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捉蟲)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thaty字數:5945更新時間:24/06/27 19:14:43
06
出租馬車是管家叫的,但這事不可能他親自去,應該也是吩咐了其餘僕人。
貝爾特男爵立刻點頭,但表情又有些爲難:“我這就叫卡特琳娜來見您,但是那個僕人……我把他打了一頓,當然他還活着,就只是……某些骨頭出現了一點小問題,不過現在也應該好了。我也會爲我的行爲負責,他一直被養在馬廄裏。所以,請您稍等一會,我讓僕人處理一下他,這就來見您。”
“……好的。”現在奧爾是有些羞恥感的,這位男爵的行爲是故意傷人,他是罪犯,可奧爾沒有辦法對他做任何事,因爲男爵在這是無罪的。
法律取消了對本國人奴役的合法性,卻又保護貴族合法的財產擁有權,假如僕人也認同自己就是貴族的財產,那貴族有權力對他們使用一切的手段——不贊同不行,他們會失去工作。在一些鄉下地方,甚至依然有貴族會使用初夜權,並將還不起債的農民吊死。
奧爾離開了男爵的小客廳,前往了另外一個房間(也是個客廳,但佈置更簡單),走過去的短短路上奧爾也在疑問自己血緣上的便宜爹到底是誰一個沒有被認回去的私生子,也有這麼大的面子。
而且這個爹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就是不告訴他,這種威懾力也是很強了。
卡特琳娜很快來了,奧爾得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案子上去了。
她穿着藍色的長裙,繫着白色蕾絲邊長圍裙,頭上戴着白色的蕾絲頭帶,她的舉止謹慎文雅,毫無疑問是一位高級女僕。
“我是來調查舒爾小姐兇案的,請您儘量配合我,不要有太多的顧慮。”
“是的,先生。”
“舒爾小姐對您說過她個人的私事,或者她家裏的私事嗎她有比較親密的男性或女性朋友嗎”
“舒爾小姐並不會談論任何她自己的或者家庭的私事……”
一問一答間,奧爾瞭解了在這位女僕眼睛裏的舒爾小姐。她是一位十分有教養的謹慎且高雅的女性,關於自己的家庭,她最多也只會說“今天是xx的生日”來請假儘早回家。她不會對任何男性有不恰當的行爲或眼神,包括貝爾特男爵,也包括偶爾前來拜訪的貴族青年們。
有兩位青年追求過她,但年輕的男性貴族當然不可能娶一位家庭教師,那種追求只是爲了一場豔遇。其中有一位青年做得有些過分,還是貝爾特男爵幫了忙——沃蓓思子爵的長子。
舒爾小姐並沒有未婚夫,也沒有女性密友,她是一位不婚主義者,她的左手小指上還戴着表示守貞的黑鐵戒指。
守貞戒指最初是光明教修女戴的,意爲把自己的一切獻給與黑暗對抗的光明。不過隨着其它教會興起,有消息說,這東西從外邊看是黑鐵戒指,實際上戴着戒指的修女張開手,就會看到小指的另外一頭上是一塊小名牌,那上面寫着男性神職人員的名字,意爲修女是對方的所有物。
最早這東西也不是戒指,而是項圈,但是項圈太顯眼了,才漸漸變成了戒指。
不過這些都是謠言,反正光明教說是謠言。
最近一些年,也開始有女性堅持守貞獨自過活,當然一般都是富裕家庭的女兒。她們也用這種尾戒來表明身份。
更重要的是,證物裏沒有這枚戒指。不可能被偷盜,因爲它是黑鐵的,遺失了還是……被兇手作爲紀念品帶走了
“感謝您的配合,女士。”奧爾起身,對女傭致謝。
卡特琳娜屈膝還禮,正要離開時,她想起來了什麼:“我不知道這是否重要,但是……出事前兩天,舒爾小姐看起來有些不安,她甚至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茶。我問過舒爾小姐發生了什麼,但她表示只是這兩天身體有些不適,所以一時走神,但她從來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謝謝,這是十分重要的情報。”奧爾誠懇道謝。
一直有禮拘謹的女僕不由得露出了一點點笑容,再次屈膝行禮後,女僕離開了。
她剛剛離開,貝爾特男爵就親自前來邀請奧爾共進晚餐,不過被奧爾拒絕了,男爵雖然遺憾,但還是很紳士的離開,而那位僕人也總算被帶到了。
這位僕人意外的年輕,並且長相英俊,即使他已經瘦得脫了相,臉頰上還有被毆打後的傷痕——這可不是半年多前被打出來的傷,更像是剛被打沒多久的。
“請救救我,先生,我不想死。”
奧爾略想了想就明白了,這位男僕被毆打,被扔進了馬廄,這就和宮鬥電視劇裏,被扔進冷宮的妃嬪一樣,代表着被徹底的厭惡疏遠,失去了重新成爲男僕的機會,甚至他都沒法離開男爵的府邸。
他成了最弱者,成了那些底層奴僕的發泄對象。不一定是性方面的,可必然是出氣筒之類的。
又是人性。
奧爾感覺煩躁,他剛剛勸慰過安卡,但是短時間內直面大量的負面情緒,他也受不了了。
應該帶點甜食出來的,一塊小蛋糕,甚至只是一塊餅乾,都能讓心情好上很多。
“那就跟我走吧。”做點好事,能讓自己好受些,而已經面臨絕境的男僕,假如不能離開這裏,八成也會把線索帶進墳墓裏。
男僕瞬間崩潰大哭起來:“謝謝!謝謝先生!謝謝!”他用雙手捂着臉哭泣,奧爾這才看見他九根手指的指甲全都被拔掉了,有一根手指沒有了一截,所以也就沒有指甲的問題了。
奧爾大學體育課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大腳趾的指甲,當時疼得他撕心裂肺,兩個多月了指甲還長得歪歪扭扭的,直到七八月後,才算是徹底長好。
以奧爾的經驗看,他這個指甲應該是一個多月前沒有的。
奧爾站了起來,男僕被嚇了一跳,停止哭泣瑟瑟發抖看着奧爾:“我去跟男爵說,另外,你叫什麼名字”
“雷德,我叫雷德科隆,先生。”
“好的,我叫奧爾維茨卡蒙代爾。”彼此介紹後,奧爾暫時離開了小客廳,他以爲還得叫人,結果管家先生就親自站在門外,“我如果想買下雷德科隆的所有權,要付出什麼”
管家很意外奧爾會提出這個要求,但他還是表示請奧爾稍等,他去詢問男爵。
五分鐘後,男爵就親自來了:“您當然可以帶走他,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收養合同、僱傭合同,這是我的轉讓文件。您還有其他要求嗎”
“不,十分感謝您的慷慨,我沒有其它要求了。”
雖然趕時間,但奧爾還是仔細閱讀這三份文件。
第一份文件證明雷德科隆於十五年前,被管家收養於聖安斯菲爾特孤兒院,他那時候十歲。
第一份與其說是僱傭文件,不如說是還款文件,文件簽訂於雷德一十歲的時候,表明他在過去的十年中,陸續欠了貝爾特男爵500金徽,所以,他願接受貝爾特男爵的僱傭,並且用未來的工資償欠款。
另外,這筆欠款可是有利息的,每月百分之十,利滾利。
有了第一份文件打底,第三份文件的內容也就很清楚了。這其實是一份債務轉讓合同,表示奧爾已經爲雷德償付了他的所有欠款,男爵確認收到了金徽,他與雷德的欠賬一筆勾銷,現在奧爾才是他的債主,同樣,也是僱主,他要在未來爲奧爾服務,償還債務。
想罵街,但奧爾還是接過男爵的筆,簽下了名字。只要他們倆的簽名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作爲商品的雷德科隆出現。
奧爾簽字的時候,男爵又表示:“我的意思是其他的男僕雷德並不是太好的選擇。”他還對着奧爾擠了擠眼睛。
“……”奧爾後知後覺意識到,男爵以爲他看上雷德的色相了奧爾一陣無語,看來貝爾特男爵也喜歡男人,但又有什麼在他的腦海中閃過,奧爾下意識開口:“冒昧問一句,您認識弗朗克夫婦嗎他們是一家藍緞帶俱樂部的股東。”
“啊……我是聽說,您抓了他們”男爵小心翼翼。
魚尾區警局警察們的行動,被很多有心人看在了眼裏。
而他的回答,奧爾可以理解爲男爵是承認了嗎承認他也是藍緞帶的顧客。
“我抓了他們,您不需要擔心,不會有什麼糟糕的謠言向外流傳。那麼,我帶着雷德科隆離開了,謝謝您的款待。不過可能這一兩天內,我還會來打擾您。”
“我很高興您能前來拜訪我,非常高興。”
“……”男爵真的太殷勤了,這種程度的態度已經遠超客氣,是他認爲能從奧爾身上得到好處,或者反過來的對奧爾會給他惹到大麻煩。便宜爹很可能還做了什麼。
“那我這就讓人……”
“不需要了。”奧爾把三份文件朝懷裏一塞,轉身回到小客廳,直接把彷徨的男僕抱了起來。
唉……自己的丈夫還沒這麼公主抱過,先抱了別人了。男僕顫抖得就像是寒風中的樹葉,但他看到了站在門外的貝爾特男爵,立刻把頭埋進了奧爾的胸口。他的顫抖停止了,甚至這麼近的距離,奧爾已經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走下樓之後,奧爾不得不擔心的提醒他:“科隆先生,請別把自己憋死。”
科隆動了動,雖然依舊畏怯,終於直起了身體。
回到警車上,奧爾把他放在了自己對面,他拽住了奧爾的袖子,但被奧爾用不至於讓他受傷的力道強硬拽開了。
幾輛警車駛離了男爵府邸,過了兩個街區後停下了。
“您是管家的養子”
“他有很多養子。”
奧爾深吸一口氣,他的胸口發堵,非常想脫下這層皮,回去洗澡:“講講那天你叫的車伕。”
“湯姆馬特里,他是我很熟悉的車伕,如果叫了他,他還會給我幾個艾柯的零錢。您知道,我們這種僕人,連薪水都沒有。那天是很正常的一天,我們都知道舒爾小姐會在中午離開,所以提前半個小時,我已經把他叫到了門口。
他那天看起來很緊張,一直在問我什麼時候舒爾小姐會離開。我以爲他有什麼急事,比如孩子生病了之類的——他有四個孩子。可是他說沒事。
對了,那天我習慣在叫了車之後打開檢查他的車廂是否乾淨,車廂裏還是乾淨的,但是我在座位的中間發現了一條藍色緞帶。湯姆說,那可能是他上一個客人忘在車裏的。我就把藍緞帶還給了他。
是我的錯,我應該意識到不對勁了,哪位體面的女士會把緞帶遺落在出租馬車上我覺得一定是湯姆殺害了舒爾小姐,之後畏罪自殺了!”
“冷靜點,冷靜點。”雷德越說越激動,甚至他說的內容都開始離譜起來,車伕的屍體早於舒爾小姐的屍體被發現,他可能參與綁架,但不會是主犯。雷德不想被送回男爵家,也擔心被新主人懲罰,顯然有些失了智。雖然很遺憾,奧爾覺得,那天車伕應該是沒什麼不對勁的。
奧爾按了按額頭,也可能雷德的精神在半年多的折磨後,已經出問題了。現在除了找個地方安置雷德外,奧爾還有四件事要做:(一)找到車伕的家人、(一)向梧桐區警局索要車伕的驗屍報告、(三)回警局見弗朗克夫婦還有事要問他們、(四)去見舒爾小姐的家人。
現在只有大麥克在身邊,其他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頭大。
奧爾努力繼續分析這些事,後兩件事,他得自己去辦:“大麥克,你……”旁邊有個巡警困得點了一下腦袋,奧爾忽然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作爲一個血族他依然精神亢奮,但大麥克是人類,“我們先回警局吧。”
“我們沒問題!我承認我有點困,但趕路的時候,我們睡一會兒就夠了!”
“不,你們去休息,換成夜班警察就夠了。今天晚上……好像有戴裏克”
奧爾可不敢讓這些胖胖警察們熬夜,即使不是醫生,他也確定他們都是三高人士,熬夜一天,說不定就有誰猝死。
而菲斯戴裏克,外號鐵拳,曾經和大麥克是對頭,但是在共同經歷了暴亂,並且一塊被升爲警探後,兩人的關係反而好了,沒到摯友,但高於普通朋友。
大麥克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那家夥是個廢話精,他只會給你找麻煩!”
“就確定是他了。”作爲一個資深巡警,奧爾如此對着大麥克這個警探下達着命令,“你,雷德科隆,你想幹什麼”
“爲您服務,先生。”作爲一個男僕,雷德不需要思考就給出了答案。
“我不信任你。”奧爾更果斷的回答給了他一擊重錘,“別賭咒發誓,那不管用。我和你剛認識,難道就要把你帶進家裏快點,說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奧爾清楚,因爲把雷德從男爵家裏救出來,對方多少有了一點雛鳥情結,但他不在意。
“我、我……”
“回警局的路上你能慢慢想。”奧爾說,警車開始動了。
快到警局時,雷德終於說出了他的想法:“我會一些花匠的手藝,還會做飯,縫紉也可以,我也願意去工廠裏做工人,只要給我一份工作,讓我活下去,都可以。”
“記住你的話,你在外邊的工作可不會有做男爵的僕人那麼輕鬆和富裕。”
“我知道的,先生。”
回到局裏,奧爾下車後朝警局門口看了一眼——爲了方便兩邊溝通,比爾安排了手下守在警局大門口,這個時間了,竟然還有人“上夜班”繼續守着。
“嘿!”奧爾擡起手臂招呼了一聲,靠牆站着的男人立刻跑了出來,奧爾指着被其餘警察架下馬車的奧德,說,“有個人要讓你們照顧,目前他暫時沒辦法活動,再找幾個人過來,一會要擡人。”
那人跑過來,奧爾才發現應該是個少年,可能十六七,他聽見奧爾的吩咐,立刻轉身跑了。
奧爾暫時帶着雷德進了一間空審訊室,這次他沒抱着雷德,是其他人把他架進來的。他不是警探,如果是警探的話,這種非罪犯的來客,就能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接待——雖然大麥克說可以用他的,但奧爾覺得那不太好。
有些事他一路上一直想問,但有別的警察在場,只能憋着,現在總算是單獨……奧爾看了一眼審訊室的門,舒爾頓現在應該還在忙吧或者已經回家了
收回視線,奧爾問:“你知道藍緞帶俱樂部嗎”
“是的,我知道。”
“能說說貝爾特男爵和藍緞帶俱樂部之間的事情嗎呃,太露骨的事情就不要說,我只是懷疑舒爾小姐的死亡,與藍緞帶俱樂部有關係,並不是要探聽香豔的的祕聞。”
“我第一次知道藍緞帶俱樂部,還是兩年多前……”
雷德並不是貝爾特男爵的貼身男僕,但那時候他也是在主人門口等候命令的高等男僕,而且還算受寵,貝爾特男爵總會給他安排一些工作。那天他被安排去門口等待一位訪客,一位手腕上系着藍色緞帶的訪客。
那個人坐着一輛普通馬車在七點來了,他穿着帶兜帽的大披風,臉上裹着面巾,把自己從頭到腳都遮得嚴嚴實實。
雷德把人帶進了貝爾特男爵的書房,但很快,貝爾特男爵則把人帶進了他的遊戲室。雷德和男爵的貼身男僕被要求守在門口,第一天早晨,兩個人才從遊戲室裏出來,那男人一瘸一拐的。
這就是藍緞帶第一次出現,之後,幾乎每週都會有一個相同打扮的男人來到男爵府邸。假如這周沒有人來,那麼男爵必然有一天會參加一場聚會——聚會的請柬上粘着藍緞帶蝴蝶結。
“具體是什麼聚會我並不清楚,因爲男爵都是獨自前往,不過每次回來,男爵的身上都帶着濃烈的男性氣息。”
這時候他說話的態度和車上講述車伕情況時就完全不同了,沒有那麼癲狂和暴躁,雖然皺着眉但不是苦惱,更像是專注於思考。
“……”這t原來還有外賣和堂食兩種模式的,“藍緞帶的男人每次都是同一個人,還是有很多人他們最多的是什麼時候來”
“最初應該是不同的人,就算他們低着頭,但身高和走路的只是也是不同的。但後來有一個人來得很多了,他大概一百八十一公分,身材瘦削但強健,藍眼睛金頭髮,但具體的長相我並不知道。眼睛是我藉着撿東西看到的,頭髮是我看見了他披風上粘着的碎髮,所以眼睛可以確定,但頭髮不確定。
他們大多是週五或者週六來,大多是一晚之後離開,但偶爾也會留得更久,兩夜一天之後再走。”
“他們……見過舒爾小姐嗎”奧爾終於把這句話問出來了。
“見過。但他們沒有交流,就只是在宅子裏路過彼此而已。舒爾小姐不是一位好奇心過重的冒失小姐,她很謹慎,在離開少爺小姐們的教室後,就會立刻低下頭,不對任何人或事過多的窺探。”
奧爾這兩天嘆氣很多,現在他再次忍不住嘆了一聲,舒爾小姐是一位很美好聰慧的女性,她已經盡一切努力在保護自己了,但是……
聽見了那聲嘆息,雷德也擡起了頭,第一次直視着奧爾:“您能抓住兇手嗎,蒙代爾先生”
“我只能說,我會盡一切努力。”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該死的,舒爾小姐並不是,尤其她不該在那麼年輕的時候,死亡得如此痛苦與屈辱。您認爲那個藍眼睛的男人,就是兇手嗎”
“不,我不認爲他是兇手。”奧爾搖頭,“我只是儘量的找出所有有嫌疑的人,再從他們當中篩查出更多的嫌疑人。你、貝爾特男爵,都曾經是嫌疑人,但你的身體狀況讓你排除了嫌疑,男爵目前還是我的嫌疑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