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捉蟲）

    03

    “呃,我會走過去，抓住您的頭髮，割斷您的喉嚨。”即使有外人在,大麥克也下意識用了敬語,畢竟這種假設真是太不禮貌了。

    “您呢布特裏先生請您知道,這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並不是在拿您開玩笑。”

    比爾站了起來：“我會和大麥克使用一樣的手段。”

    “對，你們不會捅我的腰。”奧爾站了起來，看着兩個人。

    比爾和大麥克不是傻子，他們只是沒想到,隨着奧爾的提示,兩個人的表情也都變了！

    ——當一個人跪在地上後,即使跪得不是很深，腰部也會立刻矮了下去。大麥克和比爾都選擇抓頭髮割脖子，因爲那個高度才順手。

    “兇手彎下腰也跪在地上不不不,那樣後背才更恰當。兇手……是個侏儒”比爾不太確定的看向奧爾，可又有一些興奮。

    “對,兇手個子很矮,非常矮，力氣不大。他……割破了夫人的上衣,看起來像是有性意圖，但正常男性可以輕易撕破衣服。並且夫人一直保持着跪在地上雙手前伸的姿勢，如果這不是兇手擺出來的，那很可能是兇手沒辦法將夫人擺成其它的姿勢。他沒有那個體力。”

    比爾低頭看着鞋尖，過了半分鐘他擡起了頭：“是……丹尼把我叫醒的。你們應該知道吧那個給我媽媽工作的孩子。他把我叫醒……我來的時候，媽媽……她的裙子是掀起來的。”比爾咬着下脣，只是幾秒就將自己的下脣咬出了鮮血,“謝謝，我會記住你們今天的幫助的。”

    奧爾和大麥克造成進入雜貨店時，夫人的裙子是落下來的，那應該是比爾爲了給母親留下一份體面。

    掀起來的裙子，說明對方確實有性意圖，奧爾最後的猜測是對的，他不改變夫人的姿態，不是侮辱，更可能是做不到。

    比爾轉身就要離開。

    “請等等！”奧爾叫住了他，“布特裏先生，兇手還有一種可能——他是個孩子。”

    “孩子”

    “對，我知道這種想法有些太過分了，但在意識到兇手的身高後，我想起了我聞到那味道看過去的時候，味道傳來的方向有着一羣孩子。當我追過去，想問問那些孩子的時候，他們已經跑散了。我剛纔的推測您可以去找一頭活豬驗證，我絕對不是要隨便推卸責任。

    當然，也可能是那個侏儒僞裝成了孩子，躲在他們中間。”

    這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想法，但孩子符合所有對於犯人的描述。

    “我信任您，蒙代爾先生。您還記得那些孩子都是誰嗎”

    奧爾每天巡邏，孩子還是認識了不少的。

    “是科爾克頓以及和他經常一起玩的那些孩子，湯姆、萬斯、鮑勃那幾個。”現在奧爾想起來，他們四散跑開的行爲也是很奇怪的，畢竟奧爾不是他們不熟悉的巡警，之前一個禮拜的巡邏中，那些孩子也會在他和大麥克身邊做遊戲。

    好像有個孩子帶頭尖叫了起來，才讓他們都跑開的。是哪個孩子尖叫的奧爾回憶不起來，當時他根本沒有在意。

    “我會去找他們問問的。”看起來對比爾來說，他更傾向於侏儒藏在孩子中間，而不是孩子是罪犯。

    奧爾能做的已經都做了。

    片刻後，奧爾和大麥克回到了街對面的車站：“都說了嗎”

    “嗯，我都說了。”

    “你有一顆善良仁慈的心。”

    奧爾不確定大麥克說的是真話，還是反話，他只能笑笑：“謝謝。你覺得我回到警局和局長再說一遍，怎麼樣”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奧爾這一次的自主行動，讓大麥克“縮”起來了。

    “大麥克，我能問問你關於血族的事情嗎”

    “當然，這是我的職責。”

    “血族除了能快速恢復，力量和速度很不錯之外，還有什麼能力我會像傳說中那樣長生不老嗎”

    “據我所知，血族確實比我們要有更長的壽命，很多高貴的先生與女士們都活到了八十歲甚至更久遠。諾頓帝國歷史上幾位英明的長壽君主，都有血族的血統。”

    奧爾回憶了一下原主的歷史知識：“他們都沒有後嗣。”

    這也算是歷史上的一種神奇的共同點，所以有個醫學的學派認爲，他們沒有後嗣的原因毫無疑問是禁慾，所以，禁慾才是人類長壽的祕訣。

    “是的，血族珍貴的血極難延續。至於除了速度和力量外，我聽說有的大人擁有極強的視覺，有的則有極強的嗅覺，還有的大人更是擁有超出常人的智慧。”

    “哦。”那他就是血族裏的凡人了，挺好。

    “您想過和您的父親見一面嗎”大麥克突然問。

    “不，不需要。”

    奧爾回答得太快了，大麥克怔了一下：“您不想和他見面嗎”

    “爲什麼要見面如果我沒覺醒已經死了呢他不會懲罰那個殺死我的人，甚至連那個同謀的小丑也會大方的放過，所以……我不恨他，但多少還是有些怨他的。目前爲止，我唯一感謝他的，就是你成爲了我的帶路者。”奧爾笑了起來，拍了一下大麥克的馬屁。

    “不，這是我的榮幸。而且我做的並不是太好。”

    兩人交談的氣氛好起來了，奧爾沒再問血族的事情，開始談論一些瑣碎的話題。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有巡警過來，在兩邊的店鋪門上貼了徵求線索的懸賞告示——只要被證明是有效線索就可以得到艾柯到金徽不等，如果根據線索抓到了罪犯，那最高可以獲得5金徽。

    告示上明確指出，兇手在昨天晚上曾經外出，並且在今天早晨身上很可能還帶有雜貨店的臭味。

    奧爾沒從這張告示上看出問題，他也很期待告示能起到作用。畢竟比起巡警和幫派成員，黃澄澄的金徽可是親切得多。

    快五點時，一輛囚車來到了。它不是常見的能塞進十幾個囚犯的大囚車，它只能塞進兩三個囚犯。車伕在車廂前方，車廂後方站着兩個巡警。

    奧爾看着它從自己面前駛過，在走了一百多米後，停了下來。兩個巡警從囚車上跳了下來，走進了鞋店裏，然後抓走了皮匠亞當。

    沒記錯的話，他叫亞當佩索。

    奧爾有點奇怪，但並沒有提出質疑。這一天的執勤結束，奧爾其實想去警局問問進展的，但大麥克對他說，這時候警探和局長都下班了，他就算去了警局也沒用，奧爾覺得他說得對，沒有堅持。

    “班迪尼克，昨天那案子怎麼樣”奧爾簽到的時候問。

    “昨天雜貨鋪老闆娘被殺那個案子嗎”

    “是的。”

    “哦，那個已經找到兇手了。”

    奧爾頓時感覺到一陣驚喜：“這麼快”他稍微還有一點心虛，畢竟他曾經私底下認爲這世界的警察太差了。

    “對，我記得是個皮匠。”

    “皮匠”剛生起來的驚喜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顯然有些事情不對了。

    “對，他好像還有個同夥，是被同夥告發的。”

    “……”

    奧爾一愣，首先懷疑起自己在雜貨店裏的推理，畢竟他就是一個毫無經驗的門外漢，所以推理錯誤了但接着，他想起了那個收集線索的告示。

    最高5金徽的獎金，對奧爾來說都充滿了魅力，更不用說那些兜裏連半個艾柯也沒有的窮人了。如果這個窮人再缺少一點點道德，會發生什麼並不稀奇。

    那到底是奧爾推理錯誤，還是舉報者道德缺失呢

    這時候老麥斯威爾從樓上下來了，他面帶笑容，看起來心情很好。

    奧爾走了上去：“局長先生。”

    “哦，是你，我的孩子，你看起來精神不錯。”老麥斯威爾哈哈笑着，拍了拍奧爾的肩膀，“你昨天幹得很棒，繼續努力，說不定有一天你也會成爲一名警探的。”

    奧爾這種沒有辦公室鬥爭經驗的，都知道老麥斯威爾說的是空頭支票，畢竟這傢伙還有半年就退休了。而且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對一個小巡警這麼說……幸好大麥克是奧爾的帶路者，否則接下來毫無疑問就要面臨職場霸凌了。

    但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局長先生，關於雜貨店謀殺案，我有些新線索……”他沒有從最初就表示兇手可能是被誣告的。

    “哦，不需要你的線索了，很感謝你的熱心，但兇手已經被抓了。”老麥斯威爾臉上的熱情突然消失了。

    “但是，局長先……”

    “我知道你的熱心，但作爲警局的新人，你更應該把時間放在向前輩學習上，兇手已經被抓了。年輕人，不要總是這麼衝動自大。”老麥斯威爾不耐煩的打斷了奧爾，直接越過他離開了。

    拜迪舒爾頓，那個馬屁精巡警隊長，他就跟在局長身邊，聽到了奧爾和局長的對話，於是在路過奧爾時狠狠瞪了奧爾一眼。

    不過奧爾一直都沒注意到這傢伙，他只是皺着眉，他的表現讓舒爾頓臉上的不快更清晰了。

    當局長徹底離開，奧爾看向了大麥克。大麥克一直一臉平靜的站在那，他很清楚事態會如此發展的。

    昨天在現場，局長堅定的站在奧爾一邊，因爲奧爾提供的線索中止了一場幫派鬥爭，也挽救了他局長生涯的最後半年。但是今天……儘快找到兇手，終結這件案子，才是對局長最有利的，所以奧爾立刻從“幹得很棒”變成了“衝動自大”。

    奧爾回到大麥克身邊：“我很抱歉，昨天沒有聽從你的建議。”

    “你認爲，如果你聽了我的建議，私下裏找到老麥斯威爾，那麼老麥斯威爾會聽從你的意見，尋找兇手”

    “是的。”

    “不，你昨天做得沒錯，你讓比爾停下了幫戰的準備。至於老麥斯威爾，無論你如何選擇，他都會像現在這樣，‘快速’抓住兇手的。”

    “爲什麼”

    “因爲他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魚尾區從來沒有什麼大人物，當有人死得不那麼正常時，老麥斯威爾要做的，就是找到一個能結案的兇手而已。更何況，現在他快退休了。你要知道，魚尾區警探們尋找兇手的最佳手段，就是‘他看起來像’。”

    “……比爾布特裏不會放棄的。”

    “那就讓他自己尋找兇手吧。”

    奧爾一臉茫然又無力的站在那，大麥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想說什麼，但最終沒說出口，只是又拍了奧爾的肩膀兩下：“我們得去長溝街了，蒙代爾。”是的，今天又是前往長溝街執勤的一天。

    “中午時我能回來去牢裏看看嗎”他想去看看那個皮匠，他不想就此放棄。

    “當然，中午是休息時間，你可以自行決定。”

    “謝謝。”

    因爲在警局了耽擱了一會，所以奧爾和大麥克沒能趕上公共火車，不過他們朝前走了三百多米，那還有一個公共馬車站。

    公共馬車在長溝街沒有站，但他們能要求提前下車。他們到長溝街時，比過去還是遲了許多，天已經徹底亮了，而兩人剛開始巡邏沒多久比爾布特裏出現了。

    奧爾看見他就有些臉紅，布特裏夫人沒能得到她應有的正義，現在大牢裏關着的很可能是一個無辜者。

    他這個表情，讓沉浸在母親去世的哀傷與憤怒中的比爾布特裏，甚至都在嘴角掛上了一點淡淡的笑容：“謝謝，蒙代爾巡警。”

    “啊”

    “我是來跟你說一聲，我的人會在裏邊照顧亞當，他的老婆孩子也不會餓死。當然，我還會繼續尋找兇手。如果抓到了，我也會來告訴您一聲的。您是一個好人。再見。”

    比爾走了，奧爾忍不住問大麥克：“我們本來就應該是好人，對吧”

    大麥克抿了抿嘴脣：“或許吧”

    他不再與奧爾對視，快步向前去巡邏了。

    奧爾跟上了大麥克，他也明白了博尼爲什麼讓他不要信任老麥斯威爾，因爲老麥斯威爾確實並不是一個好人。他只是一個自私的人，當好人的利益和他一致時，他當然樂於做一個好人。可是當混蛋的利益和他一致時，他也會十分樂意做一個混蛋。

    “亞當佩索……如果被判有罪，他會怎麼樣”

    “被吊死、流放，或者關進監獄幾十年，誰知道呢”大麥克搖搖頭，“要看法官當時的心情。也要看比爾的照顧，是否包括給法官送錢。”

    “艹”奧爾沒忍住爆出了一口國罵。

    “什麼”

    “嘶！”奧爾嘬了嘬牙，“我剛剛發出了一聲‘嘶’。”

    雖然覺得好像不對，但大麥克沒有繼續追問。

    接下來的巡邏時間，奧爾也沒有閒着，他更詳細的調查清楚了被捕的嫌疑犯亞當佩索以及告發他的萬斯多特的情況——在幫派成員的幫助下，以及，是的，又是一個萬斯。

    亞當佩索是在鞋店工作的皮匠之一，認識皮匠亞當的人，都表示他是一個誠懇的老實人，每天他和他的老婆埋頭在鞋店和其它幾個地方工作，養活六……五個兒女。他的小兒子幾天前剛剛去世，前幾天亞當夫婦根本沒在長溝街這邊，而是在自己家裏。

    至於萬斯多特，他沒有工作，靠母親和妻子站街過活，關於這傢伙的描述就豐富多了。

    “最近他想着讓小瑪莎也出去幹活。”一位站街女撇着嘴說，“那下賤的臭泥，達麗雅生他的時候一定是把前後出來的東西拿反了。”

    小瑪莎是萬斯多特的女兒，十三歲。很顯然這個萬斯是個無賴，但他不是個幫派成員。像是彎鉤幫這種，他們招收的都是碼頭工人，靠勞力養活自己的男人，不是趴在親人皮肉上吸血的廢物。

    奧爾承認，他對這兩個人是有些先入爲主的偏見的。就是萬斯誣告亞當，結果誣告是成功了，但他把自己也給送進去。

    ——警局根本沒想過付出贖金，他們只想有一個抓到“真兇”的合理藉口，所以才是真艹啊。

    至少奧爾認爲，事情差不多清楚了，他看了看太陽，雖然他想買一塊表，但窮，幸好從原主那繼承了看太陽認時間的技能，現在差不多是能回警局了：“我回警局了。”

    “好的，下午不回來也可以。”大麥克一邊對他招手再見，一邊說。

    “謝謝。”道謝是道謝，但回來當然也是要回來的，巡邏是他的工作。

    奧爾已經徹底拋棄了天真的想法，那就是兩個人不可能都救出來。但是，這件事還是有周旋的餘地的，因爲在沒有幫派鬥爭的緊迫感後，老麥斯威爾要的只是一個交差的兇手。

    皮匠和無賴，有一個就可以了。

    奧爾正要轉身離開，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這聲音那麼響，直接刺破了長溝街中午並不是那麼熱烈的喧鬧。

    剛轉過身的奧爾，又轉回來了，但他沒動。畢竟，萬一這是比爾正在報仇弄出來的響動呢

    看大麥克的表情就知道，他和奧爾想的應該差不多。

    幾分鐘後，比爾小跑着過來了：“我們又有麻煩了，這次是個大麻煩，兩位巡警先生。”他對着大麥克點頭示意，眼睛主要看向了奧爾，“請去現場看看吧，蒙代爾先生。我和你們一起去，我只是聽到了消息，但還沒去過。”

    比爾特意解釋着，顯然又死人了，和比爾分復仇無關，但讓這位鐵錘幫的老大也感覺頭疼。

    奧爾和大麥克跟着比爾跑向了現場。

    雖然一直在長溝街巡邏，但奧爾還真的沒有深入過那些建築之間的小巷子，畢竟那些小巷子就算是在白天看起來也幽深又骯髒，經常有奇奇怪怪的聲音從小巷子裏傳出來，偶爾能看到一些影子快速從巷子裏閃過，有時候是貓，有時候是狗，有時候看起來既像是人，卻又不太像……

    今天在比爾的帶領下，奧爾第一次進入了那些小巷子。

    比起外邊用水泥和石板鋪平的道路，這裏的道路顯然年久失修，亂翹的磚頭和泥土路不斷交錯，到處都是散發着惡臭或騷臭味道的積水。

    臭歸臭，這裏卻沒有垃圾。奧爾腦海中就突然浮現出了魚鋪每天下午有魚來時的場面，那些連魚刺也要用牙齒一點點磨碎，吞嚥下去的人。他們是人，卻成爲了自然界裏最低等的浮游，當有這些浮游存在時，周圍確實不大可能出現垃圾。

    走進這樣的地方，會有一種時間被拉長的感覺，他們好像跟着比爾走了很久，正在從正常的世界，越來越深入一個只有黑與灰色的異世界，突然之間，陰沉的黑與灰被破壞掉了，大片的紅色和暗紅色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神啊！”面對布特裏夫人的死亡沒什麼反應的大麥克，發出了一聲驚呼。

    在那裏死去的是一個孩子，他的情況比姿態詭異的布特裏夫人，更加悽慘。

    他臉朝下躺在泥地上，整個後腦血肉模糊，而且他沒穿褲子，一根木棍插在他的下面。他的兩隻鞋子被扔在角落裏。

    “他還是個孩子……”大麥克對成年人沒什麼仁慈，但對孩子有足夠的憐憫，畢竟他也是一個父親。

    奧爾比面對布特裏夫人時更理智得多，他並沒有什麼不適感。看來這些天的衝擊，已經讓他逐漸習慣了，甚至現在奧爾能快速進入狀態。

    “有誰靠近過屍體嗎”奧爾問比爾。

    “有，丹尼過去確定過他是否還活着。”比爾招招手，一個彎鉤幫的男人過來點了點頭。

    能被比爾招呼過來的，也是彎鉤幫比較上層的人員了，他和其他人一樣是個大個子，滿臉鬍鬚還有魚腥味。

    他甕聲甕氣的說：“我過去的時候，屍體還熱着……可能現在也還熱着。”

    比爾接着說：“另外，他是科爾克頓。”

    奧爾慢了一拍才想起來這名字屬於誰，那個鐵錘幫作爲人質交換過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