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謀反結束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無主之劍字數:7178更新時間:24/06/27 18:46:44
    除了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此刻的巴拉德室安靜沉寂,落針可聞。

    但身爲王室衛隊的首席指揮官,艾德里安勳爵卻覺得:這是他這輩子最煎熬、最折磨、最痛苦的幾個瞬間之一。

    火光刃影,闌珊搖曳。

    殘陽照壁,血腥鮮紅。

    一桌之隔,至高國王與星湖公爵默默相對,一言不發。

    其他人無不噤若寒蟬,在恐懼與緊張間,空待着這詭異又脆弱的寧靜。

    終於,不知道多久之後,室內緩緩響起凱瑟爾王深沉而隱忍的嗓音:

    “爲什麼?”

    爲什麼。

    國王的話語很平靜,很緩慢。

    卻蘊藏不可承受之重。

    迴應他的,是少年公爵的低低笑聲。

    泰爾斯把額頭抵在承重者的劍柄上,呼出一口氣,停下低笑。

    “你不該早就料想到這一幕了嗎?”

    “在你召我進宮覲見,又反手抄了閔迪思廳之後。”

    泰爾斯擡起頭,雙目如電:

    “陛下?”

    王子的回話很輕巧,很淡然,卻讓許多緊繃了很久的人,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國王凝望着自己的兒子,眼眸裏的藍海恢復無人能解的深邃。

    他沒有考慮多久,便輕哼一聲,偏轉過頭,彷彿對面座位上的人不值得他多關注一眼。

    “艾德里安,瑪裏科。”

    總衛隊長和次席先鋒官一凜躬身,齊齊按胸:

    “陛下?”

    “陛下!”

    凱瑟爾王拾起桌上的信紙,開始閱讀。

    “星湖公爵疲勞過度,精神失常。”

    國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讓所有人變色!

    就連泰爾斯也微微蹙眉。

    “讓王室衛隊護送他回閔迪思廳靜養。”

    “低調些。”

    “御前會議繼續。”

    瑪裏科欣然得令,在他躍躍欲試地揮手之前,甚至有一兩個膽大又不忿的的衛士已經踏出了腳步。

    基爾伯特大驚失色:

    “陛下!不可!”

    就連庫倫首相也皺起眉頭:

    “陛下,三思否?”

    門外的閔迪思廳諸人同樣着急,但最先動作的懷亞和羅爾夫早已被好幾把刀劍架住脖頸,哥洛佛被幾位先鋒翼的同僚們死死壓制在地面,連呼吸都夠嗆,大呼小叫的D.D則被一把捂住口鼻,只來得喊出一句“不要啊”。

    久經戰陣的科恩藉着黑馬作屏障,來回掙扎,倒是讓投鼠忌器的王室衛隊一陣手忙腳亂,可是不知何時,從巴拉德室出來的一位疤臉男子飄然出現在他身後,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兇猛的大個子突然一愣,緊接着就被疤臉男子一掌砍中後腦,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安的珍妮兇狠地齜牙,但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衛士點起熊熊火炬逼到她眼前,空有體型的大黑馬嗚咽一聲,頓時乖巧下來,明哲保身。

    泰爾斯收起餘光,心知他沒有後援了——儘管他們連進宮的時候都是稀裏糊塗的。

    “可是陛下。”

    身爲衛隊長的艾德里安舉手安撫住作勢欲前的瑪裏科,試探着道:

    “從這裏到閔迪思廳——”

    “法比奧·艾德里安。”國王專注閱信,頭也不擡。

    被叫到全名,艾德里安勳爵立刻低頭閉嘴。

    “我今天已經足夠寬容。”

    “無論對誰。”

    雖然是對衛隊長說話,但在場之人,包括基爾伯特在內,臣屬與衛士們無不心中一凜。

    “別再挑戰我的耐性。”

    就在此時。

    鐺!

    一聲銳響,衆人被嚇了一跳,齊齊轉頭:

    只見泰爾斯倒提劍柄,將“承重者”的劍尖在巴拉德室的地磚上砸了砸,檢查着古帝國劍的鑄造質量。

    鐺,鐺,鐺!

    當着所有人的面,泰爾斯無視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在獄河之罪的幫助下,將承重者扛上自己的肩膀,嘖嘖感嘆。

    幾位離少年最近的衛士正待上前,見此情景,不由腳步一停。

    承重者。

    不愧是傻大個的家傳寶劍。

    它不但質量過關,還沉重非常。

    光是維持這個姿勢不垮掉,就消耗了他不少氣力。

    更別說,還要防止它近在咫尺的鋒刃誤傷自己。

    一如他的頭銜。

    “我總覺得,這房間太單調了。”

    感受着肩頭的冰涼鋒刃,王子擡起頭,面對一衆神經緊繃的人們,態度愉悅:“也許該多掛一幅畫,比如……”

    泰爾斯眯起眼睛,語氣瞬間變得嚴肅:

    “《登高王祭子》?”

    那一刻,許多人不由得呼吸一滯。

    泰爾斯瞥見他們的反應,冷冷一笑,越發放肆不羈:

    “還是《鐵腕王殺子》?”

    殺子。

    衆人先是一怔,隨即緊張地望向國王。

    “別再胡鬧了,殿下!”

    眼見情勢越發不妙,基爾伯特厲聲開口,一向對王子禮節周全的他滿臉痛心,直呼其名:

    “泰爾斯!”

    但泰爾斯只是回給他一個微笑,靜默不語。

    唯有夕陽落在他的衣領上,映出鮮紅。

    面對王子的迴應,艾德里安勳爵無奈嘆息,重新看向國王。

    長桌盡頭,鐵腕王似乎這才回過神來,緩緩從信上擡起眼神。

    “這裏是王國的御前會議。”

    他側瞥一眼自己的兒子,毫不在意地輕哼一聲。

    “沒工夫聽一個委屈小屁孩哭天搶地,暢叫揚疾。”

    御前羣臣面面相覷間,凱瑟爾王語氣忽冷:

    “他要是想自殺,就隨他。”

    隨他。

    一片驚詫間,泰爾斯忍不住咬緊了牙齒。

    “璨星不需要白癡。”

    鐵腕王垂下頭,目光重新回到信上:

    “或懦夫。”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迴轉,回到星湖公爵的身上。

    羣臣緊張地注意他的眼神和話語,衛士們則死死盯住他的動作和劍鋒。

    泰爾斯心中一冷。

    那一刻,他如同回到了六年前,回到龍霄城,回到英靈宮裏的英雄大廳。

    那時,天生之王與五位大公的眼神同樣像現在一樣,如萬千利箭,射向他手中那把沉重得難以握持的劍。

    他們等待着。

    等待着他自刎。

    或者投降。

    六年了。

    什麼都沒有變。

    除了一點。

    泰爾斯的眼神堅定起來,獄河之罪如涓涓細流般匯聚,助他握緊肩膀上的承重者。

    他手中的劍,已不再是難以承受之重。

    “那您一定就是白癡和懦夫了,父親?”

    泰爾斯冷靜開口,話語卻銳利如刀:

    “或者,你不想再做一個璨星?”

    “是麼?”

    話音落下,辱及國王的內容先迎來一片死寂,後激起一片譁然。

    國王紋絲不動,唯有一雙眸子放射寒光。

    自血色之年後,凱瑟爾·璨星加冕爲王,迄今已過十八年。

    在鐵腕王統治的時代裏,上一次有人正面頂撞乃至侮辱至高國王,還是六年前的國是會議。

    而那位言出不遜的叛國公爵早已身陷囹圄,註定要在鐵窗之後,了卻殘生。

    不少期待着事態平息的人願望落空,不由痛心嘆息。

    王室衛士們目色凝重,他們按着武器,彼此點頭,做最後的確認。

    “殿下……”基爾伯特滿面灰敗,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但出乎意料,國王卻微微一動,放下了信件。

    “哦?”

    凱瑟爾王的疑問聲響起,止住了幾個準備從後偷襲的衛士。

    國王凝望着王子,很久,很久。

    但這一次,凱瑟爾的眼神裏多了一些東西。

    “爲什麼?”

    儘管只有一個沒頭沒尾的詞,但泰爾斯知道他想問什麼。

    彷彿璨星之間獨有的心靈感應。

    “你知道爲什麼。”

    泰爾斯敲敲劍脊,沉穩道:

    “無論出於何故,倘若王位繼承人身死復興宮,你的統治將受到前所未有的毀滅性打擊。”

    “星辰亦然。”

    王位繼承人。

    身死復興宮。

    寥寥數語,令御前衆臣齊齊蹙眉,心中計較萬千。

    凱瑟爾王依舊盯着泰爾斯,眼眶慢慢放大。

    “在這裏逼死我,父親,你無異於自斷生路,自掘墳墓。”

    “當然了。”泰爾斯聳聳肩,輕鬆愜意:

    “你要是想自殺,也隨你。”

    那一秒,鐵腕王目色冰寒。

    但泰爾斯不避不退,他的眼神正面迎上國王:

    “反正,璨星也不需要白癡。”

    “或懦夫。”

    泰爾斯的話音落下。

    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地望着他們的王子。

    艾德里安勳爵無奈又痛苦地按了按額頭。

    沒有比這更驚悚的父子談話了吧。

    巴拉德室內的溫度重新回到最低點。

    幾秒後,凱瑟爾王笑了。

    冷笑。

    “遲了。”

    他微微前傾,從陰影中現身,任由夕陽刻畫他的堅毅輪廓。

    “太遲了。”

    鐵腕王的笑聲戛然而止:

    “從王位繼承人擅闖宮禁,意圖謀反的那一刻開始。”

    聽見“謀反”一詞,幾位大臣齊齊扭頭,難以置信。

    “王國的統治便已遭受重創,無法挽回。”

    泰爾斯面容一黯。

    基爾伯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龐,首相頭疼地捏着鼻樑,居伊副主教則閉目作出祈禱式。

    “正因你的短視愚行,孩子。”

    凱瑟爾王淡淡地道:

    “你的威脅和籌碼,已經一文不值。”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閉目垂首。

    沒有錯。

    凱瑟爾沒有變。

    他依舊是這個性格,跟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不會妥協。

    不會讓步。

    不會退卻。

    唯有越發堅決,越發果斷。

    陽光從王子的頭髮間消失。

    承重者的劍柄垂落,抵上他的膝蓋。

    凱瑟爾冷哼一聲,轉向其他人:

    “你們還在等什麼?”

    但下一秒,還不等王室衛士們反應過來,泰爾斯就倏然睜眼!

    “那爲什麼?”

    “爲什麼還要說我是精神失常?”

    星湖公爵的話大聲響起,響徹巴拉德室內外:

    “爲什麼還要把我架回閔迪思廳?”

    “既然無法挽回,爲什麼不直接下令,就地格殺我?”

    泰爾斯握緊了承重者,重新坐直身體。

    面向他的對手。

    凱瑟爾王冷哼一聲,同樣反應迅速:

    “你就篤定我不敢?”

    “你當然敢!”

    王子厲聲迴應:

    “你大可以在此殺了我,把屍體祕送出宮,再宣稱泰爾斯王子急病不治,薨逝閔迪思廳——便如曾經的‘霧王’閔迪思一世!”

    霧王。

    “不……”基爾伯特意識到最糟糕的結果,面色煞白。

    鐵腕王眼神如刀,直刺泰爾斯。

    但泰爾斯不等對方回話,就轟然起身!

    “然而前提是!”

    在一片出鞘聲和喝令聲中,王子一手扶劍,一手向前抵上桌面,怒喝道:

    “在場見證國王殺子的所有人,無論臣僚還是衛士,你都必須嚴格封口,數年,數十年,乃至一輩子!哪怕不惜殺人滅口!”

    那一刻,康尼子爵、克拉彭勳爵、梭鐸顧問……御前大臣們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啊!”

    裘可總管反應極快,他一把按住眼睛,顫抖着道:“那個我我我我只是來開會的今天什麼都沒看到——”

    但他沒說完,庫倫公爵便如老獅發威,喝止財政總管:

    “閉嘴,裘可!”

    財政總管還待說些什麼,一邊的梭鐸雷厲風行,一把將他扯到自己身邊,封住嘴巴。

    艾德里安勳爵急急作出手勢,竭力安撫因形勢急變而差點失控的防衛線。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唯有如此!”

    但泰爾斯不管其他,他只是一門心思盯着眼前的國王,咬牙喘息道:

    “你才不至於走漏消息,重演登高王祭子的惡例,危害王室權威,威脅你的統治。”

    但他顯然打錯了算盤。

    “登高王?惡例?”

    王座上的凱瑟爾王怒極而笑:

    “若真能再現埃蘭一世的偉業,犧牲一個王子,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羣臣與衛士們又是一陣心驚。

    泰爾斯狠狠皺眉,咬緊牙關。

    沒人知道,他的肩膀被科恩的重劍壓得生疼,此時已經開始發麻。

    獄河之罪涌入血管,舒緩他的疼痛,卻繃緊他的神經。

    跟許多敵人——努恩王、查曼王、詹恩、法肯豪茲、艾希達、吉薩、醜臉婆、釺子——比起來,鐵腕王可能不是最強的、最怪的、最可怕的。

    但他絕對是最硬的。

    不容絲毫威脅。

    不憚最壞結果。

    不惜玉石俱焚。

    跟他比起來,肩覆頭骨的羅曼·威廉姆斯,簡直是天底下最溫柔最體貼最好說話的人。

    “泰爾斯殿下!陛下!”

    眼見事態惡化失控,御前會議的主持人,庫倫首相不得不出言緩頰。

    “同爲璨星,身系父子,”老公爵慨嘆一聲,在這一刻語重心長:

    “何至於此?”

    同爲璨星。

    身系父子。

    這話讓泰爾斯捏緊拳頭,重新打量起鐵腕王的鋒利面容。

    但同一時間,在他耳邊回響起的,卻是白骨囚牢之下,叛徒塞米爾的淒涼質問:

    【是子弒父,還是弟弒兄?】

    子弒父。

    獄河之罪開始咆哮,就像一頭兇獸,撕咬困鎖他的牢籠。

    泰爾斯面無表情地望着鐵腕王的脖頸。

    他不禁想起龍血一夜,天生之王頭顱落地的時候。

    事實告訴他:國王的頭顱並無特別,跟普通人一樣,落到地上會響、會滾、會流血。

    就像一個空洞腐朽的西瓜。

    泰爾斯再度握緊手中的劍柄。

    “坐穩你的位子,鮑勃,”凱瑟爾發言冷酷,回絕首相:

    “既是家務事,外人置喙個屁。”

    這番話說得直白粗俗又不留情面,年資高深而備受尊重的庫倫頓時面色難看。

    其他人更加不敢插嘴。

    家務事。

    泰爾斯輕嗤一聲,努力摒棄掉。

    “是啊,比如家庭暴力。”

    泰爾斯壓低聲音,冷冷開口:

    “不殺人奪命,就無人傾聽。”

    也許因爲他這次的語氣迥然不同,國王目光一頓。

    另一邊,梭鐸顧問想起了什麼,不由嘆息:

    “您讓我想起了賀拉斯殿下,泰爾斯公爵。”

    艾德里安勳爵緊皺眉頭,頭一次把手背到身後,對衛士們暗中下令。

    “賀拉斯。賀拉斯?”

    國王冷笑道:

    “他還差得遠呢。”

    下一刻,凱瑟爾五世不再給他機會:

    “鬧劇結束,孩子。”

    “你有十秒鐘,放下武器,”鐵腕王收斂笑容,冷冷地朝王室衛隊舉起手:

    “或者人頭落地。”

    獄河之罪不安地沸騰,地獄感官自然而發,讓泰爾斯聽見無數衛士悄然向他圍來時的細碎腳步和衣袂摩擦。

    放下武器。

    或人頭落地。

    十秒。

    所有這些。

    只能換來他的……十秒。

    獄河之罪洶涌難抑。

    泰爾斯死死瞪着凱瑟爾王的眼睛,死死剋制住躍身揮劍的衝動。

    他知道,凱瑟爾王是認真的。

    但很可惜。

    他也是。

    “我知道,父親。”

    泰爾斯表情酷厲,話語清冷,一如他的對手。

    “你不屑妥協讓步,永不表現軟弱,你還想像以前一樣,果決敢斷、雷厲風行地解決這事。”

    泰爾斯敲了敲承重者的劍脊,迎來沉鬱的金屬悶響。

    “但歸根結底,你不是心甘情願的。”

    少年忘掉羣臣各異的目光,忘掉守衛們隨國王手勢而起的腳步,甚至忘掉肩頸旁的重劍,他的眼中只有長桌盡處,那位他不能挑選,只能面對的敵手。

    獄河之罪不住翻滾。

    “你不想就這樣因爲一顆棋子,輸掉整盤棋局。”

    泰爾斯深深地望着凱瑟爾王,將手中的劍鋒往脖頸挪近一寸。

    “整盤棋局?”

    鐵腕王冷笑一聲。

    “十秒到了,而你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重要,孩子。”

    “那麼你也一樣,父親!”

    出乎意料,泰爾斯暴喝開口,他雙手把上劍柄,將劍鋒橫攔在喉嚨之前。

    獄河之罪瘋狂激盪起來。

    “跟六百八十年的王國,兩千年的帝國比起來,你和我,我們什麼都不是!”

    泰爾斯怒目圓睜,他的腹部抵住桌面,身體前傾到極限,肩頭的重劍因力量不足而不住顫抖:

    “不過塵埃一粒。”

    獄河之罪嘶吼出聲,不甘不忿。

    凱瑟爾王嗤聲而笑,舉起的手掌就要揮下。

    “除非,父親,”泰爾斯死死咬牙,忽略脖頸的刺痛,只覺除那對湛藍眼眸之外,周遭的一切都恍惚起來:

    “我們爲星辰而生。”

    爲星辰而生。

    鐵腕王的表情變了。

    他的手勢停在半空,靜止不動。

    時間彷彿停止在這一剎。

    “停!退回去!退!退!”

    艾德里安勳爵急急開口,喝止住幾個按捺不住,想要在陛下下令前搶先動手的王室衛士。

    “那個,”康尼子爵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打圓場:“不如我們——”

    但庫倫首相的大巴掌隨即重重地砸上他的肩膀!

    將商貿大臣的忠語諍言硬生生砸回肚子裏。

    東海公爵面無表情,只是把食指對上自己的嘴脣。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他知道,這是只有璨星才能參與的對話,只有王室才能聽懂的語言。

    無聲的壓抑持續了很久。

    直到國王的聲音幽幽傳來。

    “你要做什麼?”

    聲若流沙細碎,語似鞘中藏鋒。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笑了。

    這一刻,他的語氣釋然而輕鬆。

    “一刻鍾。”

    王子恍惚地道:

    “星辰上下,整個王國,需要的僅僅只是我們獨處的……”

    “這一刻鍾。”

    基爾伯特眼眶睜大:泰爾斯的劍鋒與衣領之間,幾滴猩紅的鮮血滲出,落到議事桌上。

    凱瑟爾王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鎖死在議事桌上的鮮血。

    一秒,兩秒。

    終於,國王緩緩地放下了作勢欲發的左手。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右手,攏指成拳,狠狠砸上桌面!

    “所有人。”

    凱瑟爾王聲音冷厲:

    “退下。”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

    唯有泰爾斯,聞言狠狠地吐出一口氣。

    草他的。

    獄河之罪不甘心地平息下來。

    王子深呼吸幾口,他倒回座位,把承重者放下到膝蓋間。

    他這才發現,雖然冬天已至,但握在掌心的劍柄,早已被汗水浸透。

    就在此時。

    “不,瑪裏科!”

    那個瞬間,泰爾斯體內的獄河之罪突然驚醒,洶涌咆哮!

    糟糕!

    泰爾斯下意識就要去舉劍。

    但他遲了。

    正如艾德里安的驚呼。

    咚!

    泰爾斯只覺眼前人影一閃,下巴一痛,登時眼冒金星!

    砰!

    又一聲悶響,泰爾斯腹部劇痛,把所有的反抗之力都抽離他的身軀。

    “噹啷!”

    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下,承重者落到地上,晃動不休。

    三秒之後,頭暈腦脹的泰爾斯才睜開眼睛,痛苦喘息。

    “謀反結束,殿下。”

    只見王室衛隊的次席先鋒官,瑪裏科把他死死地壓在地面上,腋下反鎖住他的手臂,膝頭頂住他的脖頸,讓王子呼吸困難,無法出聲。

    “這一拳,是爲了守宮門的弟兄們。”

    先鋒官看着王子嘴角的鮮血,恨恨地收起拳頭,向旁邊啐了一口。

    “小屁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