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戲子入戲（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國

    雲武寧等人離開後，將軍府在一把大火之中，幾個時辰內毀於一旦……司徒慕華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皇帝知道後勃然大怒，並向各國發佈通緝令，懸賞十萬黃金。

    這件事也很快傳到世界各地，亦成爲了百姓口中的津津樂道的事，而其中有些人，開始展開尋找獵物的行動……

    第二天下午，九兒終於從夢魘中醒來，衣服，牀單被汗液打溼，九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起身，衣服緊緊貼在她身上，墨發散落，十分誘人。狐狸擡頭一雙大眼睛看着九兒，然後開始撲在她懷裏撒嬌。

    九兒揉了揉太陽穴，對狐狸道：“小糯米，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嗷～嗷～～”小狐狸往九兒懷裏蹭了幾下，跳到窗臺上用頭推開窗子，一道刺眼的光灑落下來，九兒揉了揉眼睛，想到：“居然這麼晚了！”起身，從包裹裏取出一件…紅色衣裳，無奈，這是赤芍喜歡的顏色……放下又重新找了找，終於拿出自己中意的一件米黃色……穿好衣服後，九兒把頭髮用一支白玉釵固定。抱起小糯米出門。烈日當空，地上冒出炎炎熱氣……洵和慕雲愁眉苦臉的坐在小亭裏，洵喝了一口涼茶，擡眸看着走來的九兒，拍手讚道：“這衣服好生合適啊！”

    “九弟，這，怎麼娘裏娘氣的！”

    “……”

    “……”

    “……”九兒不予理會，拿起桌子上的米糕，慢慢吃起來。順便瞥了一眼他們二人寫的戲詞，皺眉，一針見血，吐槽道：“老套！”

    二人黑臉，這故事他們可是從昨天晚上想到現在！終於要完成了，卻被當事人一口否定！慕雲卻沒有露出一絲生氣的模樣，給九兒倒上一杯涼茶，溫柔的問：“九弟已經想好了嗎？”

    “嗯。”九兒把自己的想法跟他們講了個大概。二人聽得認真，洵激動的問：“女主人和男主人最後在一起了嗎？”

    “……”九兒喝一口茶，嘴角一抹苦澀的笑，聲音淺淺的道：“他們死了……男子被砍去頭顱，女子的屍體消失在人世間……不知所蹤……”

    “……”

    “……”

    “不要哭……”慕雲見九兒面露悲痛之色，一臉溫柔的揉了揉她頭，幫她把臉頰上緩緩落下的淚拭去。劉洵眼眸微眯，默默地整理桌子上的紙張，此時，他只覺得心裏十分沉悶！他啊，還是喜歡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堅強，冷漠……

    “你們都被我騙了……”九兒擡眸望嚮慕雲，臉上笑着，眼中的淚卻大顆大顆的掉在慕雲衣袖上……慕雲揉了揉九兒頭，溫柔的撫平她緊皺的眉，嚴肅道：“男子漢，流血，決不能流淚！”

    九兒起身，拱手，一臉認真道：“九弟謹記三哥的話！”

    “嗯。”慕雲點頭，剛纔確實也把他嚇壞了…九弟從來不會在人前失態，或許，是太過感動了吧。慕雲道：“今天晚上排練一次如何？”

    洵一臉疑惑，問道：“臺詞呢？自由發揮？”

    九兒瞥了劉洵一眼，道：“戰亂，兩個相愛的人被迫分離……會說什麼？”

    慕雲終於問出了關鍵的一句：“誰演？”

    “……”

    “三哥演男主人，我演女主人。”九兒瞥了一眼洵，思量了一會兒，冷冷道：“你就演個壞蛋吧！”

    “……”

    “……”

    愣了幾秒後，洵點頭。商量好後，三人召集家僕，設宴，吃飯……一場打打殺殺，演繹戰亂中的愛情的故事便由此開始……

    根據排好的劇情，衆人也都下足了功夫。

    四日後

    藍天白雲，花開正好，洛陽城的中心，一方諾大的露天戲臺，臺上的人兒演繹着悲歡離合，下面的人羣一邊看戲一邊嗑瓜子……

    這便是洛陽最大的露天戲臺——鳳歸臺。

    鳳歸臺裏裏外外堵滿了人，上面的戲子走了一羣又一羣，而主席臺邊的人卻一臉冷漠，不爲所動……

    終於輪到九兒一行人，但臺下的觀衆基本上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簾幕打開，

    準備好的士兵們在臺上打打殺殺，死的死，逃的逃……此時慕雲一襲黑衣，紅絲金線鑲邊，一臉冷漠的走上臺，臺下剩餘的觀衆便尖叫聲不斷……慕雲慢慢走到前面，甩袖……看着眼前的場景，癱軟在地…神色悲痛，聲嘶力竭道：“你要這城便拿去……何苦爲難百姓啊！！！”

    此時，九兒一襲紅衣，明豔動人，從一旁走上來，望着眼前的一切，淚眼朦朧的來到慕雲身邊，桃花眸中深情款款，伸出手，輕輕爲慕雲擦去臉上的淚……慕雲望着眼前的人兒，一抹星辰在他眼中綻放，最後化爲溫柔，伸出手把九兒擁入懷中，語氣溫柔，道：“天下亡了，我，再也沒辦法保護你了，離去吧……”洵在一旁瞥見慕雲眼中別樣的情感，鳳目微眯，皺眉，想到：“慕雲，你，到底在想什麼？”

    九兒低下頭，瞥向一臉嚴肅的劉洵，劉洵瞥了一眼九兒，眼中冷漠。九兒對他使了使眼色，“該上場了！！！”劉洵依然立在原地，無奈，九兒擡眸望嚮慕雲，一把推開他，面上含笑，道：“讓我，再爲你，獻上一支舞吧。”

    “……”慕雲望着推開自己的人兒，心中一絲驚慌，九兒低眉含笑，舞步翩翩……此時，不知是誰吹奏起了笛聲，笛聲時而低頌哀怨，時而如海潮一般波瀾壯闊，九兒望向劉洵，嘴角帶笑，劉洵亦回之一笑，水袖輕舞，舞姿妖嬈，攝人心魄……洵望着臺上的人兒，臉上再沒有一絲笑容，舞畢，笛聲斷，劉洵把玉笛放回腰間。九兒輕輕一轉，甩出長袖，這是一曲哀悼家國破滅的……回眸，倒在了劉洵懷裏。劉洵的另一只手握着鐵劍，一劍刺穿跑過來的人的心臟，慕雲皺眉，胸口頓時鮮血四濺，九兒擡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決絕道：“國破家亡，不敢苟且偷安，當以身殉國。”

    劉洵抽出劍，手頓時抖了一下，“哐當”手中的劍便掉在地上，皺眉，道:“就算你死，我也不會讓你如願跟他在一起……”

    慕雲倒在地上，見劉洵一直抱着九兒，鷹目冷厲，夾雜着憤怒……九兒從腰間抽出道具匕首，插進自己的心臟。“如此，我也要讓受盡折磨……”說完，緩緩閉上眼睛……洵抱着九兒癱軟在地上，此時他一臉平靜，卻接近癲狂的大喊道：“最後，你，終於屬於我了！”眼中淚珠滑落……

    “唉……”   臺下，鶴子翁長長的嘆了口氣，希望這真的只是一場戲。“嗚嗚嗚……”身後的藥童感動得一塌糊塗，眼淚鼻涕統統往鶴子翁身上擦。周圍的觀衆更是一片安靜，偶爾傳來哭聲。劉洵抱起九兒一步一步的離開了戲臺。九兒睜開眼睛，看着雙眸通紅的劉洵，語氣冷漠道：“一場戲而已，何必當真。”

    “既然是戲，那就必須要演全套。”劉洵身體微頓，垂眸望着懷中的人，九兒嘴角一抹冷笑，劉洵問道:“真的嗎？”

    “自然。”劉洵把九兒放下，整理了一下衣服，隨後獨自離開了鳳歸臺。

    九兒看着離開背影，無奈一笑。慕雲來到九兒身邊，揉了揉她的頭，眼中深情款款，溫柔道：“鶴子翁答應給你瞧病。”

    九兒仰頭對慕雲笑了笑，向前走了幾步，桃花眸裏一抹猶豫之色，回頭看嚮慕雲，問道：“三哥，這世間什麼最讓人無奈？”

    慕雲望着不遠處一襲紅衣的人，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回答道：“情……”

    “情……”

    下午

    九兒一人來到鶴子翁的住宅，園子裏種滿了各種草藥，九兒跟藥童來到一間緊閉的房間外，只聽裏面傳來一句男聲，“進來吧。”

    “吱嘎～”藥童推開門，道:“請。”“多謝。”九兒走進房間，警惕的瞥了一眼眼前的白胡子老者，還有熟悉的花的味道，九兒皺眉，趕緊捂住口鼻，鶴子翁卻不以爲然，點燃爐石中的薰香，說：“這薰香可以驅散花魁的香味。”

    “那夜，闖入我房間的人是你！”九兒警惕的走到鶴子翁對面坐下，鶴子翁絲毫不掩飾，眼神犀利的看着九兒，問道：“既然無病爲何謊稱有病？”

    “先生，世人都說您醫術高超，怎麼也是這樣糊塗！”九兒擡眸，伸出手，放在藥枕上。鶴子翁雖然氣，但還是走走過程，給九兒把脈，隨後，一臉疑惑，道：“脈象混亂，虛弱無力……這是怎麼回事？”

    九兒冷冷一笑，道：“先生是神醫，你都不知道，我又怎麼會知道？”

    “……”鶴子翁見九兒嘴脣開始發白，皺眉，這小東西的病怎麼稀奇古怪的！難道之前是我誤診？九兒隨即倒在桌子上，鶴子翁嚇了一跳，大驚道：“死人了！！！”

    “先生，他沒死！”藥童聽到尖叫聲趕緊推門而入，淡定的試了試九兒的鼻息，與脈搏。鶴子翁腦海中還在迴旋誤診二字……

    藥童把九兒安頓好後，拉着鶴子翁的鬍子，道：“你在這裏照顧他，我去通知洵公子！知道麼。”

    “站住。”鶴子翁正色道：“她，由我們照顧就好。你去告訴他們，她病癒後就回去。”

    “是，先生。”藥童笑了笑，蹦蹦跳跳的離開了房間。鶴子翁從腰間取出銀針，褪去九兒的外衣，看着九兒背上一條條黑色傷痕，震驚道：“紫荊棘之毒……”隨後，把銀針插在九兒背上，取出，銀針便發黑…鶴子翁放下銀針，問：“毒，有多少年了？”

    九兒皺眉，面容憔悴，道：“不知。”

    “是不是被紫藤荊棘打傷。”鶴子翁看着黑色血痕的分佈，額頭汗水密佈，想到：“下毒之人心狠手辣，非至人於死地而後快！”另一個疑惑也在鶴子翁心裏展開，看着九兒細柔的身肢，想到“這小東西又是如何活下來的？雖然，這毒被人用內力控制，但……唉……小東西今天你能遇見老夫，也算是緣分！”

    九兒垂下眼眸，呢喃道：“荊棘……”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親近過她，除了父王和白子……九兒無力一笑：“母親……”

    鶴子翁給九兒穿上衣服，正經問道：“小東西，拜老夫爲師如何？”

    “我有師父。”九兒躺在牀上，閉上眼睛。她唯一的師父，羅剎白子。“哼！”鶴子翁嘟嘴，惱羞成怒道：“我還不稀罕什麼徒弟呢！哼！”

    “先生是神醫，一定有很多人想拜先生爲師。”九兒感覺到好些了之後，坐了起來，臉色也稍微紅潤了一些。起身，拱手，道:“多謝先生。告辭！”

    “你以爲，你走得了？”鶴子翁撕掉面具與頭套，紫發披肩，面容俊朗，九兒眉頭緊皺，從腰間抽出匕首，冷冷道：“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離心，這徒弟，我要定了！”鶴子翁志在必得，門打開，藥童撕去面具與頭套，墨發披肩，一臉笑意，看着九兒，笑道：“大師兄不讓你離開，可不能怪我！”話完，離心從懷裏取出一張白色方巾，劃過九兒眼前，待九兒發覺，爲時已晚。

    鶴子翁一把抱起九兒，對離心溫柔一笑說：“娘子好生厲害！”

    “夫君才是！”離心俯在鶴子翁耳旁說了幾句，鶴子翁臉色變了變，說：“馬上離開洛陽。”

    “嗯～”離心撿起地上的匕首，瞧了瞧便放進懷裏。說來，他們來洛陽一年了，終於，找到徒弟了！！！三人坐上馬車後向城外駛去。兩個時辰後，洵拿着食簍子站大門外，看着上面緊鎖的鐵鏈，洵皺眉，一臉嚴肅道：“夜遊，人呢？”

    “城主不必擔心。”夜遊站在牆上，雙手抱胸，眼中寒芒顯露。暫且讓他們師兄弟二人收一個徒弟。“城主，司徒公子讓您二人不必擔心。她有她的目的！”

    “……”洵把食盒放在一個乞丐面前，轉身離開。不必擔心？這二人，他千算萬算，沒想到！！鶴子翁居然真的如此大膽！！！夕陽西下，天空中的雲朵層層疊疊。慕雲站在小亭內，眼前茫茫一片的荷葉，卻沒有映入他的眼簾，腦海中是她的一顰一笑……洵站在小橋上，見慕雲一臉出神，眼眸微凝，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看來，他的第一個情敵，是自己的好朋友。

    餘輝落霞，迎來黑暗。

    永安城

    宰相府裏所有人都愁眉苦臉，圍坐在慕華牀前。他躺在牀上，面色蒼白如紙。雲汐看着他身上的箭傷，刀傷，眼中深情含淚而落，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會殺了雲武寧！

    “咳咳！”慕華微微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淺笑：“國師！”

    “不要說話！”雲汐一臉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她不能替他受苦，只能幹看着……慕華閉上眼睛，他沒想到子衿出手會這麼重！傷中要害卻不至死……下次再找他討個說法！

    “華兒，不痛啊！”周氏安慰道。司徒薄倖嘆氣，扶着周氏走出了房間。幸好他讓兮兒離開，要不然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過，齊鳴山剿匪成功的事，與他們三人……這其中又有什麼干係？司徒薄倖搖了搖頭，扶着夫人離開了。

    慕華推開雲汐的手，道：“我倦了。”雲汐收回手，眼中的淚滴落在慕華手背上，溫柔道：“明日，我再來看你。”

    起身和隨從離開了宰相府，回頭看着儼然的房屋，他真的不懂嗎？隨後眼眸一抹冷厲，道：“讓影流士天涯海角追殺雲武寧！”

    隨從跪地，道:“是！”風拂起珠簾，吹起她的長髮……帶走一顆不安的心。那刀傷，並不是一般的士兵所爲，到底是誰非要至慕華於死地！！！

    馬車離開後，青狐輕易的來到慕華房間，把藥放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傑作，冷漠一笑道：“王爺讓我送來的藥。”

    “多謝！”慕華眼眸冰冷，瞥了眼紫色瓶子，繼續道：“國師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

    青狐回答：“你放心。”

    “倦了！”慕華閉上眼睛，顧子衿，有時候你的聰明也是你的弱點！

    繁星點點，明月流華。九兒被二人五花大綁在馬車裏。鶴子翁一點一點的給九兒喂水，離心坐在一旁認真的看着身旁的人，笑道：“夫君，這是我們的徒弟…應該教些什麼呢？”鶴子翁見九兒一臉的不情願，道：“娘子，這徒弟脾氣差！不如娘子就讓她學學怎麼成爲一個好大夫如何？”

    “不行。”離心瞥了眼九兒，笑道：“有個性的徒弟才是我們的徒弟！”

    “聽娘子的！”鶴子翁溫柔一笑。九兒無奈，真的是夫唱夫隨啊！九兒使勁的踢了踢車枋，離心取下九兒口中的手帕。九兒一臉無辜，妥協道：“我願拜二位爲師！”

    “……”離心十分開心的抱着九兒。鶴子翁寵溺一笑，用脣語道：“謝謝！”九兒似乎明白了什麼，還以一句：“師父！”

    “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