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戰龐斑，生死一瞬間

    陸長青進入天人合一狀態，精神融於天地，無聲無息，不緊不緩的跟在厲若海身後。

    很快時間已近黃昏，天地逐漸黯淡。

    厲若海騎着胯下寶馬“蹄踏燕”，粗健的長腿踢着官道的泥土，帶起了一卷塵屑，往迎風峽飛馳而去。

    厲若海坐在馬背的身子挺得筆直，臉上沒有露出半分喜怒哀樂的情緒。

    他將前往一個戰場，一個甚至可能讓他隕落的戰場，和六十年來穩坐天下第一高手寶座的魔師龐斑一戰。

    龐斑，這位隱隱然凌駕黑白兩道的頂尖人物，像神一樣受天下黑道的尊崇，白道的畏懼。

    然而此時，他的心中反而平靜無比，彷彿一切都已不在乎。

    這也是厲若海期望的一刻，他也在等待着他的來臨。

    厲若海自自創燎原槍法大成以來，實力已經達到巔峯。

    可是多年來，一直再難有寸進，彷彿陷入了一個瓶頸。

    這個瓶頸，將是他和龐斑之間的差距。

    厲若海也想過各種辦法，突破這個瓶頸。

    可惜，一直未能成功。

    那是一個需要悟道，玄之又玄的境界。

    原本，厲若海是打算突破到這個境界後，方纔和天下第一的魔師龐斑一戰。

    然而爲了救愛徒風行烈，他不得不提前出手。

    但是厲若海心中並無絲毫懼意，反而戰意凜冽。

    他是一個身負豪情和霸氣的男人，不懼與當世任何人一戰。

    四十多年來心無旁騖，專志槍道，他有着震懾人心的英雄氣質和睥睨當世的氣概。

    和龐斑一戰，或許能夠讓他於生死之間領悟到那個境界。

    或許因爲忘卻了生死，厲若海的心中從未有這一刻這般平靜寧謐。

    兩旁樹木婆娑，綠葉在紅葉和半枯的黃葉裏點綴着，樹下鋪了厚厚一層枯葉，充滿了晚秋肅殺的氣氛。

    厲若海的眼忽然明亮起來，他看到了一向疏忽了的大自然美態，其中每一棵樹、每一道夕陽的餘暉、每一片落葉，都含蘊着一個內在的宇宙，一種內在恆久的真理，一種超越了物象實質意義和存在的美麗。

    以前一隻沉浸於槍道的他，此時忽然發現眼前的世界是如此的美豔不可方物。

    一股莫明的喜悅，從深心處涌起。

    他竟在這一刻隱隱有了一絲感悟，對天地自然的感悟。

    那並不是因得失而來的喜悅，也不是因某事某物而生出的歡愉，而是一種無以名之，無人無我，無慮無憂，因‘自在’而來的狂喜。

    那個難以突破的瓶頸，在這一刻竟然有些鬆動。

    天人合一，他已經明白了如何踏入其中。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先行突破。

    因爲，魔師龐斑已經到來。

    龐斑身穿華服，一頭烏黑閃亮中分而下，垂在寬肩的長髮襯托下，晶瑩通透的皮膚更像黑夜裏的陽光，與厲若海相若的雄偉身形，卓立路心，便若一座沒有人能逾越的高山。

    他電光閃現的眼神，像看透了人世間的一切，好似沒有任何一點事物能瞞過他，騙過他。

    ……

    在遠處一個密林裏，尾隨而來的韓柏和範良極兩人伏在一顆高樹的橫叉上，眺望着前面迎風峽。

    韓柏低聲道：“龐斑發現了我們沒有？”

    身爲黑榜十大高手之一，號稱盜中之王，耳術天下無雙的範良極這時卻出奇地面色沉凝，毫無平日敏銳的反應。

    甚至在他臉上，隱隱露出一絲驚駭之色。

    因爲，範良極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距離他們不遠處，有一道人影無聲無息輕輕立於一根樹枝之上。

    若不是剛纔眼睛餘光看見，他以氣機竟是察覺不到他分毫。

    彷彿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這讓範良極都感覺到無比驚恐，這該是何等強大的人物，才能夠靠近他們身前，都讓他察覺不到。

    要知道範良極乃是師承氣王凌渡虛，先天氣功強大無比，亦是一位五品大宗師強者，方圓百米之內，一切細微動靜，都難以逃脫他的感知。

    “當世什麼時候出現了一位如此恐怖的人物，他要殺我簡直輕而易舉，此人至少也是龐斑一個級別的人物了。”

    範良極暗暗心驚，卻不敢有絲毫動作。

    額頭隱隱有冷汗流出。

    韓柏見範良極沒有反應，有些不耐煩地叫道：“喂！你怎麼了？”

    此時韓柏還不知道，陸長青正立於他身後，觀察着他這位修煉了道心種魔大法的當世氣運之子。

    原本以道心中魔的感知力，韓柏是能夠發現陸長青的。

    可惜，陸長青也修煉了道心種魔大法，並且通過從大漠王朝，大匈王朝獲得的天武界頂級宗師功法，以元靈珠獻祭，直接突破達到了最高境界，四品天人層次。

    便是此時的魔師龐斑，因爲風行烈而未能將道心種魔大成，也比不上陸長青。

    “別動。”

    範良極輕喝一聲。

    只是他餘光再看向陸長青站立的地方，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人呢，莫非見鬼了。”

    範良極有些不確定的罵道。

    “範良極你在說什麼，什麼人？”

    韓柏眉頭一皺，問道。

    “剛纔，就在你身後，有人立於哪裏，看着你，你修煉道心種魔大法，竟然沒有絲毫察覺嗎？”

    範良極道。

    “什麼。”

    韓柏大驚失色。

    ……

    這時厲若海看見了龐斑。

    龐斑也看見了厲若海。

    兩人目光相觸。

    厲若海仰天大笑，大喝道：“龐斑。”

    龐斑微微點頭道：“厲若海。”

    這是龐斑自稱爲天下第一人後，三十年來，第一次正式和人對戰。

    也是這三十年來，他在這個時代武林，第一次在浪翻雲以外，找到的一個配與他一戰的對手。

    其他人如黑榜赤尊信，乾羅之輩，即便是五品頂尖大宗師，也根本不放在龐斑眼中。

    兩人沒有其他言語，直接出手。

    厲若海一聲長嘯，兩腿一夾馬腰，‘蹄踏燕’昂首怒嘶，驀地增速至極限，一道電光般向負手挺立路心的龐斑衝去。

    燎原槍法。

    厲若海眼中神光暴現，丈二紅槍倏地爆開，變成滿天槍影，也不知那一把才是真的。

    厲若海知道龐斑的恐怖，因此他一出手，就是最強招式。

    一招分勝負，一招定生死。

    人槍合一。

    這時龐斑負於背後的手分了開來，左手握拳，緩緩轉身，一拳向厲若海擊去。

    他的動作看起來慢至極點，可是厲若海卻知道他這一拳的速度絲毫不遜於他迅如閃電的丈二紅槍。

    電光火石之間，兩道已達到四品層次的招式撞擊在一起。

    槍拳轟擊。

    強烈的氣流勁力如同滔天巨浪想四周狂涌席捲而去。

    方圓數百米內，樹木紛紛連根拔飛，斷枝卷舞天上，遮蓋了夕照的餘暉。

    虛空之中，隱隱有裂痕閃現，這是接近打破這方世界限制，破碎虛空的力量。

    厲若海騎馬跨越龐斑，帶着風行烈策馬飛馳而去。

    龐斑從空中落下，他雙手垂下，握拳的雙手隱隱有些顫抖。

    厲若海出手看似只有一槍，其實隱隱有一十八重擊，龐斑一拳之威雖然將其全部轟散，並將勁力打入厲若海身體。

    可是厲若海的這一招，同樣傷到了他。

    生死勝敗訣於剎那之間。

    結果是，龐斑傷，厲若海，將死。

    “竟然可以傷到我，你值得我龐斑一生謹記。”

    厲若海騎馬不斷加速，過了迎風峽後。

    胯下寶馬‘蹄踏燕’眼耳口鼻突然直噴鮮血，馬頭強烈地在地上摩擦抽搐。

    受到龐斑一拳餘波所及，這匹馬已經承受不住，轟然倒地而亡。

    厲若海面色古井無波，看着這陪他轉戰天下的愛馬。

    他沒有停留，帶着風行烈繼續向前飛縱而去。

    有生必有死，他亦是如此。

    待厲若海來到一處山頂，他將風行烈放下，解開他的穴道。

    開始交代最後的遺言。

    想起剛纔和龐斑那一招對決，厲若海微微笑道：“我雖然敗了，可是龐斑也被我所傷，十天內休想與人動手，龐斑啊龐斑，你雖目空一切，但別想這一生裏能有片刻忘掉我厲若海。”

    這十天，便是厲若海爲風行烈爭奪而來的生機。

    他從龐斑手中，成功救出了風行烈，足矣。

    風行烈全身一震，垂下了頭，說不出話來。

    而後，厲若海知道自己也要死了。

    龐斑的那一拳威力太強，勁力已經透過他的身體，傷及他的五臟六腑，絕無生機。

    在這死亡來臨之時，厲若海的身子依然挺得筆直，眼中射出無盡的哀傷，看着秋林草野，厲若海一聲嘆道：“到了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如何寂寞，人生的道路是那樣地難走，又是那樣地使人黯然銷魂，生離死別，悲歡哀樂，有誰明白我的苦痛？”

    他在這一刻，已經真正感悟到了生死至理。

    明悟天人合一。

    可惜，他終究見不到自己突破到那個境界。

    “或許我可以解除你的痛苦，我若救得你性命，可願隨我前往上界征戰天下。”

    一個聲音忽然在厲若海耳邊響起。

    隨即，一隻手掌突兀出現在他背後。

    一股奇異的力量，輸入他體內，將他原本斷絕的生機，重新復燃，受損的五臟六腑亦是得到恢復。

    先天無極功。

    融入了先天功，長生訣，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等功法的先天無極功，其先天之氣對於治療傷勢擁有極大作用。

    百年前，曾經也有一人，正是範良極的師傅凌渡虛，在和蒙古皇爺思漢飛交戰，遭重碎五臟六腑，人人都以爲他必死無疑。

    然而凌渡虛的先天氣功已臻化境，竟能使破裂了的五臟六腑重新癒合，再生生機。

    先天無極功，比之凌渡虛的先天氣功更甚許多。

    “你是？”

    厲若海面露無比震驚之色。

    哪怕面對龐斑，他也沒有像此刻這般，心生震撼。

    這等起死回生的手段，不似人間手段。

    在厲若海看來，來人的恐怖，更在龐斑之上。

    厲若海也決計想不到，當世爲何還有一位如此人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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