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不再受庇護

    知生氏的話迴盪在祭壇之上，充滿了深意。

    和曾經相比，他少了些許滄桑，額邊白髮卻多了幾縷。

    先天人族壽命隨很長，可仍抵不過悠悠歲月。

    而在他說完後後，站在他身後的衆多先天人族都是一愣。

    大羿最先反應過來，凌厲有神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站在他身邊的重川卻是沒有聽出知生氏語氣中的深意，粗狂的臉上閃過一絲興奮，“首領，是準備要離開大荒了嗎？”

    大荒廣袤，但那是基於曾經的人族還很弱小。

    自從五千年前道祖合道外加百里自神州帶來修煉之法後，知生氏族開始了蓬勃發展。

    雖然大荒之上各種古老兇獸層出不窮，但因爲當初上蒼的顯化，幾乎很少有生靈會對人族出手。

    所以如今整個大荒之地幾乎都可見到人族身影，一座座城池遍佈四野，人族數量從最初的幾十萬，達到了如今數百億！

    聽到重川這話，其他人也都是回過神來。

    除了大羿之外，所有人眸中也都是浮現興奮之色。

    他們，早就想離開大荒去往更廣袤的天地看看了。

    如今人族的城池都已經修建到了大荒邊緣臨海處，整個大荒除了一些窮兇極惡生靈的領地，大部分人族也都探索完畢。

    當初百里所帶來的修煉之法，只能支撐到人族修煉到大乘境界，而如今，整個知生氏族，足有數十萬大乘！

    至於渡劫和合道更是數不勝數，去往新的天地，是人族如今所有達到大乘巔峯境界的人共同的渴望。

    奈何知生氏一直未開口，再加上橫渡西海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大部分人也只能按捺住內心的渴望，自尋苦思突破凡境的辦法。

    另一邊，知生氏聽見重川語氣中的興奮，眸中卻是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異色。

    在衆多先天生靈期待的目光中，他轉過身，臉上平靜的神情和衆人的興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離開大荒？就憑我們？”

    略帶自嘲的聲音忽然在知生氏嘴裏說出，平靜神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抹罕見的凌冽！

    所有人都沒想到知生氏居然會這麼說，他們臉上興奮的表情定格，每個人內心都是爲之一震。

    而大羿則是想到了什麼，目光微微一閃。

    “你們是覺得如今人族遍佈大荒各個角落早已達到巔峯？”

    知生氏看着面前衆多先天人族，那瀰漫滄桑之意的雙眸彷彿看穿了歲月，繼續道：“還是覺得以大乘的修爲...便可以去那浩瀚無垠的四洲與萬族爭鋒？”

    冰冷的聲音迴盪在祭壇之上，壓得重川等人有些喘不過氣。

    陽光依舊悠悠灑落，可他們此時卻只覺身心發寒。

    他們...從未見過首領露出這番神情！

    而知生氏的話並未就此停止，他的目光忽然看向那愣住原地的重川，似詢問又似質問道：“重川，你之前帶着桑炎和辰元去赤炎一族的領地做了什麼？”

    人羣中，兩名先天人族忽然擡起頭，神情有些無措。

    另一邊，站在大羿身側的重川聽到知生氏叫自己名字，還未回過神來的他下意識道：“赤炎一族天生親近火焰，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我帶着桑炎和辰元去讓他們離我族離陽城遠一些。”

    面對神情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知生氏，重川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忐忑。

    雖同爲先天人族，但知生氏卻爲三祖之一，其身上天生自帶威勢，只不過平日裏多表現爲平和罷了。

    當重川說完後，讓所有人意外的是，知生氏就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有意思的事情般，居然開始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洪亮，響徹整個祭壇，驅散了幾分肅穆。

    看着那揚天大笑，絲毫不顧及此處是何處的知生氏，所有先天人族都是低下頭，神情罕見的戴上了一絲惶恐。

    他們聽出了知生氏笑聲中的悲涼與自嘲。

    “好一個讓赤炎一族離我族遠一些，哈哈哈！！”

    知生氏此刻周身長袍鼓動，整個人顯得是那麼怪異。

    笑聲傳出祭壇，飄入古城所有角落，震動白牆青瓦。

    無數人族自打坐中驚醒，目光朝着不周山下看去。

    “重川，我問你！”

    “那赤炎一族實力與我人族相比，如何？！”

    刻滿各種神祕符號的祭壇之上，知生氏猛然停止大笑，目光赫然看向那不知所措的重川，似笑非笑的問道。

    作爲先天人族，重川絕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僅僅片刻時間，他已隱約猜到了些許東西。

    聽到知生氏這話，他垂下頭，聲音很是不自然的道：“赤炎一族乃是自上古傳承到今天的種族，我人族...自是無法何其相比！”

    “哦？我還以爲你不知道呢？”

    看着低下頭去的重川，知生氏淡淡道，目光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都說時光可怕，曾經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我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曾經的一些事情，反正，我記得。”

    目光開始變得深邃悠長起來，知生氏此刻站在衆人面前，字字誅心的道：

    “我記得巫妖大戰時那些被抓走的族人，我記得不周之山倒下時無力的嘶吼，我也記得數十萬族人爲了食物的奔波四野。”

    “甚至，我還記得乾旱，記得洪水，記得寒冷來臨時的衣不蔽體！”

    “但是！”

    “我不記得我人族何時可以頤氣和使，可以目中無人，可以無懼他族！”

    知生氏的聲音冰冷到了極點，如一把尖刀深深刺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內心。

    “知道我剛剛爲什麼要說請上蒼大人來決斷嗎？”

    “因爲我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們人族的路，會被我們自己走盡！”

    “我爲人祖，自當帶領族人崛起。”

    “可如果崛起之路是這樣，我寧願回到當初！”

    “僅僅覺得別族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便能趾高氣昂的呵使對方離開？”

    “如此做法，和當初萬族對我人族有何異？”

    “更何況，我人族還沒有當初萬族的實力！”

    “數十萬大乘很厲害嗎？”

    “你們難道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爲上蒼大人的庇護，僅僅只是大荒便能有無數生靈置於我人族死地嗎？”

    “居然還想着離開大荒，如果沒有上蒼大人，就憑你們這些年的做法，我人族早就滅族了！”

    “你們是不是想着反正有着上蒼大人的庇護，做什麼事情都能無所畏懼了？”

    “呵呵，放心，從今天起，除非我人族真走到了滅族那一地步，我是不會再祈求上蒼大人的庇護！”

    “即便是我，是你們都死了，但只要人族還存在，都不會！”

    知生氏的聲音不僅迴盪在在場每個人的耳邊，還在古城所有人族耳邊響起。

    他看着面前呆愣在原地的衆人，神情忽然變得有些疲憊起來。

    “我族要走的路還很長，想要憑藉自身實力走出大荒，我們，還遠遠不夠。”

    “明日，我會在上蒼大人的面前昭告整個大荒，我人族除非是全部死絕，不然上蒼大人絕不會出手干預。”

    “一隻蒼穹之上翱翔的雄鷹，必定是經歷了無數次摔下山崖的痛苦。”

    “一顆破蚌而出璀璨的明珠，也必定是經受了無數次的錘鍊與風浪。”

    “一族崛起之路，從來沒有一帆風順，即便是當初的龍鳳麒麟，亦是經歷了無數廝殺才站到了洪荒最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