賭場和釀酒坊,也是要到有關部門報備,得到證書,才能開張的。但比起普通商業活動的營業執照,這種執照,當然要昂貴得多。

    開頭就讓奧爾無語,諷刺喜劇的電影都不敢這麼拍,這麼小的一個區域,誰知道藏着這

    麼多東西呢

    但這也算是意外收穫了,尤其是人販子窩點,能拯救很多無辜的人。

    下水道的柵欄門也去檢查了,釘死柵欄門的螺栓沒有缺損和擰動的痕跡。但這也是收穫,進一步證明了,犯人確實不是人。

    至於四位死者在炸彈客前負責的案子,至少總局那邊沒有什麼發現。

    但他們還是將那些案子的主要涉及人物,以及簡單的案情,一塊寄給了奧爾。這些可以稍後再看,現在還有更大的事情。

    “親愛的奧丁,你還要跑一趟。”得把康尼和他父親約德萊德教授的事情轉告給總局。

    康尼還算是好處理,但約德萊德教授就比較麻煩。

    帝國大學和皇家警察一樣,有那個前綴就與同行有着巨大的區別。帝國大學的主要出資人是皇室,而皇室成員要麼在帝大畢業,要麼就是在另外一個帝大畢業——帝事大學,還有少數佼佼者是“兩個都要”的。

    聽說,帝大教授在入職時,也要向皇室宣誓效忠。

    帝大是皇室的母校,所有帝大的教授,都是皇室的老師與顧問。而皇家警察呢高情商的說法是皇室的護衛,低情商就是皇室的狗。

    “哇哇!”剛吞了一口牛肉條的奧丁,直接從馬車的車燈上飛了起來,揮舞着爪子撲向奧爾。

    奧爾站着沒動,奧丁也沒有真的抓到他,只是從他眼前掠過,巨大的身體十分靈活地急轉彎,落在了奧爾的肩膀上:“哇!”

    他站穩之後,對着奧爾伸出了一隻爪子:終歸是它的主人,把它養大的親爹,不能扔了。

    奧爾摸了摸它的爪子:“你先吃,還能吃兩口,我去寫信。”

    “哇!”奧丁的爪子兇狠但輕柔地在奧爾的手背上抓了兩下。

    奧丁去吃了,奧爾叫來斯科特和警長,三人商量着在五分鐘內寫好了兩張紙條,塞進總局配給奧丁的紅色布袋裏,系在了鴉鴉的腳上。

    這時奧爾才能開始看剩下的部分,一看就有了發現。其中一位殉職警官,並沒有被調入炸彈客的專案組,他在被害時,還負責着另外一個案子。

    “皇后東大道27號,是不是在瑪德琳皇后藝術館的對面”

    索德曼有兩條皇后大道,一條在皇后區,是皇后西大道。一條在梧桐區,是皇后東大道。皇后東大道,就是瑪德琳皇后藝術館所在的那條大道,這條道也因此得名。

    斯科特和警長都在思考後點頭:“差不多。”

    “這位警官……大概是聽到了蘇曼小姐與康尼的對話”奧爾不確定,但這個地方,也是要去看看的。

    這位警官負責的案子,正是皇后東大道一家飾品店的被盜案。

    “已經有人去抓捕康尼了,帝大我們是進不去了。現在還有兩件事,第一,將所有宅子裏的傭人都找出來,詢問他們關於那位康尼約德萊德與蘇曼小姐最近幾個月的情況——是最近幾個月的。”

    “我們不是已經破案了嗎,蒙代爾警官”警長一臉懵逼,“還有必要見那些不安分的下等男女嗎他們要麼是什麼都不說,畢竟這關係到他們的工作,要麼就是給蘇曼小姐潑髒水吧而且,這裏的僕人不算少,把他們亂糟糟的證詞收集整理出來,工作量可是不小。”

    剛對警長印象改觀的奧爾,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自認爲後半程他和奧爾也算是合作愉快的警長立刻改變了說法:“呃,當然,您已經破案了。”

    “斯科特警官,能調人過來嗎”

    “當然,我們一定會詳細認真地完成您的工作的。”

    “等等!我會收集證詞的!”

    “雖然這麼說很抱歉,但我不認爲您的人會詢問每一位僕人。我們的案子實際上還沒破,

    康尼約德萊德與約德萊德教授,只是兩個嫌疑人,而並非確認的炸彈客,僕人們的證詞,能夠給我們更多的線索。”

    “……我會配合你們派來的人員的。”警長嘆氣,但奧爾看得出來,他依然不以爲然,甚至有些賭氣。畢竟他剛剛表示會收集證詞,也只是面子上過不去而已。

    “其實我想親自詢問證詞的,但今天時間不夠……因爲我要趁着天還沒黑,去皇后東大道看看,一起嗎”奧爾問的是斯科特。

    他覺得這個案子沒這麼簡單,從僕人們那收集證詞是爲了線索,去皇后東大道也是爲了更多的線索。

    “我當然會繼續跟着您行動。”他看向僅剩的狼人,這下這位狼人也要被派出去叫人了。

    可還沒等兩人開始行動,有位巡警過來了:“警官們,那兩位女僕從被關進囚車,就一直嚷嚷着要再見您們,她們說有些消息要告訴給您。”

    “沒……”警長說了一個單詞,但很快閉上了嘴。

    果然,奧爾同意了:“稍等一會,我會去見她們的。”

    警長撇撇嘴,翻了個白眼。

    從剛纔的合作上看,警長不算是一個徹底的壞人,他也想捉住兇手,但也僅此而已,他這種“差不多就夠了”的作風,讓他在奧爾眼中,變成了一個極其糟糕的警察。

    奧爾的“稍等”,就是徹底看完紙條,第五張紙條的最後,給了奧爾一個驚喜,竟然還有關於豬販家的消息。

    警察總局出手了,教會直接召回了那名教士,大概會把他扔到某個深山老林的修道院裏去靜修吧

    豬販一家的情況,奧爾不相信那個村子裏無人知道。畢竟豬販證詞裏能透露出,他們的父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活着的時候,教士屁都不放一個,他們被抓了,即將被火燒死的時候,教士冒出來要燒燬什麼惡魔的居所了

    奧爾摸了摸下巴,教士這麼做,真的只是爲了在村民和記者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嗎又或者……是爲了毀滅某些證據他過去還真的沒朝這個角度思考過,看來一會奧丁回來,又要麻煩它了,這次是要給安卡傳個消息。

    正在快速飛向總局的奧丁突然感覺身上一冷,翅膀下駕馭的風都變得不聽話了,它驟然下降了七八米,總算是沒發生墜鴉事件。

    奧爾來到了囚車上,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到囚車裏邊。

    外邊看起來就像是個大號保險櫃的囚車,裏邊也是狹窄又閉塞,兩個女僕的雙手被銬住,被鎖在同樣純鐵的板凳上。

    “我來了,女士們,請說吧。”奧爾坐在了靠門的地方。

    “約德萊德先生並不是殘忍的暴徒。”

    “那天蘇曼小姐沒有被嚇到,她甚至還去觸摸一位警官先生身上的警徽。”

    “對,她想把警徽拔下來,但是被約德萊德先生制止,因爲那樣會被發現的。”

    “她還說:‘你終於做到了!’約德萊德先生回答:‘只要是爲了你。’”

    “她那天甚至還興奮地詢問約德萊德先生具體的殺人過程,但是約德萊德先生還沒來得及說,緹娜就來了。”提到中年女僕,褐發女僕的表情頓時變得咬牙切齒。看來,中年女僕依然是她們最憎恨的人。

    假如她們說的都是真的,那還是不要給蘇曼小姐介紹未婚的警官了。她看起來並非是一位被騙的無辜事外人,而更像是一知情的同犯,至少也是從犯。

    “約德萊德先生總是一個人嗎有沒有什麼經常在一起的夥伴,或者僕人”

    “……”兩位女僕又閉嘴了。

    “女士們,我知道你們想儘量幫助約德萊德先生,讓他免於死刑。從我目前收集到的證據看,約德萊德先生已經是炸彈客無疑了。但是!”他加重語氣,又頓了一下,吸

    引住了兩人的視線,“但是,他很明顯只是一位年輕的紳士,還不到二十歲。”

    旁邊的斯科特瞟了奧爾一眼,奧爾完全當根本沒注意到。

    “他並不是很強健,做不到在近身搏鬥中,殺死四位彪悍的警察。而炸彈客沒有直接傷害到任何一條生命,雖然他嚇死了一位老人,以及讓兩位清潔工溺死,但是過錯不在他,只是這三個人倒黴,並且自己不小心。”

    兩位女僕點了點頭,她們也這麼認爲。

    “只要證明在警察案上,他不是動手的人,那他的命就能保下來了。”

    這也是欺騙兩個女僕徹底不懂法,主犯可不是按照是否親自動手來決定的。

    “我們知道得不是太多……”當褐發女僕這麼說的時候,奧爾就知道,沒問題了。

    果然,接下來兩位女僕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她們開始絞盡腦汁地從記憶裏尋找可以爲康尼脫罪的線索。因爲她們倆也明白,自己確實不懂法,所以說着說着,也就帶出了更多的事情來。

    她們倆都是雜活女傭,不是貼身女僕,所以,多數情況下,無法親眼目睹發生在主人身邊的事情,但雜活女傭有雜活女傭的渠道。

    在她們的證詞中,康尼約德萊德第一次出現在這片社區,是在兩個半月前,蘇曼小姐的十五歲生日宴會上——家庭越靠上,女孩的出嫁年紀就越大,索德曼也是這樣。十五歲還不是正式進入社交場的年齡,需要與媽媽在一塊兒,但在蘇曼家這樣的家庭,十五歲的蘇曼小姐確實已經到了尋找未婚夫的年齡了。

    那天周圍幾家人的未婚男性當然都來了,也有一些拿着請柬的陌生男性。康尼約德萊德就是其中最醒目的一個,即使他不是最英俊的,也不是最富有的,但他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沉穩氣質。想找麻煩的人,在聽說他的家庭後,也立刻放棄了。

    在場的最多是二流商人,或者中下層的官員,雖然有權有錢,但社會地位遠低帝大教授。

    而在僕人們的眼中,這位帝大助教,也有這和才華相匹配的風度,他對每一個人都很溫和友善,不是裝腔作勢的虛僞,而是真摯的。

    從那之後,這位約德萊德先生,就成爲了蘇曼家的常客。

    他每次來都會給蘇曼小姐帶來一份禮物,大多是用野花和野草編織的頭飾、胸花之類的,也有昂貴的花束、首飾,以及知名糕點店製作的點心,還有鞋子、衣帽。

    蘇曼小姐並不是很在意昂貴的禮物,會把收到的點心糖果直接扔給僕人,首飾、鞋子和衣帽則放在衣帽間的最裏邊,鮮花之類,在約德萊德先生離開後,就會被她扔掉。但是,她會把那些不值錢的草編小心珍藏起來,甚至在褐發女僕一次打掃房間,不小心碰到那個盒子時,一直脾氣還算好的蘇曼小姐突然大發雷霆,差點讓褐發女僕失去工作。

    他們也經常會出去玩,來接兩人的馬車,都是同一輛,上面有帝大的學院徽章。他們的馬車伕也是同一個人,一個高大強壯,長着大鬍子的憔悴男人。蘇曼小姐對這位車伕也很關心,在約德萊德先生來赴約時,經常會提前囑咐女僕照顧好外邊的車伕,給他沏一杯熱咖啡,端一碟點心之類的。

    但女僕們都很怕他,因爲他說起話來嗓音嘶啞陰沉,有一次天氣太熱,他沒繫緊領口的釦子,送飲料的褐發女僕看見了他鎖骨處的可怕傷口,她根本想象不出來那是用什麼傷到的,就像是一條巨大猙獰的蜈蚣趴在了他的身上。

    而蘇曼小姐與約德萊德先生,也不是第一次在凌晨約會。四點之前,各家都有守夜的男僕,要防備火災、小偷或強盜。五點時,男僕們都去睡了,雜活女傭這時候也恰好起身,所以幾家的雜活女傭都知道這件事——包括那位中年女傭,她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了。

    但她們

    也都得到了蘇曼小姐與約德萊德先生給予的好處,而且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對未婚夫妻,所以沒人會多事。

    “……前一天她與約德萊德先生前往藝術館回來後,小姐就很興奮,她一直都面帶笑容,經常會小聲哼唱着歌曲。我在擦地的時候,聽見了她的貼身女僕詢問她,小姐說,因爲今天的奶茶十分合她的口味。我們都知道,那只是一個藉口。”

    “殺人的一定是那個馬車伕!”

    “蘇曼小姐或許是命令了馬車伕爲她殺人,約德萊德先生只是無奈的恐懼和害怕之下,爲他們運送一下屍體罷了。”

    兩位女僕從最初的盡力將康尼撈出來,到最後已經變成康尼是受害者了。

    她們一直在盡全力地美化康尼,證詞裏誇張與片面的部分不少,但有些基本情況可以認爲是真實的。那就是蘇曼小姐撒謊了,一、她認識車伕。二、她提前知道康尼會對四位警察動手。三、她早已經知道炸彈客的存在,甚至是一位同謀,當然,這一點存疑。

    而這些謊言的作用……是將罪責全部推到了康尼約德萊德和約德萊德教授父子倆的身上。

    奧爾從囚車上下來,緊皺着眉,斯科特問他:“您發現了什麼緊要的證據嗎”

    “這些情報,即使車裏的兩位女僕不說,其他僕人的證詞裏,也會暴露的。但如果不是我,是不是真的沒有人會繼續去收集證詞”

    雖然臉上有些發熱,但斯科特還是選擇了誠實:“是的。如果是我,案子在剛剛就已經結束了,只要約德萊德父子那找到進一步的證據,而之後再也沒有發生糟糕的爆炸,那我就可以等着升職了。

    不過,這大概也是爲什麼,我們無法解決像是炸彈客與緞帶殺手這類案子的原因吧”

    這番話有馬屁的成分,但也是斯科特的真心。他是懷着學習的心情來的,在發現奧爾的破案手段“只是”一些很容易借鑑的方法後,甚至還產生了些輕視的想法。但或許,他最該學的不是方法,而是態度吧

    奧爾嘆氣:“如果我繼續查下去,總局會阻撓我嗎”

    “您是……所以不會。”

    他不只是血族們想推出來的偶像,同時也是血族的王儲,血族們必然要給予他更多的尊重。

    “那就好。”面對事實,奧爾必須得承認,這個身份除了零花錢增多外,還是挺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