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甲 在山中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拏雲近月字數:4130更新時間:24/06/27 18:44:52
山中所吸的第一口空氣直透心脾,可彌散至四肢百骸,在呼氣時亦有氣從渾身毛孔緩出之感,彷彿每次呼吸身體都得到一次洗滌。山中花樹呈現各種不曾見過的美,各種飛禽走獸直令人心曠神怡。山中白雲在你看之時會回視於你且各有不同表現,有慵懶、有閒適、有瞄你一眼就不再理你。
“師父,我視力突然變得很好了,我以前從沒看得這麼遠這麼清晰過。”我興奮的說道。
師父道“不是你視力變好了,是山上靈氣比山下濃郁太多所致”。
我道“這是仙境嗎?”
師父道“尚未算仙境,不過對山下凡俗人而言,可相當於仙境。”
我道“不太明白。”
師父道“這裏屬於洞天。另外還有福地。兩者皆超然於凡塵以外。福地相當於一個微型人間,那裏有人間該有的一切,只是沒有災禍,百姓不容易老且長壽。生活在那裏面的百姓和有靈生命可謂很有福氣,所以稱爲福地。”
我道“那洞天呢?是不是比福地更好更難得?”
師父道“是的,洞天相當於一方私家不對外的小天地,哪位仙人或山門有德有能獲得該洞天的使用權,則可在其間自主營造這方小天地裏的一切。比如這方天地裏什麼時候呈現哪個季節呈現多久,溫度高低的調節,各種動植物、山水形勝的擺置裝點,皆可調可控。就像人間帝王建造自己的宮殿、員外建造自己的莊園一樣,但憑實力和喜的啊好。洞天裏靈氣寶貴,一般來說沒有老百姓,只有修行人。若洞天之主願意放置老百姓在裏面繁衍生息,能生活在洞天裏的百姓將幸福之極。”
我道“那爲什麼只是有使用權?能使用多久呢?房東是誰?”
師父道“天地間除了道之外,哪有什麼是永恆的。就算一萬年萬萬年不也是有個盡頭嗎?至於洞天福地的房東嘛,自然是老天爺咯。”
我道“那老天爺有名字吧?”
師父道“爲師微末,不能知老天爺有沒有名字,或者老天爺是否像凡人和仙人一樣需要有個名字。連老君這樣的天人都不知道老天爺叫什麼名字,他只是很恭敬的給老天爺加了個名----道,道即老天爺。而道願意與德親近,所以我們無論修仙還是做人,都需好好修德、積德。”
我問道“師父你算仙人了嗎?”
師父道“算地仙,尚未天仙。成天仙除了要修仙,也需功德圓滿。所以世間多有修行修真人行走。我們師門這一脈比較獨特,我們的山門不在凡塵俗世山頭,屬於世外修仙門派,通常世外門人除了顛倒乾坤的至危至暗時刻不會有法旨允許入世。”
我道輕嘆一聲道“那我以後沒法再入世間咯。”
師父莞爾一笑道“我們這一脈比較獨特。需要山中修行一甲子,世上遊歷一甲子。交替往復如此這般修行。到你該入世間行走時,不待滿一甲子六十年都不許回山。”
我高興道“那真是太好了。爲什麼世外道門中我們這一脈如此獨特?”
師父道“這就要從上古時期講起了。三皇五帝時代以及後來的大虞王朝和大夏王朝時,人間是人神共居的狀態,當然也包括妖精鬼怪一起共居。到商湯代夏後,天上人間已分隔,不再是暢通無阻,著名的歷山也在那時消失於人間。但是天上仍然有門徑往來人間,部分仙人選擇繼續留在人間。我們這一派的祖師爺就是當時選擇留在人間的仙人之一,分得了這座洞天。而商朝時仍然有人間得道高人可以在必要時上天彙報。”
我急忙問道“所以現在也還是一樣,如果需要的話師父你仍然可以飛上天去是嗎?”
師父道“現在怎麼能跟商代時比,都不能與秦始皇一統六合前比。你以爲雄才大略的秦始皇會糊塗到讓徐福去找不存在的三山求仙丹嗎?(在渤海以東海上的蓬萊、瀛洲、方丈三座仙山)只不過三山在秦始皇起心動念時也如歷山一般消失於人間了。現在唯有修成天仙才可破碎虛空飛昇上天。”
我問道“商朝時是不是有發生了什麼大變化?”
師父道“是的,博弈鬥爭無處不在,時時俱在,當今山下西方佛教不就到我華夏搶地盤與信衆來了嗎。商代夏後,上天的有兩派,留在人間的亦有兩派,在商朝管理人間500年後,天上人間多方勢力終究還是以各自在人間的勢力爲棋子,在神州這塊大棋盤上開啓棋局分勝負。詳細過程就不與你說了,不可說,亦非隻言片語可全。總之,分勝負後決定人間徹底讓人族自理。原本留在人間或是仍想留在人間的仙人多被封了神職上天,除零星漏網的仙人仍蟄伏隱藏不再入世外,神仙即使領法旨下凡也不能再像上古那般真身降臨,只能是以化身降臨人間。人間只餘修仙之人。在塵世間的道門修行人,道法再高仍然是人,有肉身就終會滅,但得道之人真靈不散可在離世後繼續修行。那些鳳毛麟角的得道高人在人間修行圓滿後可以尸解或兵解成仙,甚至有肉神成聖直接白日飛昇的。嚴格意義上而言,如師父,仍然介於仙與人之間。”
我道“最後這句不太明白,師父可否解惑?”
師父道“好!有個員外有片大莊園,他挖了很多個池塘養魚。有個魚塘很大放養了很多魚,各種魚皆有,還混養了蝦,沉了幾牛車糞肥入塘,水面上灑了些乾草,安排個長工在魚塘旁搭棚看護管理。另有一個小塘,員外覺得在小池塘裏搭座假山佈景會讓莊園一隅增色添彩幾分。於是精心打造,從水源地泉眼處引清泉入池,養的都是精挑細選過的錦鯉,安排細心的婢女日常投料護理小池塘。你覺得大小池塘裏的魚感受會一樣嗎?養出的魚質感會一樣嗎?”
我道“大池塘如人間,小池塘如洞天福地。自是不一樣。”
師父道“嗯。那你覺得養魚人會時刻關注魚塘裏魚羣的情況嗎?”
我道“大池塘即使水面犯渾也是正常可接受的情況,長工雖專職也不須時刻盯着水裏的魚,只要沒發生大動靜,比如有人投石入水或是萬魚躍出水面,他都可以在旁喝酒或打盹,只要不擅離職守即可。婢女嘛,肯定需要比長工用心許多,即便不是時刻盯着,也需時不時關注水質是否變化,錦鯉們安否,儘量不使錦鯉翻肚皮漂於水面。畢竟那是園裏一道風景,員外自己或賓客會偶爾駐足觀賞。”
師父道“嗯。且不說福地裏幸福的錦鯉們。你覺得什麼情況下長工會巡查或出手打理魚塘?”
我道“每天早午晚看一眼是必須,若無明顯變化不巡查。即便水面浮起幾條死魚,也僅是關注一下未必會有處理動作。只有連續多天一直有死魚浮出或大面積出現死魚時,才會開啓巡查找原因。查看是水質出現什麼異常變化還是魚塘被投毒。”
師父點點頭道“若是有水獸悄悄潛入塘底,在塘裏大開殺戒,水面無異常的情況呢?”
我道“那就的確不是能馬上引起長工注意的了,嗯,此時若是能有一些魚躍出水面給長工報信,池塘裏的災難就會早些得到關注及處理。”
師父道“所以,人間還是需要有能上達天聽的修行人在世間行走。從天災人禍發生到引起關注,再到觀察判斷認爲有必要出手干預,有可能是一天或幾天或一段時間。”
我道“是此理,天上一天,世上一年。”
師父道“嗯,外來水獸入池塘,不發現則已,發現了肯定是會處理的。但若是池塘裏原有的魚經年後進化或異化爲喜歡吃小魚的大魚呢?說說看。”
我道“這……就要持續觀察一段時間了,肯定不宜一發現就出手干預。殺生殺生,有殺自有生,魚塘裏可以出現新品種的魚,而且是大魚,豐富了品種,兼且大魚追小魚逃的過程中,衆小魚兒中或許會有在奔命中躍升等級的,這對整個池塘魚羣未必不是好事。當然,如果那吃小魚的大魚食量驚人,很快把池塘裏的魚吃掉一半或大半就該出手干預了,消滅之或單獨飼養之。如果該大魚不只是嗜殺小魚,不是爲了吃飽養活自己,那就又另當別論了,無需等到其吃掉一半的魚,越早出手越好。嗯,關注到有進化或異化魚出現也是需要時間的。”
師父笑道“孺子可教。所以在有了經驗後,知道池塘裏有可能會悄然混入水獸或是養出異化魚,長工會主動投幾尾魚入池作爲其耳目,也會允許良性進化到夠等級的小魚兒上達天聽。”
我道“對魚而言,長工就是魚兒們的老天爺。水面上就是天上。”
師父道“長工對魚兒們來說就是神仙般的存在,山莊員外可視爲魚兒們的老天爺。員外和長工婢女也存在於他們的那一方天地當中。真正的最大的老天爺依然是道,天道。衆生靈呼吸的每一口空氣、喝的水、賴以存活且的天地空間,這一切的一切,你以爲是本就該擺在那裏等着渺小的你生生世世的嗎?若非老天爺開闢打造,安有天上天下,安得芸芸衆生與萬籟來此世間遊。給了能夠讓生命存在的天地,又給了萬物以生命,還在天地間這個巨大池塘裏撒下了無數食料,難道還須老天爺把食料一口口的喂到嘴裏才算是有恩於萬物嗎?得此生命,若不能好好地做好自己,於天地間掙命爭渡,這樣的人不容於天地間,當不賴天。老天爺給了萬物生命即天生,讓萬物在天地間都能通過自食其力找到吃食即天養。老天爺已經都做到這份上了,萬物當自謀生自承生滅,無論是自認爲最高等的人族,還是草木抑或狗畜,都需遵守該法則。所以老君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此乃正解。佛家有云衆生平等,亦同此理。老天爺視角的確如此。於大智慧而言,道佛亦有可互參互鑑之處。”
我向師父行了一禮道“弟子謝過師父傳道解惑。”
師父道“我們現在來看那個有假山的精美小池塘。錦鯉本比普通魚有靈性,日久生情後婢女開始投一些能開啓靈智的食料入池,漸漸地,有一天有一條錦鯉不滿足於躍出水面一剎那又落回水裏,該錦鯉多次嘗試後終於成功跳躍至假山的一處平臺上,婢女很驚喜,開始與這條錦鯉直接對話。爲了能更久的待在岸上,這條錦鯉漸漸長出了雙腳四腳,學會了在岸上呼吸。接下來陸續出現第二條第三條這樣的進化錦鯉。員外和婢女都很開心,此時再不會把他們只是視爲魚兒。但是,只有他們能徹底離開池塘,可以長時間待在岸上行走才會被視爲山莊裏的陸上生命。最後如果能化爲人形,哪怕仍保留有一些魚的特徵,至此才會被山莊裏和山莊外的人們視同爲人。”
“弟子明白了。”我再次行禮謝過師父。
師父再度莞爾,手輕撫我頂,頭頂上瞬成一髮髻,有一枚與師父一樣的木簪子。
山中不知年,經過初修行後,整個人已脫胎換骨,愈發開竅明悟。
我問師父何時可以下山入世間行走,師父說他早已修滿世間行走功德,建安元年是下山處理一件世間門派解決不了的棘手事情。原本我還有個師兄,在西漢時已開始世間行走。在王莽篡漢的時候介於過深,受到了懲戒。導致需要做些調整才能繼續在世間行走。我們這一脈已將近四甲子兩百多年沒有在世間行走了。
師父說我入山修行時間沒多久,修爲尚淺,仍需在山中再修行一甲子。
有天我修行課業完畢坐在峯頂看白雲許久,心中念及還要再等六十年後才能重見人間煙火,就在那時我接收到師父的心聲留言。
師父告訴我,我們這一脈有個商朝時同枝的親近法脈,只是在周朝時按祖師爺的意思分別各修一枝。有些功法心法需要請那一脈的同門傳予我,與我們自身的功法心法兩相結合才能重啓世間行走修行。師父已親自入世與我叫師叔的那位同門會晤過,特許我下山一趟拜訪那位師叔。
我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
我依然愛着我的人間,即使我的記憶都是不堪回首的童年見聞。但那些歲月裏仍然有觸到過與父母親朋間的美好與溫暖,那些美好的部分會在記憶裏一直美好着,不會被其他的不美好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