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戲子入戲（一）

    戲如人生，不如人生。

    紫陽鎮

    “拿開！”洵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夜遊把狐狸放在一旁，劉洵方纔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轉而看向還跪在地上的人，笑了笑，走到雲褚面前將他扶起來，道：“好久不見，雲少爺！”

    “原來是城主……”雲褚瞥了一眼走遠的幾人，在看着面前的玉人，問道:“城主，你怎麼會在這裏？”

    劉洵挑眉，道:“自然是那裏有佳人，我便在那裏。”

    “哦？看來，這位佳人，在這土匪窩裏……”雲褚笑了笑，向前走去，劉洵眼眸犀利，瞥了一眼周圍的人，夜遊退去，劉洵便與雲褚一起走去……

    旭陽客棧

    九兒坐在房間裏，桌子上，燭火微傾，想到:“齊鳴山剿了匪窩，倘若這件事傳揚出去，她，應該就能進入皇宮……”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九兒皺眉，道:“進來。”

    “小公子，你的小狐狸。”楊安懷中抱着狐狸，九兒舒眉，喊道:“小糯米，過來～”

    “小公子，晚安。”

    “等一等。”

    “公子還有何事？”

    “今日之事，傳書回府。”

    “這……好吧！”

    “有勞！”

    “小公子不必如此客氣，只要小公子吩咐，楊安一定辦到。”

    “嗯，越快越好。”

    “是。”楊安點頭，道:“小公子晚安。”

    “……”九兒點頭，楊安便關上門。九兒摸了摸懷中的小糯米，道:“下次，可不能亂跑了。”

    “……”小狐狸閉上眼睛，九兒熄燈，睡覺。

    第二日

    九兒一大早便起身在小鎮裏逛了逛，小鎮四周銅牆鐵壁，固若金湯。九兒騎在馬背上，看着路邊的樹，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看着遠處的山水，堤岸邊的楊柳，想到:“想不到，小小紫陽鎮內居然有這等風景。”

    “駕！！！”九兒瞥了一眼天邊的紅霞，揚鞭向前趕去。旭陽客棧

    慕雲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完畢，劉洵睡眼惺忪的站在一旁，楊安出來，對二人搖了搖頭，道:“小公子，還在熟睡。恐怕是昨天晚上太累……”

    “早……”九兒手裏抱着包子，嚮慕雲走去，慕雲笑了笑，道:“想吃，讓我去買就是了，萬一走丟了……”

    “紅豆餡的包子，給！”九兒把一個熱乎乎的包子遞給慕雲，慕雲接過，道:“走吧。”

    “等一等，我馬上就來……”九兒瞥了一眼周圍，除了他們幾人，便只有一些做生意的人，九兒扭頭，少年白衣，立在她旁邊，雲褚道:“老大。”

    “……”九兒俯在雲褚耳邊說了幾句，雲褚笑了笑，道:“好。”

    九兒對雲褚吩咐了幾件事後便與慕雲，洵等人離開了紫陽鎮。九兒坐在馬車內，望着外面晃過的樹林，想到:“這個雲褚並不像表面這麼羸弱不堪，善於觀察，十分機靈。能當上這裏的三掌櫃，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個人。不管他身份低微還是皇權加身……有時候，可能會致命！”

    隨後，慕雲與九兒都看着渾身僵硬，一臉緊張的洵。洵擡眸對他們敷衍一笑，低頭繼續盯着腳邊睡得十分香甜的白狐狸，慕雲搖了搖頭，看着狐狸無奈想到：“這就是他的弱點！怕有毛的小動物！”慕雲伸出手拎起白狐狸放在自己懷裏。洵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面容微微緩和，終於舒了一口氣。隨後看向九兒“此去洛陽，一路南下……”洵一臉正經，慕雲從懷裏取出一封信遞給洵，洵看着信封上面俊秀的字體，思索道：“鶴子翁？這下麻煩了……”

    “麻煩？還請細細道明？”九兒本就覺得這個名字耳熟，一時間又沒有任何頭緒。

    “癖好怪異，並且沒有仁愛之心！”洵一邊說一邊上下瞧了瞧慕雲，雖然風度翩翩，有模有樣，但陽剛之氣十足！隨後又上下瞧了瞧九兒，膚如凝脂，有些嬰兒肥的小臉，一雙如同潮海一般看不見底的桃花眸，小巧玲瓏的鼻子，粉嫩嫩的花瓣脣…氣質出塵…只是這眉頭爲何一直皺着？慕雲見洵一直盯着九兒看，直接把旁邊的茶杯砸在他臉上！洵發出無比悽慘的尖叫“啊！！！”楊安拉開簾子，瞧見裏面氣氛不對又趕緊放下簾子……慕雲似一頭炸毛的老虎一樣把九兒護在懷裏。警惕的盯着洵，鷹目冷厲，想到:“這傢伙，他再瞭解不過！天下商城明面上是商業城，暗地卻是他收集幼女，男的基地！”

    洵一臉委屈，淚眼婆娑的捂着臉……夜遊聽到前方傳來的尖叫聲，嚇得差點從樹上掉下去，扶額，一臉鐵青，跟了這麼個主人，也是他當初眼瞎！

    一路南下，千里迢迢，幾人輪流駕駛馬車，三日不到便來到了洛陽，楊安看了眼城門下的守衛，“洛陽城”還有那三個大字，拉開簾子，笑着道：“洛陽到了！”

    慕雲溫柔的揉了揉九兒的頭，說：“進城！”

    幾人進到城裏後，洵便帶他們來到自己的住處，洛陽不比永安城人口多，雜。卻比永安城還要熱鬧，還要繁華。這裏注重知識，技藝的傳承。而根據司徒薄倖給的地址，並且在洵的幫助下二人很快找到了他們要找的人“鶴子翁”這個聞名洛陽城的神醫。三人來到一座紅牆，金瓦大宅子外，看着外面排到街尾的傷，病，缺胳膊少腿的病人，面如死灰一般。這時候一個藥童拿着鑼跑到門口，“哐~”藥童道：“各位，我家先生想瞧一齣戲！！四日後在鳳歸臺表演！若先生看了歡喜，便免費給他治病！大家都散了吧啊！”

    “唉……”衆人紛紛嘆氣……一臉無奈。誰能想，這神醫性情讓人捉摸不透，古怪非常！幾個男子討論道：“曾經有一個重病公子，用千兩黃金求他救命，他連面都不露啊！直到那人在他門外活生生病死，他才出來道一句，擡出去扔了！可怕啊！”

    另一個男人附和道：“誰說不是呢！”“趕緊回去準備準備吧……”一個愁容滿面的女人來到他們身邊說。“走了，走了……”不一會兒，人們紛紛離開，慕雲倒是一臉十分感興趣的模樣。他久聞鶴子翁的大名，只是，一直無緣得見。劉洵走到藥童面前，藥童見狀，低下頭，拱手，劉洵往裏面走了一步，藥童便拿着鑼擋住洵，淚眼汪汪，吞吞吐吐道：“洵大人，先生今日，今日其實不在，不在家。”

    “哦？那我改日再來！”洵見藥童眼淚快流下來了，想到：“鶴子翁啊鶴子翁，連我也敢一起忽悠！”

    藥童瞥了眼洵門口外站着的二人，打量了一番，最後眼睛落在九兒身上，露出一抹驚訝之色，九兒桃花眸子暗沉，對他禮貌一笑。

    藥童明顯有些慌亂的關上門。“回去吧。”洵對他們二人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繼續道：“鶴子翁若是不想見人，即便那人掘地三尺也見不了他的！”

    “戲？”慕雲凝眸，他記得曾經在醫書外傳上看見過，慕雲頓時想到，說：“鶴子翁因少年時愛慕一個閨閣小姐而被其傷，後來便喜戲劇，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再後來，便在洛陽安居！”

    “……”九兒聽得懵懂，洵也一臉茫然。道：“我怎麼沒聽說過……”

    三人在外面瞎逛了一圈後回到家，然後開始想戲詞……入夜後，各自回到自己房間休息。九兒推開窗，看着朦朦朧朧的圓月，臉上卻無半分笑意。洵身着一襲白衣，墨發披在身後，手裏拿着橘子來到九兒屋外，見九兒看着月亮發呆，來到她旁邊背靠着牆，問：“鳳兮公子，心中有何煩惱？”九兒眉頭微皺，眼中幾許悲傷之意，瞧了眼看着自己的人，自嘲道：“人人都道，人生如戲，可到真正演戲時卻還要想臺詞，還要迎合觀衆的興趣……未免，自欺欺人。”洵把橘子放在九兒身邊，看着她緊皺的眉頭，伸出去的手不禁停了下來，轉而揉了揉自己的鼻樑，有些尷尬，笑道：“今日剛到洛陽的柑橘，你嘗一嘗。”

    九兒拿起一塊剝好的柑橘放嘴裏泯了一下，想到：“雲夢山……”瞥了一眼身旁的洵，疑惑的問：“你，身爲南國皇室子嗣，爲何流浪民間？”

    “以後，我會親口告訴你。”洵打了一個懶哈，眼中溼潤，十分疲倦道：“早點休息！”

    九兒伸出手，袖珍鳥落在她手上，令她意外的是，每次只有他出現，它才會發出叫聲！袖珍鳥眨了眨眼睛，認真的看了眼盤子裏東西，梳理着羽毛……九兒笑了笑，關上窗子，坐回牀上，想到：“不知道大哥有沒有收到自己的信？這一次只能拜託他了，葉三若不出意外，憑他的機智一定能安然度過。”

    九兒屋中的一株紫色花朵悄然開放，散發出迷人的香味，九兒警惕的聞了聞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明月當空，涼風習習~

    永安城-將軍府

    司徒慕華一襲深藍色長衣，墨發高束，一臉從容的走進將軍府內，持刀的侍衛紛紛後退到雲武寧身後，雲武寧雖然疑惑，但還是禮貌一笑，吩咐道：“備茶，待客！”

    “不用！”司徒慕華打開手裏的摺扇，直視雲武寧的眼睛，冷漠道：“皇帝口諭。暫時命我到雲將軍這領副帥一職！”

    “哦？”雲武寧皺眉，嘴角一抹笑意，想到：“公主啊公主，你這些哥哥一個比一個難對付！”雲武寧開門見山問：“到底，有何任務？”

    “明日出兵北夜國！”司徒慕華合上摺扇，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雲武寧從他眼中看見了野心，無奈，嚴肅道：“傳令！今夜整頓軍士，明日出兵北夜小國！”

    侍衛跪地，衆口同聲：“是！”

    司徒慕華問：“將軍不問緣由？”

    “皇帝派我出兵，緣由？沒必要！”雲武寧瞥了一眼一臉笑意的司徒慕華，果然被公主猜到，皇帝，這次是要借他人之手除了他！厲聲道：“副帥你智謀無雙，只需要讓我軍大勝而歸便可！”

    “告辭！”司徒慕華拱手，向門外走去，坐上馬車後，從懷裏取出一封褶皺的信。笑道：“九弟，大哥，這次也算違抗皇命了！”

    “公子，爲何要救他！”隨從一邊趕馬車，一邊問。明明他們此行目的是取代雲武寧，將他以謀反之罪論處！司徒慕華把手裏的信拿給隨從看，隨從笑道：“雲武寧有小公子這樣的朋友，此生也不會有遺憾了！”

    司徒慕華把信疊好，放進懷裏。面容嚴肅，想到：“由此看來九弟並非是尋常百姓。他聰慧過人，有勇有謀。將來必成大器！只要，不走彎路……”

    雲武寧看着離開的馬車，轉身回到府裏，赤芍從屋內出來，走到雲武寧面前，認真道：“今夜啓程！這大國不能容下你！”

    “你，在擔心我？”雲武寧眼裏樂開花，跟在赤芍身後，二人回到房間後。屋外的侍衛對視一眼，會意一笑。難怪雲將軍不像以前那樣……原來是喜歡上咱們的頭兒！

    一柱香的時間過後，雲武寧身着鎧甲，赤芍一襲紅衣二人翻身上馬。看着眼前浩浩蕩蕩的隊伍，雲武寧抽出鐵劍，大喝：“兄弟們，家父命喪歹人之手！如今皇帝要致我於死地！我雲武寧就問一句！你等可願誓死跟隨！！！”

    一個士兵，老淚衆橫，說：“我們的命都是老將軍和少將軍給的！”

    衆人高舉長槍，衆口同聲：“誓死捍衛雲家尊嚴！！！”

    雲武寧把劍插回劍鞘，不禁心潮澎湃，激動的想到：“我葉三有如此兄弟，還有…”葉三看向身旁的赤芍…足以！赤芍擡眸對上葉三的眼睛，語氣稍微緩和道：“公主有命，一路北上，直至海外與一個和尚會和！他會收留你們！”

    一個手背上系紅繩的侍衛跑到赤芍馬前，道：“將軍，糧草準備完畢！”

    “向北出發！”雲武寧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眼中深情決絕而嚴肅，扭頭，看着前方策馬而去。倘若以前，他可能會選擇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現在，這麼多人與他同行，奉他爲主，把生命都交給他。葉三啊葉三，你何德何能？

    赤芍看着浩浩蕩蕩離開的隊伍，下馬，隱身與黑暗之中。

    而一直在暗中監視的司徒慕華，對離開的人搖了搖頭，想到：“看來這個雲武寧也並非他人口中的爛泥！倒是自己小瞧他了！”

    隨從坦然道：“公子，這下如何交差？”

    司徒慕華回頭對隨從道：“裝病如何？”

    “慕華，你身強體壯那來的病？”樹林暗處走出來一個男子，男子走到月光下，瑩瑩流光灑在他身上，彷彿天外飛來的謫仙，司徒慕華有一瞬間的愣神，溫柔一笑，問：“子衿，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那裏的戲有趣，我便在哪裏？”顧子衿笑了笑，眼眸清冷，道：“何不一把火燒了將軍府！”

    “好主意！”慕華合上摺扇贊同，可身爲宰相之子，去放火，未免太顯眼。顧子衿看出慕華的顧慮，對身旁的青狐道：“燒了將軍府！”

    青狐冷冷一笑：“是。”

    二人便開始在樹林裏悠閒的散起步來……

    洛陽

    九兒牀前站了兩個人，一個是白天的藥童，另一個是白髮老者，老者手裏拿着一副一個女子身穿鎧甲，渾身染血的圖像。仔細的瞧了瞧九兒，感嘆道：“真像！”

    藥童着急的問：“先生，是不是他？”

    “是與不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說完，老者便給九兒把脈，一會兒皺眉，疑惑道：“那老家夥說這小東西有什麼家傳遺症。這臉色紅潤，有氣有血，活蹦亂跳的！那來的病？這個老家夥下次見到他，非給他點苦頭吃吃！”

    “先生，時間到了。”藥童打開門，回來扯了扯老者的白胡子。“該走了！”

    “走走走走！！！”老者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慌忙的跟藥童離開了房間，然後翻牆離開了劉府。

    九兒牀前遺落下了一幅畫，畫中女子臉上稚氣未脫，眼神犀利，小臉上沾了幾滴血跡。卻笑得十分開心……畫角一處紅色刻章十分明顯“雲夢山！”

    白狐狸從窗子外爬了進來，跳到九兒牀上，一個勁的舔她的臉。九兒卻一直沒有醒……夢裏，九兒一人握着火把在漆黑的夜裏行走……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着她身邊的一切……她眼中充滿了絕望，倒下，再爬起……倒下，爬起……終於眼前出現了一點光亮，卻是一道閃電，而九兒的面前躺着許許多多的屍體，屍體上開滿了花……猩紅色的花……第二道閃電劈下，屍體化爲血水將九兒淹沒……沒有掙扎，沒有恐懼，慢慢的沉入水底……只有她一個人，只有她一個人活着……活在漫無邊際漆黑的世界裏。母后，你曾經說兮兒自己有翅膀，可以飛……是真的嗎？

    “兮兒……”

    “兮兒……”

    “誰？”

    “快點醒來……”

    “你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