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捉蟲)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thaty字數:6037更新時間:24/06/27 19:14:43
032
如果是電影,奧爾現在就要猜測是不是有什麼第三方勢力想要挑撥兩個幫派開戰,從中得利了。但這是現實,所以他祈禱,千萬不要是這種情況。老麥斯威爾的忠誠服務獎金他不在乎,但是用吊襪帶想都能知道,一旦兩個幫派開戰,是要死很多人。
當初看電視時應該背下來死亡後屍體的狀態的,不過這應該是……還沒死亡超過一小時而且現在氣溫很低,死亡時間甚至更早。
可能幾十分鍾前,這孩子被虐待致死,而他剛纔就在外邊巡邏。
奧爾深吸一口氣,濃重的血腥味有些刺激,但也能讓他冷靜下來。
“從這孩子死去到現在還沒過去多長時間,沒有任何發現嗎”奧爾問比爾。
“發現屍體後,這周圍就被我的人封住了。”
奧爾看着說,這傢伙的回答可不是沒有發現,但只要他不想說,奧爾還真的沒辦法強迫他。
“去看吧,等你看完了,我再讓他們報警。”比爾打破了沉默,他指着屍體,招呼着奧爾。
他對奧爾的信任,確實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所以他可以封鎖現場,讓奧爾探查。但是涉及到自身的一些事,還是要對奧爾隱瞞的。
奧爾覺得肩膀上有些沉,但這時候他只能選擇上了:“你的人留下的還是那個尖叫的人留下的”
那是幾個大腳的鞋印,這片泥地和小巷子裏其它沒有磚頭遮掩的地面一樣,黝黑又溼潤。建築讓這周圍常年不見陽光,再加上索德曼本來就潮溼的天氣,這裏沒有乾燥的地面。
另外,這地方的鞋子鞋底是有花紋的——是的,還是感謝安羅娜女王。因爲機械化的時代算不上真正到來,皮鞋還屬於徹底的手工產品,同一個手藝人的鞋底花紋是會有相似之處,但必定沒有完全一樣的兩個鞋底。
比爾對手下們揚了揚手臂,有一個人站了出來:“是我的。”
奧爾點點頭,在外圍繞了兩圈,仔細觀察屍體周圍,又找到了幾個腳印。
“木鞋的腳印……皮鞋的……”奧爾順着邊沿走到了一個地方,除了那幾個成年人的腳印外,剩下的腳印顯然都屬於小孩子了,那些印記很雜亂,皮鞋的,木鞋的都有,還有幾個手掌印,以及一片很奇怪的印記,“大麥克,請把這孩子的鞋遞給我一隻。”
他倒是知道要做石膏模,拍照,但現在根本沒有那個條件,只能靠眼睛看,腦子記。
不需要提醒,大麥克沒有碰觸那些腳印的區域,他撿了鞋子遞給奧爾。當然,他也知道奧爾要做什麼,他同樣拎着另外一隻鞋子,彎腰和地上的印記做着對比。
“就是這雙鞋的。這些印記……這孩子剛纔坐在地上,被勒住了喉嚨。”
他問的就是那塊奇怪的印記:“我也同意是有個孩子坐在這,但我覺得是有另外一個孩子,在試穿這雙鞋。”
奧爾指了指一邊,這裏沒有鞋印,地面較平整。他又指了指另外一邊,那裏有兩條淺淺的溝槽,像是用腳跟蹭出來的。大麥克覺得這是被勒住喉嚨後掙扎留下的,奧爾覺得是蹬鞋時留下的。
大麥克想了想:“你說得對,如果是被勒住了喉嚨掙扎,不可能只有這麼兩道痕跡。所以他試穿完這雙鞋後,因爲某種原因,把鞋甩飛了,又重新穿上了自己的鞋”
“我也這麼覺得。”奧爾點了點頭,“布特裏先生,您找那個孩子有什麼線索嗎”早晨比爾找他說話時,奧爾沒問這個問題,因爲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沒有。”比爾無奈的搖頭,“氣味已經消失了,也沒有人站出來說誰家的孩子在半夜出去過,所以你認爲……”
“如果兇手是成年人,我不會做出這樣的聯想,但我真的不認爲,這個世界上,在我們這個小小的地方,會有兩個孩子都是殺人犯。尤其從作案手法上看,這個犯人不是被迫無奈的反抗。”奧爾說完後,又怔了一下,“當然,也不能排除團伙作案。”
這個想法讓奧爾自己背脊發冷,但是……算了,不去想了。
奧爾靠近了科爾克頓幼小的屍體,他雖然是一位幫派大佬的孩子,但並不能說幸運。作爲人質在長溝街生活的他,雖然衣食無憂,但也僅此而已。他比本地的同齡人生活得好,卻並沒有得到他的家庭應該提供給他的資源,反而用幼小的身體給無數家庭帶來了和平的保證。
奧爾對這個孩子更多了幾分尊重,他把刺在他下面的棍子拔了下來:“幫我拿一下。”他把棍子遞給了大麥克,他們都戴着手套,大麥克也知道要小心,不需要擔心弄掉上面的血跡。空着手的奧爾脫下了警服上衣,蓋在了科爾的身體上。
所有人都意外的看着奧爾的動作,即便是他將鮮紅色制服脫下來的瞬間,他們都以爲奧爾是有些熱,誰也沒想到,他只是要給那個孩子一些體面。
有人下意識的在胸前畫着圓圈,默默向着光明神禱告,願那個幼小的靈魂安息。
在大麥克奇異的眼神裏,奧爾拿回了那根棍子:“這是一根……折斷的拖把”
這東西的一端因爲刺入科爾的身體,因此有血跡和污物。另外一端有明顯被折斷後的木茬,同樣有血跡,還有一個清晰的手掌印,上面能看見三個指紋。
“大麥克,我們能取指紋!”警方通過指紋破案這個世界是有的,不用問是安羅娜女王帶來的,不過奧爾還沒學過。
看着興奮的奧爾,大麥克攤手:“那是警探才能學到的技術。”
“……”又想罵街了,但終歸這是一件重要的物證。
奧爾正左右看着思考把它放在哪的時候,兩手託着外套的比爾過來了:“放在這吧。雖然我沒上過學,但我知道什麼是證物。”
“謝謝。”奧爾把棍子遞了過去,布特裏用外套小心裹住了棍子。
接下來奧爾輕輕掀開了自己的制服,這孩子頭顱上的傷口血跡都還沒凝固,他的皮膚還是軟的,依然有着體溫。
小科爾的頭髮並不長,那些傷口看起來也就越發的喪心病狂,但是,仔細檢查下,奧爾發現那些傷口都並不深,至少在他看來,孩子的骨頭沒事。後腦血肉模糊,因爲腦袋上的血管本來就密集,小傷口就容易有大出血。
奧爾把孩子翻了過去,掰開他的嘴巴,他的嘴脣破裂青紫,門牙少了一顆,從牙牀上的血跡能看出來,這顆牙八成不是正常掉落的。一個布團塞滿了他的嘴巴,這應該就是他慘死得無聲無息的原因。
奧爾把布團拽了出來,裏邊竟然還包着一塊石頭。在拽出布團後,他在孩子的嘴裏發現了……碎掉的糖。
奧爾把其中最大的一塊碎塊用手指夾了出來,能看得出來在,它過去的整體應該是圓的。
奧爾想到了布特裏雜貨店裏的那一罐子棒棒糖,被布特裏夫人放在櫃檯手邊,她會不時的玩弄那個罐子,但不會把裏邊的糖拿出來吃掉。但在她被殺的那個晚上,糖罐子被打破了,裏邊的棒棒糖也全部消失。
剛剛奧爾認爲兩件命案是一個人所爲還是出於猜測,現在就有了一個最堅實的證據。
比爾看着奧爾,而奧爾不知道他臉上的表情到底是在笑又或者只是瘋狂之下面部肌肉的痙攣:“您依然確定殺手是個無知的孩子,而非侏儒嗎我的母親和科爾……這個兇手要掀起戰爭!”
奧爾該說他什麼都不能確定,但對方很顯然再次把這件事朝着幫派鬥爭的方向去思考了。
“我目前只能確定對方的身材很矮小,以及……我認爲科爾是個聰明的孩子,他一直在最安全的地方玩耍,在布特裏夫人去世後,我想您對他的行動也應該有所限制。
在這種情況下,他在這個對我來說很隱蔽,但對你們來說很顯眼的地方被殺,說明殺害他的人,是一個很讓他信任,並且跟他在一起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的人。有這樣一個侏儒嗎”
比爾皺眉,沉默了。
奧爾懷疑他昨晚一直在追查侏儒,而根本沒怎麼查那些孩子。但他也沒辦法,他就是個小巡警,而已。
奧爾轉回到那個可憐的孩子身上,看着他青紫的嘴脣,突然,奧爾擡手翻開了孩子的眼皮,看着他的指甲。眼皮充血,指甲也同樣是青紫色,此外,他的頸部血管外凸。這孩子……是窒息而死的因爲被塞進了他喉嚨裏的布團。
不,他不是法醫,不能下任何定論。
奧爾繼續檢查這孩子的遺體,在襯衣上,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痕跡,那是“幾團血跡”,這幾團血跡清楚展現出了織物的紋路,兇手身上蹭了血跡沾到了死者身上嗎
可同樣的位置下方,都有着一塊傷痕,而且如果是蹭上的,不可能每一次蹭出來的都一模一樣,所以這是一次次的重擊,上面的紋路是兇器或者兇器外邊套了個布套
有誰會給兇器套個布套潔癖嗎
奧爾現在都有些動搖了,這麼兇殘的手段,真的是一個孩子能做出來的嗎
“這是個口袋。”大麥克突然說。
“什麼”
“這個,是個口袋。”大麥克把從比爾嘴裏掏出來的那塊布展開給奧爾看,“口袋,做它的人,手藝很不錯。”
他說的當然不是大的裝米或面的布口袋,是縫在衣服上的口袋,一塊口袋布,還是拼布的口袋布。如果能忽略上面的血跡,三塊不同的格子布拼出來的口袋還有些好看,有點布藝的意思。
大麥克把這塊布翻過來,讓奧爾看背面,同時也把比爾招手叫了過來:“不是所有的母親都對孩子這麼精細,想找到這個口袋的主人,應該並不難。”
奧爾不會針線活,但還是知道什麼叫針腳細密的,也知道翻過來的背面會有多餘的布還有線頭,但這塊口袋布背面多出來的布也被仔細縫得很平整。擔心用口袋的時候磨手嗎
好像老蒙代爾沒破產時,原主的家庭裁縫和女僕都不會這麼仔細。
“這是科爾的嗎”不過還是有另外一個可能的。
比爾眼神略微茫然,他轉頭問手下:“安娜呢”
很快,一個雙手捂臉哭泣的中年女人被比爾的手下帶來了。
“她就是照顧科爾的人。”比爾沒看着她,只是用手點了一下。
安娜顫抖了一下,就在奧爾都要懷疑她是做賊心虛的時候,安娜突然跪了下來,一把摟住了比爾的靴子:“布特裏老爺!這真不是我幹的!科爾只是出去玩而已!他每天都是這樣的!每天都是的!”
比爾顯然沒想到安娜會是這種反應,被安娜抱了個正着,他想把靴子抽出來,但反而讓安娜抱得更緊了:“我當然知道這件事不是你幹的,安娜。即使我要用你定罪,克頓家也不會承認的。我只是有些問題要問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奧爾和大麥克。
兩個巡警都不自在的轉開了視線,比爾暗示的當然就是老麥斯威爾。他用一個皮匠和一個無賴補上了罪犯的空位,上級是被他混過去了,因爲他們無所謂,但比爾他們顯然不是那麼容易被矇蔽的。
可笑的是,老麥斯威爾主要想應付的正是比爾。奧爾也不明白,爲什麼老麥斯威爾突然間不止變成了一個混蛋,還變成了一個傻瓜了。
安娜稍微被安撫到了,終於放開了比爾的靴子,摸了摸臉上的淚站了起來。她的雙手握在腰間,怯怯看着比爾:“老爺們,我有什麼能幫助您的嗎”
“這個,是科爾的嗎或者,你認識這是誰的嗎”
那塊口袋布被交給了安娜,安娜接過只看了兩眼就很確定的說:“是丹尼的!丹尼馬崔斯的!就是那個在雜貨店幹活的孩子!”
奧爾眼睛一亮,他昨天就想和那個孩子談談了。因爲從比爾的話裏,那孩子是第一發現人,這樣的人很可能有着後來人沒有的情報,甚至這樣的人也是嫌疑人之一。
還是那句話,他沒有底氣。
而且他認爲比爾在這件事上一定不會放過任何線索的,所以也是沒有必要的。
但是,比爾的表現卻實在是出於意料。
他皺了皺眉,沒有預想中的憤怒或者迫不及待:“你確定”
“我確定!我用我的命發誓!”安娜大聲嚷嚷着,“我見過他身上有這樣的口袋,我還親手摸過看過!畢竟這手藝可真好,雖然線費得太多。他也說過,這是他自己縫的!”
她看來充滿了自信,所以八成是沒錯的。
比爾揮揮手,示意安娜可以離開了。剛纔還擡頭挺胸的安娜,立刻縮着脖子轉身跑了。
奧爾和大麥克看着比爾,他們的眼神已經把自己的疑問充分表現出來了。比爾嘆氣,走近了兩人一點,低聲說:“不是丹妮,因爲她是個女孩。”
“!”
女孩……奧爾沒注意那孩子的男女。本來還沒達到青春期的孩子看起來就差不多。更何況丹尼,不,丹妮比普通孩子更瘦小。但女扮男裝可以理解,畢竟男孩比女孩更安全些。
但這下奧爾的肩膀也垮了下來,無論是對布特裏夫人,還是對科爾克頓,兇手的殺人和虐待屍體的方式,都是充滿了性意味的。假如不是證據太充分,奧爾是絕對想不到一個孩子在這方面有這麼強烈的衝動的。假如對象是一個女孩,可能性就太低了。
“那麼,她有兄弟嗎”大麥克突然問,“或者至少能問問她,誰把她的口袋扯走了吧”
口袋布當然是縫在衣服上的,現在不在了,問問主人是應該的。
“她是有兄弟,但是湯姆只有八歲。”
“但我們的嫌疑人就是孩子。”
奧爾原本印象裏的幫派頭子,可能是那種有底線的教父、大哥,或者是無惡不作的大佬、boss。他沒想到還有比爾這種的,看起來凶神惡煞,但實際上他現在的表現算是心軟嗎甚至奧爾覺得自己的心比他還要硬一些。
最終比爾點了點頭:“我叫丹尼過來。”
“非常感謝。”
比爾搖搖頭,他才是該感謝的那個。
奧爾正想說可以報警了,突然想到了什麼:“您最好再把剛纔那位照顧小科爾的安娜夫人叫回來。”
“您又有什麼發現嗎”比爾立刻看向了奧爾,大麥克臉上也露出了好奇。
“兇手第一次拿走了棒棒糖,第一次他想拿鞋的,但大概是意識到鞋子太顯眼了,或者不合腳,他又放棄了。但是……或許他還會在科爾身上拿走別的什麼。”
連環殺手會拿走戰利品——電視上說的,不一定準,而且那是成年人。但兇手的表現確實像是帶走戰利品。
又被叫回來的安娜聽說要讓她幹什麼後,立刻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到了屍體身邊。撩開制服時,她愣了一下。她是屍體的第一發現者,是看過的,但顯然剛纔看得不是那麼清楚。
安娜流出了眼淚,她雙手放在胸前祈禱了兩句,開始翻找起小科爾身上的遺物。她找得很仔細,身上找完,又去查找被扔在一邊的褲子,還有兩雙鞋。
“他的……襪子沒了。”安娜不太確定。
“襪子”比爾疑惑。
被幫派頭子看着,安娜嚇得一激靈:“我再找找。”可再次尋找的結果,還是相同的,這次她更確定了,“科爾的襪子沒了。”
“是不是丟在這附近了。”比爾命令手下們四處找找,他有些無法相信,母親的糖和科爾的臭襪子竟然在兇手那有着同等的地位。
這可以理解,畢竟糖是珍貴的奢侈品,寶石和垃圾怎麼可能被相提並論呢
“對於兇手來說,他只是獲得一件紀念品而已,對他有價值才是有價值。科爾的襪子有什麼特點”奧爾問安娜。
面對這樣滑稽的問題,安娜甚至不那麼恐懼了,她想了想,還真的回答出了奧爾的這個問題:“有,他的襪子很好。沒有補丁,是白襪子,棉線白襪。還有,他的襪子很合腳,是孩子的襪子。
長溝街的孩子們大多不穿襪子,成年人都很少有穿襪子的。所以孩子們如果穿襪子,那就是用大人的襪子改的。”
大概是怕這些大男人們不懂,安娜還特意加了解釋。
彎鉤幫的漢子們看看彼此的臉,又看看彼此的腳,他們倒是都有一雙皮鞋穿,可確實很多人沒有襪子。
“那襪子對他來說就是珍貴的,因爲他沒有。”奧爾看着比爾說。
比爾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
“我能力內可以做的,已經都做完了,請報警吧。”奧爾現在真的是再也想不出別的了。
“當然。”
比爾去吩咐人,奧爾和大麥克對着那具紅色制服覆蓋下的小小屍體短暫的默哀了三十秒。如果這個世界有天堂的話,現在他一定在和溫柔的天使玩耍。
去叫人的手下離開了,沒多久又匆匆回來了,並且臉色難看。
這個手下正湊在比爾耳邊說話時,一個眼熟的人來了。來人衣着體面,穿着深棕色的外套和同色的長褲,皮鞋光亮得能夠反光,頭髮乾淨整潔,臉上有着修剪精緻的八字鬍——毒蛇!安東尼克頓!
奧爾想起來了,大麥克帶他參觀警局時,這傢伙就在其中一間囚室裏。不過大麥克的態度和他的外號都讓奧爾認爲該離這個人越遠越好,魚尾區也不是克頓鐵錘幫的勢力範圍,再加上奧爾腦子裏的閒事太多,完全忘了問這個人當時爲什麼被關進去了。
他看見奧爾和大麥克就立刻笑了起來:“您好,比德爾先生。還有您,蒙代爾先生,真高興看見您已經成爲一位正式的巡警了。當然,以您的才幹,您的未來必定不止於此。”
這傢伙依然如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笑容真誠熱情,眼神讓人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