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溫言細語退萬兵

    北域荒原。

    荒庭之主，御駕親征，揮師南下，浩蕩之勢，如江河席捲，無可抵擋。

    鎮北王隕落，鎮北軍一潰千里。

    “主上，此次跟往常，爲何不同？”

    “過往南下，我等事後還須歸返荒原，地方終究還是大乾的地方。”

    爲首的荒主，身材魁梧，眼神凌厲，緩緩說道：“所以，無論如何擄掠，殺人放火，劫奪財物，搶走女人孩子，都是劫掠大乾……”

    他看向前方，緩緩說道：“但這一次，不是要掠奪戰利品，也不是要破壞大乾的防線，利於下一次的擄掠……”

    “這一次，是要打碎大乾，佔據這天下！”

    “我等即將取代腐朽的大乾王朝。”

    “這片土地，都是我荒庭的。”

    “這土地上的一切，也都是我荒庭的。”

    荒主笑着說道：“去別人家打劫，自然是怎麼亂怎麼好，一把火燒個乾淨，更是暢快……但成了自己家，便要好生經營，所以這次南下，不許屠城。”

    他已得知，大乾王朝陷入亂象之中。

    殺死國師的妖虎，今日想要造反。

    而皇帝也在籌備，殺死妖虎。

    這一戰之下，必然是兩敗俱傷。

    大乾疆域，叛亂四起，烽火無窮，來自於各方的威脅，必然分崩離析。

    他今日揮師南下，便是要定鼎中原，掌控天下。

    “當年主上與那位大乾國師之間的賭約，便是爲了積蓄力量嗎？”

    “不錯。”

    荒主出聲說道：“那人確實太強，壓過了本王一頭！更重要的是，他此前已經擊潰了我部南下的先鋒，打下去沒有好處……所以順水推舟，休養生息。”

    說到這裏，荒主哈哈一笑，又道：“其實本王早就料到，他一定會死，只是沒有料到，他是死在了妖虎手中，連屍首都不知落在何處。”

    荒主的笑意，逐漸收斂，變得有些遺憾，嘆息道：“可惜了這一代人傑。”

    憶起當年歲月，他確實對於這位冠絕當代的大乾國師，甚是服氣。

    但也正是因此，他知道這位國師定然活不了太長的光景。

    自古以來，過於驚豔，功高震主，必然無法善終。

    皇帝容不下他。

    果然沒過多少年，國師便死了。

    儘管是死在妖虎的手中，但荒主心中知曉，哪怕沒有妖虎的存在，時至今日，國師也該死了。

    “眼下本王唯一忌憚的，就是承冥天師府。”

    荒主語氣肅然，說道：“那位老天師的本領，着實難以想象……”

    作爲當世道法源頭，一切修行法的出處。

    就算是荒原，也不例外。

    在大乾王朝的傳說當中，承冥天師府的第二代天師，於壽元未盡之時，傳位於第三代天師，遊歷八方，不知去向。

    在荒原的傳說之中，有“仙”南來，解救蒼生，傳法世人，授道八方。

    使得荒原人族部落逐漸壯大，得以免去無數兇禽惡獸、天災大禍的威脅。

    作爲當代荒原之主，他已然明白，當年讓荒原人族具備能力，得以抗衡世間猛獸的那位“南仙”。

    就是承冥天師府第二代天師。

    也正是因此，他知曉承冥天師府，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當年承冥天師府，扶持大乾太祖皇帝，建立王朝……此後三千八百年，作爲大乾聖地，存在於世間。”

    “本王原先的顧慮，就在於我等入主中原，擊潰大乾，會受到承冥天師府的威脅。”

    “但妖虎亂世，承冥天師府視而不見，顯然是大乾王朝，氣數已盡。”

    “既然如此，我荒庭入主中原，亦算順應天命。”

    荒主這般說來，緩緩說道：“也許承冥天師府想要扶持的天命，不是我荒庭，但這大世之爭，總得搏他一搏！”

    他低沉說道：“在得知國師隕落之前，其實本王已經命人暗中接洽承冥天師府，可惜未能接觸到那位老天師。”

    “本王之意，是入主中原之後，改爲黃庭，仍然奉承冥天師府爲世間法門之源流，還是作爲世間之聖地。”

    “尊承冥天師府二代天師，爲我荒庭開天初祖！奉承冥天師府初代祖師爲至高仙師！”

    他這樣說來，又道：“但昨日傳來消息，老天師隕落在了神都之外，承冥天師府……是否還有這個分量，還待我等入主中原之後，再仔細商量。”

    然而他聲音未落，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個清澈的聲音。

    “承冥天師府往後，是否有這個分量，其實我也不知……”

    那人揹負雙手，緩緩而行，腰間仗劍，神色淡然：“只不過我玄天觀的分量，不知荒主可要稱量一番？”

    荒庭大軍，分佈各方，沿着各路進攻。

    而這主路，有荒主坐鎮，更是主力大軍。

    重甲騎兵，如鋼鐵洪流。

    但陸萬神色如常，看着前方，平靜道：“入了真玄的荒主，倒是自信十足，不知你仗着身後大軍，合力而爲，有多少本領？”

    “尊駕……”

    荒主眼神微凝，未有開口。

    就在這時，身側有人低聲開口：“此人似是傳說之中，斬殺心魔，打破桎梏，讓煉神境的枷鎖，變得鬆動的……玄天觀左使，陸萬！”

    “心魔之事，虛無縹緲。”

    荒主念了一聲，但眼神更加凝重，緩緩說道：“但他的情報，本王早先看過，短短時日，修爲一日千里，閉關三年，更是世間絕頂！今日送來的情報並不詳細，但裏邊記載了，昨日他參與了神都一戰……”

    說到這裏，荒主下令，按兵不動，他當先而行，往前而去。

    “我來這裏，就兩件事。”

    陸萬微微擡手，真玄九印的氣機，驟然爆發開來。

    他右手持劍，往天一劃。

    剎那之間，虛空破碎。

    劍氣橫於蒼天。

    自西向東，延綿不知多少萬里。

    裂開虛空，宛如深淵，無窮無盡。

    剎那之間，荒主心中凜然，瞳孔緊縮。

    在他身後，衆軍驚惶，烈馬焦躁不安，嘶鳴不已。

    “當今大乾新帝，本領不在我之下。”

    陸萬一句話，便讓荒主心中徹底沉了下去。

    隨後便聽得荒主躬身施禮，道：“願聽尊者教誨！”

    他比陸萬想象之中，更加識時務。

    旋即便見陸萬鬆了口氣，說道：“看來我今日，不必大開殺戒了。”

    只這一句話，讓荒主背後發涼，心中震顫。

    但他微微咬牙，擡起頭來，又道：“本王若是聚合大軍之力，未必弱於世間一尊真玄九印。”

    “那就兩尊！”

    陸萬平靜說道：“兩件事，其實就兩個選擇！第一，你繼續宣戰，我和大乾新帝聯手，滅你全軍……”

    他想了想，又道：“你如果足夠自信，也可以試一試，當然，就算你覺得能夠僥倖取勝，讓我二人身死在此，但我還得提醒你……事後，你這百萬大軍，也死傷殆盡了，中原與你依然無緣。”

    “第二個選擇呢？”荒主的聲音，有些嘶啞。

    “當世有大劫，禍及衆生，伱我皆在其中，無法避免。”陸萬說道：“結成聯盟，共抗大劫，拯救此世。”

    “……”荒主沉默下來，不知在想什麼。

    “大劫很快就到，在此之前，你先退兵。”陸萬這樣說來：“所以今天，其實就一件事，先退兵。”

    “什麼是大劫？”荒主終於開口。

    “不知道。”陸萬平靜道：“大劫來臨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本王可以退兵，但是聯盟之事，需要慎重考慮。”荒主這樣說來。

    “可以。”陸萬說道：“但大劫來臨的前兆，一旦浮現，你就要決定好，這將會涉及到……我們是要全力應付大劫，還是先一步滅了荒庭。”

    “……”

    荒主臉色大變。

    “原因很簡單，在我們抗擊大劫的時候，若是有人在背後捅刀，局面會很惡劣。”

    陸萬淡淡道：“哪怕你不會出手，但我們依然會擔憂身後，憂慮後院起火，害怕後患襲殺……更害怕在大劫之後，我等僥倖存活，卻讓你一鍋端掉！與其畏首畏尾，不如乾脆除了內患！”

    荒主沉默了一下，說道：“若是我簽訂盟約之後，在大劫途中，對你們出手呢？你們就不害怕這一點？”

    “當大劫來臨之時，如果你藏在我等身後，未有直面大劫，或許會捅上一刀，但若是你們與我共同抗擊……那個時候，你就會看見大劫的真相！”

    陸萬淡淡說道：“如果看見了大劫的真相，你還是選擇了背棄盟友，那麼就證明這大劫並不是那般可怕！”

    笑了聲，陸萬說道：“不夠讓你害怕的大劫，我們便不會放在眼裏，那麼就代表可以輕易解決……就算你背棄盟友，我也有把握，連你一同葬送了。”

    “如果你們感到了害怕，卻依然選擇背棄盟友，那就只是選擇了同歸於盡。”

    “這就代表，這一座人間，沒得救了。”

    “反正，話留在這裏，事給你選。”

    “十日後，我親自北上，你準備好給我一個答覆。”

    “或者你可以準備大陣，伏殺於我。”

    “但這得要準備一副棺材，要麼給你，要麼給我。”

    陸萬這樣說來，轉身離去，擺了擺手，說道：“十日後，咱們再會。”

    ——

    大乾南部，高陽域。

    “你說大劫就大劫？”

    “你說罷戰就罷戰？”

    “我龍庭籌備了多少年，才得到今日的局面，憑什麼放棄？”

    “難道往後，我龍庭依然要藏在洞天之內，再不能得見天日？”

    這位龍庭太尉，語氣森然，這般喝道。

    四祖神色如常，說道：“神都之戰的細節，想必你龍庭非常清楚。”

    “老夫知曉，在神都之中，有着來自於各方勢力的眼線，其中包括北域的荒原。”

    “但是荒庭的人，職位低下，所知不多，遠不如你們的情報來得詳細。”

    “現在的情況就是，老天師死了，承冥天師府下山，助大乾平叛。”

    “黎守頂替了先帝，接受了神光，得獲天庭帝君之神光，本領尤勝於真玄九印。”

    “我家陸掌教，已然修成真玄九印，斬殺上古星神，本領更在黎守道人之上。”

    “兩尊真玄九印合力，壓滅你龍庭，絕非難事！”

    隨着四祖這樣說來。

    卻聽得外邊走來一個老者。

    正是龍庭太師。

    “各地叛亂，需要有人鎮壓。”

    “荒庭南下，總要有人鎮守。”

    “南部羣山，更有大量強者，各族部落，各部宗門，妖王層出不窮。”

    “大乾已經亂得不成樣子，就算陸掌教和新帝聯手，鎮壓我龍庭，但各方的亂象，能讓整個大乾，盡數崩毀！”

    “所以陸掌教和新帝，沒辦法聯手。”

    龍庭太師，如是說來，語氣平淡。

    四祖微微撫須，說道：“荒庭退兵了。”

    剎那之間，寂靜無聲。

    片刻之後，龍庭太師又道：“所謂大劫，我等無法盡信，但勉強可以罷兵，維持現狀。”

    “不行！”

    四祖說道：“你是個智者，想要藉此，坐收漁翁之利！但我們也不是愚蠢之徒……迎擊大劫之前，我等必然是要清除內患的！”

    說到這裏，四祖搖頭說道：“之所以給龍庭一個機會，是因爲老天師遺言，若不能聚合此世之力，無法抵擋大劫！當然，就算聚合當世之力，也不見得能擋住大劫！”

    “大劫之後呢？”

    龍庭太師語氣冰冷，說道：“承冥天師府、玄天觀、協助大乾王朝，一樣會剿滅龍庭……我們的下場，依然不變，既然要死，何不共同赴死？”

    “大劫之後，沒有大乾了。”

    四祖語氣平淡，道：“新帝答應了！”

    大乾皇帝已亡，皇室滅絕。

    至於太子殿下，早已昭告天下，不幸薨逝。

    “什麼意思？”

    “當年攻滅龍庭，又剿滅各方勢力，與南部羣山各方勢力結下血仇的，是大乾王朝。”

    四祖說道：“但大乾王朝從昨日而亡，往後便是新朝……承繼皇位的，將是鎮陽王府世子，李慶。”

    他平靜說道：“李慶成爲新皇，從此龍庭舊部，歸於新朝，天下歸一，爾等不用再藏匿於洞天之內，可以是新朝的子民……這南部各域，准許爾等爲官，自行治理！”

    “李慶……”

    龍庭太師沉默了一下，說道：“所以，當年太子薨逝，是假的！而鎮陽王府世子李慶病故，卻祕不發喪，就是爲了今日？那位太子，還是太子，卻頂了李慶的身份？”

    “龍庭子民，對大乾王朝，抱有無窮恨意，新帝的這個交代，足夠你安撫龍庭百姓了罷？”

    四祖這樣說來。

    “混賬！我龍庭要重掌天下，豈能屈居於人下？此人終究是皇室血脈，就算更換身份，不也是皇室……”

    噗嗤一聲！

    這位龍庭太尉，聲音未落，已然身首分離。

    “……”

    龍庭太師緩緩收了手中的柺杖，說道：“如果不答應，這就是下場嗎？”

    “當然。”

    四祖看着身首分離的太尉，驚歎道：“太師修行之法，屬實玄妙無窮，若真是讓你得了天下，想必能借這當世國運，晉升真玄九印。”

    龍庭太師平靜說道：“新帝登基，拜老夫爲太師，此法依然可行！世間可以再添一尊真玄九印，共抗大劫！”

    “難怪你答應得如此乾脆利落。”

    四祖聞言，當即恍然大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