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黃昏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無主之劍字數:7981更新時間:24/06/27 18:46:44
    釺子平復着喘息,漸漸露出了笑容。

    “你可以賭一賭——大名鼎鼎的薩克埃爾,沒準我只是在虛張聲勢,沒準這只是閃光或煙霧?”

    他晃了晃手上的球體,它隨即發出令人不安的嗡嗡聲。

    刑罰騎士死死盯着那個球體,手上的青筋幾乎要暴出皮膚。

    泰爾斯瞪圓了眼睛。

    怎麼就……

    “不得不說,剛剛的一切讓我印象深刻,刑罰騎士,”釺子獰笑着道:

    “看來你寶刀未老。”

    薩克埃爾不屑地哼了一聲。

    “至於您,殿下,”刺客首領轉向泰爾斯,微微喘息:“您也大出我的預料。”

    “但就這麼跟我一起死在這裏,不是太可惜了嗎?”

    泰爾斯望着釺子,咬緊下脣。

    隨着這顆,局勢再次滑向他們無法掌控的方向。

    王子望向約德爾,但面具護衛只是輕輕搖頭。

    可惡。

    “放了他,釺子,”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後,凝重地道:“我以璨星之名承諾,你可以安然離去。”

    薩克埃爾看了泰爾斯一眼。

    但釺子卻搖了搖頭,笑容依舊。

    “不,殿下。”

    “您以爲,我千辛萬苦來到這裏,就是爲了‘安然離去’?”

    釺子冷笑道:“詭影不滅,因爲我們無懼死亡。”

    他輕輕從懷裏抽出一個瓶子,在薩克埃爾警惕的目光下,讓它滾到雙方之間。

    “這是最普通的迷藥,殿下,我發誓,不會有副作用,”釺子輕笑道:“請讓您的傳奇騎士喝下它吧。”

    他搖了搖手上的煉金球:

    “我們就能相安無事。”

    盯着那個瓶子裏的藥劑,泰爾斯的臉色冷了下來。

    “你覺得這可能嗎?”

    薩克埃爾也寒哼一聲。

    但釺子只是搖搖頭。

    “我知道,這也許會讓您小小不爽,但是跟接下來的比起來……”

    他舉起左手,獰笑着打了個響指:“他們到了,我討厭這麼做,但是……”

    腳步聲響起。

    泰爾斯和薩克埃爾警惕地舉起武器。

    然而,從黑暗裏走出的人,卻讓王子殿下大驚失色。

    那是三個刺客。

    他們押送着三個五花大綁的人,緩步來到火光之下。

    “不。”泰爾斯呆呆地道。

    不。

    怎麼會是他們?

    薩克埃爾扭頭看了王子一眼,不解地扯起嘴角。

    釺子笑了,他後退一步,手上的煉金球卻不曾放下。

    “我這裏有着三個人質,哦,現在是四個了。”

    他對着新來的人們得意地努了努嘴。

    泰爾斯驚怒交加地看着釺子,又看看來人。

    該死。

    只見釺子笑着抽出匕首,來到第一個被綁縛的人質面前,逼得不住掙扎的她擡起臉龐。

    “首先,曾經讓您吃盡苦頭的仇人。”

    釺子嬉笑着搖頭。

    而他的刃鋒下,災禍之劍的雙劍僱傭兵,被他偷吻過一次的姑娘,瑪麗娜女士形容狼狽,精神疲憊。

    她咬着牙,先是飽含恥辱感地望了驚愕萬分的泰爾斯一眼,隨即憤怒地掙扎着:

    “呸,蟑螂。”

    身後刺客狠狠給了她一下,瑪麗娜頓時軟了下去。

    泰爾斯的心慢慢涼了下來。

    釺子來到下一個人的面前,匕首在手上打了個轉。

    “其次,素味平生的陌生人。”

    我家酒館的老闆,坦帕倒是順從地接受着刺客的逼迫,只見他一臉灰敗,生無可戀地嘆息道:

    “倒了血黴,我今天大概是忘了拜祭漠神……”

    泰爾斯握緊拳頭。

    釺子走到最後一個人跟前,笑着把匕首按上後者的脖頸。

    “接着,是您忠心耿耿的屬下。”

    只見分離了有一會兒的菜鳥僱傭兵,滿頭奇怪紅髮的快繩露出一個憨厚而無辜的笑容。

    他勉強而尷尬地抽了抽嘴角,對着泰爾斯諂媚地揚揚眉毛:

    “額,嘿,泰爾斯殿下,記得我嗎,我是你的……你的那個……你的懷亞·卡索?”

    你的懷亞?

    泰爾斯痛苦地呼出一口氣,長劍重重拄地。

    咚。

    去你媽的懷亞!

    (龍霄城裏,正跟某個戴面具的啞巴大眼瞪小眼的王子侍從官打了個噴嚏。)

    你怎麼這麼笨啊!

    你不是還在災禍之劍手裏麼?

    居然被他們抓住了?

    快繩依舊眨着一雙無辜的大眼,依稀可見委屈與尷尬。

    可釺子還沒結束。

    他舉起匕首,遙遙指向被四個人束縛着的約德爾,冷笑出聲。

    “以及最後一人:跟隨王子身邊,生死相隨的神祕侍衛。”

    約德爾又搖了搖頭。

    薩克埃爾皺着眉頭看向泰爾斯。

    王子知道他想問什麼,但是……

    但是現在這個局勢……

    “看過您剛剛的表現之後,殿下,我越發對您的仁慈充滿信心,”釺子用匕首撩了撩頭髮,刮了刮汗水:

    “比如……”

    他眯起眼睛,匕首一個個指向人質們:“您願意選擇誰先去死?”

    “仇人?陌生人?屬下?還是侍衛?”

    誰先去死?

    泰爾斯死死瞪着眼睛,目光難以置信地掠過這些人。

    瑪麗娜無力地抽搐着,坦帕晦澀地唉聲嘆氣,快繩看上去求生慾望極強,拼命掙扎着給泰爾斯打眼色。

    泰爾斯的牙齒越咬越緊。

    怎麼……

    怎麼會……

    煉金球,加人質?

    約德爾。

    還有快繩。

    哪怕是其他兩人。

    泰爾斯臉色掙扎,努力不去看薩克埃爾狐疑的表情。

    他肩膀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這不可能,”王子艱難地開口,卻發覺自己一籌莫展:

    “薩克埃爾有自己的尊嚴和選擇。”

    “我不覺得他會願意喝下你的迷藥……”

    釺子很快打斷了他。

    “那我們就退而求次,”刺客首領笑眯眯地道:

    “我這人很好說話的。”

    釺子有意無意地揚了揚手上的金屬球:

    “殿下,不如您來喝下迷藥吧,然後爲了您的安睡,讓您的騎士有多遠走多遠?”

    泰爾斯先是一怔,繼而心中不忿。

    薩克埃爾輕哼一聲,嘴角露出冷笑:

    “你還真敢說。”

    釺子禮貌地眨眨眼,絲毫不見方纔被刑罰騎士逼得手足無措孤注一擲的狼狽。

    泰爾斯沉默着,沒有說話。

    他突然覺得,釺子身後的火把是那麼刺眼。

    怎麼辦。

    出路在哪裏?

    “你確信?”

    泰爾斯苦澀地道:“現在放手,你們還有機會逃走。”

    釺子噗嗤一聲笑了。

    “您的決斷,殿下,”他完全沒有理會泰爾斯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聳肩:

    “或者我們可以先來點開胃小菜?”

    “就讓我們來測試一下,您的仁厚之心,能到哪一步?”

    開胃小菜?

    泰爾斯皺起眉頭,心中冒出不祥的感覺。

    只見釺子握着匕首,走到瑪麗娜身邊,鋒刃緊緊貼住她的頸部血管,逼得她擡頭後仰。

    “安分點,女士,”釺子站到瑪麗娜的身後,獰笑道:

    “劃破臉蛋就不好看了。”

    正準備掙扎的瑪麗娜臉色一白。

    泰爾斯的表情越發難看。

    薩克埃爾旁觀着泰爾斯的臉色,似乎懂得了什麼,若有所思。

    “從仇人開始,怎麼樣?”

    釺子冷笑着,遠遠盯住泰爾斯:“我會割開她的血管,權當提醒您做決定的時鐘。”

    “然後依次是陌生人、屬下,侍衛?”

    釺子的每一個字,都讓泰爾斯越發難受,越發憤怒。

    冷靜,泰爾斯。

    冷靜下來!

    在他不可不謂豐富多彩的人生經歷中,都只有自己被人用刀頂着脖子的場景。

    被人用他人的性命要挾……

    這還真是第一次。

    泰爾斯抿緊嘴脣,諷刺地自嘲着。

    只覺得內心無比壓抑。

    “薩克埃爾,”他艱難地開口:

    “你能……”

    但薩克埃爾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只是搖了搖頭。

    “可能致命的煉金球,加上四個人質,他們在不同的位置,我沒法分身四顧。”

    刑罰騎士凝重地搖搖頭:

    “沒人能做到。”

    泰爾斯內心一沉。

    他最後的希望落空了。

    薩克埃爾看着王子的樣子,微微嘆息。

    “但我依舊能救你出去,孩子。”

    刑罰騎士遠遠看了釺子一眼,輕聲道:“他的話不可信,而你的身份,顯然比他們重要。”

    “這個選擇不難。”

    泰爾斯手臂一緊,只覺得手中長劍無比沉重。

    選擇不難?

    但是……

    泰爾斯一個個地掃過每位人質:壞脾氣的落難貴族瑪麗娜、奸詐卻又好心的坦帕老闆、身份非常而灑脫自在的快繩。

    以及……

    王子艱難地看着看樣子奄奄一息的面具護衛。

    選擇犧牲他們全部,然後我一個人逃出去?

    還是犧牲他們其中一些“不那麼重要”的人,然後寄希望於薩克埃爾的突擊,扭轉局勢?

    不。

    不!

    對方掌握着不止一個籌碼。

    而他……

    他一無所有,一籌莫展。

    泰爾斯只覺肩膀沉重。

    “我可沒有一整天,殿下,”釺子看樣子厭倦了這種僵局,寒聲道:

    “速決。”

    很奇怪,這個時刻,泰爾斯突然想起了六年前。

    六年前的英靈宮裏,面對五位大公,他也聲嘶力竭,將近絕望。

    那個時候,自己甚至動搖過,考慮過要不要接受艾希達的提議,藉着後者的力量,掀翻棋盤。

    等等。

    想到這裏,泰爾斯微微一顫。

    他咬緊牙齒,握在劍柄上的右手逐漸僵硬。

    他並不是……

    並不是一籌莫展,不是麼?

    至少。

    泰爾斯艱難地擡起頭,環視着每一個人。

    他,泰爾斯·璨星。

    還有着最後的籌碼。

    最後的。

    想到這裏,泰爾斯幾乎要把手中的劍柄捏碎。

    王子直直地望着約德爾的暗紫色面具,眼中神色難明。

    面具護衛心中一動。

    他突然知道王子要做什麼了。

    “不,”約德爾顫抖着掙扎了一下,焦急地直呼其名:

    “泰爾斯!不!”

    “別冒險!你比我們所有人都重要!”

    泰爾斯閉上了眼睛。

    薩克埃爾皺起眉頭,釺子也狐疑地投來視線。

    我比他們所有人……都重要?

    王子想起很久以前,在復興宮的那次刺殺,那時,是約德爾奮不顧身地推開他,獨自擋下了三根弩箭。

    他又想起在龍霄城裏,其他人握着武器進入英靈宮,爲王子那個不穩妥的計劃爭取機會。

    那時……

    對於約德爾,對於他們而言……

    那也是個不難的選擇吧。

    不是麼。

    因爲……

    因爲他不只是泰爾斯。

    更是泰爾斯王子。

    是王國的繼承人。

    然而。

    他是嗎?

    泰爾斯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艾希達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我在你還是一個乞兒的時候,就來到你的面前,你還會是這樣的反應嗎?】

    王子咬起牙關,想起曾經的自己。

    【當你在王子的頭銜上沉醉度日,或者在乞兒的悲慘裏苦苦掙扎的時候,當你在兩者的快樂與苦痛裏來回的時候,你是否曾經思考過,你自己究竟是什麼?】

    【一個因血脈而尊貴的王子?一個天生卑賤不幸的乞兒?一個早慧的天才孩子?一個在掙扎着,想要努力改變命運的可憐人?】

    泰爾斯的呼吸再次開始加速。

    【當你被剝去一切他人所下的定義,離開一切你藉以存在的情境,你自己還剩下什麼?】

    我還剩下什麼?

    下一秒,泰爾斯倏然睜眼!

    “薩克埃爾。”

    那個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聲音變得堅毅而厚重。

    “前王室衛隊的刑罰官、守望人,伊曼努·薩克埃爾先生,對麼?”

    不再是那副難聽、輕浮的公鴨嗓。

    但他的內心,卻無比放鬆,無比豁達。

    不再憂心忡忡,重擔難卸。

    正在觀察敵人的刑罰騎士皺眉轉頭:“嗯?”

    泰爾斯果斷地道:

    “請你見機行事,盡力而爲。”

    薩克埃爾微微一愣:

    “見什麼機?”

    泰爾斯並未回答,只是淡淡微笑。

    被挾持着的快繩以爲泰爾斯終於要放棄他們了,情急之下匆匆開口:“額,泰爾斯?聽我說,我們可以選擇一個比較中立的……”

    但泰爾斯搖了搖頭。

    “閉嘴,快繩,”星辰王子嘆息道:

    “順便一句,你的推銷口才很差。”

    快繩愣住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泛出笑容,平靜而冷淡地看向釺子。

    “你知道嗎,釺子,這裏,這裏是鍊金之塔的地盤。”

    “他們留下了很多東西,大部分都被星辰王國繼承了。”

    釺子面色一冷,突覺不妙。

    鍊金之塔?

    什麼意思?

    只見王子看着昏暗地牢裏的破敗環境,重重地把長劍插入地面:

    “法師們……在他們沒消失的時候,總有各色各樣的戲法,煉金球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泰爾斯心情複雜地看着手中這把樣式優美,裝飾名貴的長劍。

    “璨星王室知道其中一些,也掌握了其中一些,”他出神地道,隨後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像是在自言自語:

    “當然,我說的不是閃閃發光的金色血液……”

    薩克埃爾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泰爾斯。

    釺子默默做出手勢,刺客們把人質束縛得更緊了。

    王子擡起頭,看向前方的刺客們。

    泰爾斯扭開視線,彷彿沒看見約德爾的重重搖頭。

    我是誰?

    我是泰爾斯。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

    到最後一天。

    他默默地道。

    沒人能改變。

    沒人能否認。

    沒人能質疑。

    因爲我就是,也只能是泰爾斯。

    而不是其他。

    泰爾斯的雙手握緊劍柄,覺得心情安詳。

    “別眨眼,”在所有人奇怪的眼神下,王子輕笑道:

    “因爲……”

    “這也許是你們一生中見過的,最有趣、最神奇、最絢爛的魔法表演。”

    泰爾斯不動聲色地下移左手,輕輕撫上長劍的鋒利銀刃。

    他的手掌傳來陣陣刺痛,以及一片溫熱。

    曾經,他在無比激動的時候做過這件事。

    但現在,他卻如此冷靜。

    他會成功嗎?

    釺子本能地覺得不對,他死死抵住瑪麗娜的咽喉,咬牙威脅:“殿下,我發誓,一旦你耍任何花招,我就會立刻下手……”

    但泰爾斯已經聽不見了。

    就連約德爾和薩克埃爾,也消失在他的感官之外。

    那一瞬間,他已經徜徉在無限的光芒裏。

    彷彿超越了自我。

    ————

    東陸。

    某個不知名的小漁村。

    傍晚。

    一間簡陋的海邊茅屋裏,一個棕色肌膚,容色靜婉的清麗婦人,正默默地洗刷着手上的木碗。

    她聽着耳邊的海浪聲,手上動作不停,臉色平靜,表情淡然。

    彷彿沒有什麼能打斷這一幅愜意恬靜的畫面。

    直到下一秒。

    “啪嗒!”

    一個木碗掉落地面,轉動不休。

    婦人沒有去撿拾它。

    相反,她緩緩擡頭,滿面驚愕。

    好像看見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下一刻,清麗的婦人果斷地丟下一切,走出小屋,遠眺大海。

    最後的夕陽停留在海面上,彷彿浴盆裏洗沐的孩童,將沉未沉,慵懶而調皮。

    婦人望着海天一線上金黃色的粼粼波光,表情卻越來越凝重。

    下一秒,一個乾巴巴的嗓音突兀地響起,像是突然闖進畫中的重墨!

    “芙萊蘭!”

    那個乾巴巴的嗓音語速極快,似乎無比焦急:“這是——它!”

    婦人點了點頭,表情未有一刻鬆懈。

    “我知道,”名爲芙萊蘭的婦人緩緩點頭,嗓音沉穩,不知不覺安撫着周遭的一切:

    “我感覺到了,那家夥……又處在叩門的邊緣了。”

    那家夥。

    婦人微微蹙眉。

    虛空的來客看樣子很是倉促,不等對方說完就急急打斷:

    “一定是瘋了——快,他,或者她在哪兒?”

    芙萊蘭沒有馬上回答,她只是沉沉地望着海平面。

    下一瞬,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紫光。

    無盡的紫色輝光,從芙萊蘭的雙眼深處滲透而出!

    光芒蔓延上婦人的臉龐,猶如枝椏分叉。

    隨着這道光芒亮起,婦人的五官被漸漸遮擋,柔和不再,整個人越發顯得威嚴可怕。

    彷彿天地萬物都失去了顏色,這一刻起,只有她一人,散發光輝,

    可婦人依然望着海平面,一動不動。

    虛空中的聲音沒有再發話,他知道對方在做什麼。

    幾秒後,紫光微顫。

    “撒格爾,”婦人輕聲反問道:

    “你在哪兒?”

    虛空裏的嗓音再度空洞地響起,這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覺察的小心。

    “龍霄城,”客人乾巴巴地道:“我聽說吉薩曾經在這裏出現,跟克若蕾希絲那個惡婆娘死鬥了一場,所以來找找線索,這裏現在挺熱鬧的……”

    芙萊蘭沒有要聽他說下去的意思,泛着紫光的臉龐輕輕搖動:

    “那目標就不在龍霄城,至少不在你百里之內。”

    婦人微微眯眼,似乎在體驗什麼:“嗯,這次的感覺比上次要明顯多了……”

    片刻後,她突然睜眼:

    “在西陸!”

    “大荒漠!”

    她果斷地道。

    虛空裏的嗓音沉默了一會兒,再響起來的時候,已經帶上了一絲雀躍:

    “能再精確些嗎?你的能力比他們都適合搜索,只要我們搶在……”

    然而就在下一刻,撒格爾的聲音突然掐斷,像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止是他,芙萊蘭臉上的光芒也狠狠一顫!

    婦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她突然變色,擡頭看天。

    天空中一切正常,雲彩靜默,蒼穹無聲。

    唯有幾隻海鷗,懶懶地飛過黃昏的海面,越浪還巢。

    但那不是重點。

    婦人眼中的紫光越發不穩。

    虛空裏的嗓音突然變得小心翼翼,帶着些微的顫抖:

    “不,不,這是……”

    婦人凝重地點了點頭:

    “嗯。”

    “血棘和黑蘭,”芙萊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複雜神情:

    “她們叩門了。”

    虛空裏只有靜靜的沉默。

    寂靜持續了好一會兒。

    直到婦人深深嘆息:

    “想必她們也跟我們一樣,準備了無數手段,等了整整六年,等着那個新人露出破綻,等着他或她再次叩門。”

    虛空裏的乾枯嗓音慢慢開口,吞吞吐吐,帶着不敢肯定的懷疑,和濃重深厚的不甘:

    “這麼說,那個新人,那個新人……一旦他叩門成功,進入本態……”

    芙萊蘭嘆了一口氣,黯然點頭:

    “就是自投羅網,插翅難逃。”

    “成爲雙皇的戰利品。”

    黃昏的海面愜意而沉寂,只有海浪與鷗聲交相起伏。

    夕陽已經沉下三分之二,海上的金黃色慢慢轉向深紅。

    婦人靜靜站立着,臉色悲哀。

    紫光從她的臉上黯淡下去,恢復了她本來柔和清麗的面容。

    直到撒格爾的聲音再度傳來:

    “不,那已經不是重點了。”

    芙萊蘭漠然擡起頭:

    “什麼意思?”

    虛空裏的客人沉默了好一陣,才帶着濃濃的擔憂開口:

    “血棘和黑蘭,她們彼此忌憚,仇深似海,一有機會就恨不得撕碎彼此。”

    “一旦她們同時找到那個新人,我不覺得她們會願意分享……”

    而那就意味着……

    乾巴巴的嗓音慢慢變小。

    芙萊蘭微微蹙眉,搖頭道:

    “不……”

    但是撒格爾顯然沉浸在自己的話語,繼續道:

    “六年前,她們就因爲那個新人,在本態裏突然遭遇,倉促交手——戰鬥的餘波,激起了終結海眼周邊百年難遇的大海嘯,如果不是淵之君主從獄河底下甦醒過來控制事態……”

    乾巴巴的嗓音漸漸弱了下去。

    婦人眉頭深鎖,愁色滿面。

    不見其形的撒格爾晦暗地道:“而爲了這一次的相遇,她們想必準備充足。”

    “無論對新人……”

    “還是對彼此。”

    他喃喃道。

    婦人面對着海面,面對着毫無一物的虛空,臉上化出難以置信的悲憫神色。

    準備充足的雙皇?

    面對身爲宿敵的彼此?

    她的內心突然揪緊了。

    “不。”

    深棕膚色的婦人閉上眼,輕嘆一口氣:

    “她們是世上最頂尖的魔能師,總不至於不顧一切,目光短淺地毀滅世界吧?”

    這一次,虛空裏的空洞嗓音毫無感情地笑了一聲,頗有些悶悶不樂:

    “六百多年前,他也是這麼對我們說的。”

    婦人抱着小臂的手輕輕一緊。

    “誰?”

    虛空裏的來客緩緩嘆息,輕聲吐出一個奇怪的詞組:

    “聖日。”

    芙萊蘭微微一愣。

    聖日。

    已經有多久,沒再聽見了?

    只聞虛空裏的神祕人低低地道:

    “就在終結之戰的最後一役,在他親自降臨最終帝國的凱旋之都,去跟窮途末路的真理兄弟……”

    “最後談判之前。”

    芙萊蘭沒有答話。

    隨着又一道海浪,西方的夕陽完全沒入海面之下。

    只留給這個恬靜而舒心的世界……

    一個黯淡的未來。

    哇!好興奮,下章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寫隕石遁情節了?by一臉邪惡的無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