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露水涼，花草漾

    以姜宿觀來，靈犀山界來來往往如此多的弟子，可卻偏偏在自己路過之時，那女子逃出十七山求救。

    此事，絕非巧合。

    說不得便是落魄長老又使詭計。

    姜宿根本沒興趣知曉，落魄長老到底有何想法。

    其心裏極爲清楚，自己只需遠離十七山，任由落魄長老絞盡腦汁，也不能奈何自己。

    第十七山。

    方纔的灰袍女子面色平靜，靜立在下首處，渾身上下乾淨無比，咬牙道：“這廝的警惕極高，我等早早佈下幻陣，使得只有姜宿才能看到我，可他卻始終都無動於衷，實在是可惡！”

    落魄長老目光陰沉，俯身坐在鑾座之上，絲毫沒有外人面前的頹廢與古怪，寒聲道：“前時許映靈那賤婢去送《靈犀》，姜宿不是收下了麼，正因此事，我還以爲他是一個胸懷憐憫的心軟之人，如今觀來，倒是我看走眼了。”

    灰袍女子目露擔憂，道：“長老，你的靈犀竅穴已經逐漸衰敗，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剎那之間，落魄長老彷佛衰老了許多，嘆了口氣，道：“爲今之計，只有將無雙根骨生靈的神闕穴生挖下來，種於我的血肉之中，才有些許緩和的餘地，否則不出十年，我便會因着天地靈機衝突，暴亡而死了。”

    “那我等該如何做？”

    灰袍女子問道。

    落魄長老呆怔了一會兒，目光驀地變得怨毒，道：“都怪許映靈這個賤婢，死活都不同意再去尋找姜宿！不然她若是能將姜宿帶來十七山，我頃刻間便能靠着他無雙等階的神闕穴，將神照臨真境的《靈闕》經絡補充圓滿，有着八成的可能直接破境！”

    說到此處，他彷彿已經想到了自己登臨神照臨真時的景象，嘴角露出了極爲扭曲的笑容，“一尊神照臨真境的生靈，對於靈犀山的道統氣運實在是太過重要。只要我能夠踏入第三境，所有的罪責，甚至包括殺害無雙根骨弟子的罪責，幾乎都能被生生抹消！”

    灰袍女子望着有些癲狂的落魄長老，神情複雜，道：“長老，你當真能夠破入第三境麼，若是讓許映靈把姜宿帶來，最終你卻無法破境，到時候山界怪罪下來，我等所面臨的就是滅頂之災！”

    “連你都不相信我麼，”落魄長老瞳孔泛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只有我鑽研出的的《靈闕》，才有着取他人神闕穴，融匯己身的神效，別人根本做不到如此逆天之事。雖然此舉業力滔天，不過若當真能憑此踏入第三境，此後即便再無寸進，也已經值了。”

    “現在的關口，乃是許映靈這裏，近些時日以來，這賤婢越來越不服管教了。”

    言至此處，落魄長老的目光變得愈加陰狠了些。

    “長老，因爲你的事，她在諸多弟子之中飽受非議，也算是不容易，”灰袍女子跪伏上前，爲落魄長老輕輕錘着腿，“此事交予我，我去與她分說。”

    “不用，”落魄長老冷哼一聲，“把她叫來，我親自與她講。”

    陰暗的殿闕之中，燈火昏黃。

    “師尊。”

    燦白的月華映照而落，素裙少女走入殿中，好看的眉眼與髮絲之間臨着皎白的微光，彷彿是這殿閣之中唯一的光亮。

    落魄長老顫顫巍巍地走到她身側，面露苦笑之色，道：“靈兒，師尊快要不行了，我惟一的遺願，便是將這道神通傳承下去，不知那第一山的姜宿，此時修行的如何了？”

    聽到又是姜宿，許映靈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咬着柔軟嫣紅的脣瓣，低聲道：“師尊，前日裏我已是說過了，我與他算不上熟識，就算上次姜宿收下了神通玉簡，我也沒有與他交換庭院令牌的氣息，如今甚至就連互發令牌飛書都做不到。”

    落魄長老顫抖着手臂扶住木案，看上去彷彿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目光之間滿是落寞：“罷了，罷了，自小養大的鳥兒，也不聽話了，我這老頭子，是該去死了。”

    此言落罷，他便轉身朝着殿閣深處走去，身形似乎更加佝僂了些。

    許映靈側過頭來，望着自己的師尊，目光極是複雜。

    其中更多的情緒，還是自責。

    落魄長老背對着許映靈，一步一步走着，面上神情卻是猙獰無比，心下瘋狂咆哮：“許映靈你這賤婢！若是早知伱如此不孝！當初就該把你玩弄至死！”

    彷彿過了一瞬間。

    又彷佛過了很久。

    落魄長老的耳畔，終於傳來了素裙少女有些沙啞的聲音：“師尊，我再去尋找姜宿一次，儘量把他帶來，與你共同演練神通。”

    對於此時的落魄長老而言，這好聽的少女清音，彷佛天籟。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面上的猙獰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夾雜着些許期冀的落寞，緩緩開口道：“靈兒，原本你在山界之中，是有着諸多追求者的天之驕女，因爲師尊的事，這段時間讓你受委屈了。”

    許映靈的小臉有些蒼白，道：“師尊言重了，養育之恩大過天，靈兒付出再多，也是應當。”

    此言落罷，她便朝着落魄長老行了一禮，轉過身去，離開了此處殿閣。

    落魄長老則是站在殿閣黑暗處，望着許映靈離開的身形，目光陰冷。

    第一山。

    望舒庭，杏花院。

    取出杏花院令符，穿過水波的護陣光幕，姜宿走入散發着清香的明亮閣樓，在閣中的綢緞軟榻上坐了下來。

    杏花院之外，靈禽杏花束着翅膀伏在閣樓旁邊，正在呼呼大睡，時不時帶起的氣流仿若狂風一般，拂動着庭院之中的樹木花草。

    “第一山，煉氣庭。”

    姜宿取出靈犀山界的地圖玉簡，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光點光線之間，鎖定了距離自己極近的一處地方。

    煉氣庭，位於第一山山麓之處，佔地廣闊，其中有着數百座篆有特殊陣法的樓閣。

    這些煉氣庭的樓閣極爲搶手，在其中修行，可以極大效率地鍛鍊玄氣，嘗試神通，修行咒術等等，雖然有着數百座樓閣共同開放使用，平日裏卻依舊是供不應求。

    與第四山的觀想殿相似，十七座巨山之中的弟子，若是要前去第一山的煉氣庭修行，每個時辰需交付五塊靈岫。

    “雖然杏花院的聚靈陣，比煉氣庭的靈氣要濃郁，可是杏花院之中，卻並沒有鍛鍊神通咒術的地方。”

    思忖間，姜宿在綢緞軟榻之上休憩，心下已是打定了主意。

    待稍稍恢復過後，便前去煉氣庭閉關修行，少則數月，多則數年，一邊錘鍊玄氣，一邊將所有的神通咒術、被動神通，盡數修至精深。

    畢竟自己的靈岫足有十四萬九千餘塊，尋常弟子在煉氣庭連續修行數日工夫，都會有些心疼。

    可自己就算在裏面連續待上一年，也不過是兩萬餘塊靈岫。

    若是當真能夠沉澱底蘊、精修神通，那麼這些靈岫的消耗，完全在自己所能接受的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