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吾爲陸大掌教！

    茫茫虛空，無盡宇宙。

    不知聲音從何而起。

    似男似女、似老似幼、似是青壯之人、似是病弱將死之徒。

    似是勘破世間虛妄的智者。

    似是深受塵世糾纏的迷茫者。

    只從這聲音之中，有喜怒哀樂、恩怨情仇。

    但凡世間有的一切，但凡你所經歷過的事情，便都能夠從這個聲音當中，尋到你心中所對應的那個聲音。

    當你心中充滿仇恨，便會察覺到這聲音當中，充斥着仇恨。

    “眼前的一切，只因伱屠戮了清流仙景，得罪了大乾王朝的半數勢力。”

    “你殺死了來自於各方勢力的人物。”

    “你還屠殺了大乾王朝冊封的神靈。”

    “你廢掉了神原城的主人，他身負爵位，乃是王朝權貴，非是尋常人可比。”

    “所以，大乾王朝，此前對你的容忍，被完全打破，調動大軍圍殺，以司天監爲首，各方勢力協助，攻打開陽山！”

    “從此之後，玄天觀覆滅，且往後歲月，將會如冥王宗一般，被歸列於邪魔外道的行列當中。”

    “歷代先祖，泉下有知，對你無比憤恨！”

    “玄天門人，因你招災，全數身亡。”

    “來自於祖師與同門的咒罵聲，你聽見了嗎？”

    隨着這個聲音，幽幽響起。

    又有數不盡的咒罵聲，在耳邊響起，透入腦海當中。

    那些聲音之中，似乎有白猿的嘶吼，有鎮獄神犬的狂吠，有嚴鄰長老的慘叫，有周雲、林執事、清穗、周園、謝芳等人的絕望聲……

    “就你叫心魔啊？”

    陸萬忽然開口，說道：“你可知曉，玄天觀早已滅了？是我重建玄天！”

    “若是重建之後的玄天觀，門中上下，一致認爲，我今日不該殺死這些渣滓。”

    “那麼這樣的玄天觀，承不住我的傳承。”

    只聽得陸萬淡淡說道：“更何況，這場面太假了……我有破妄神通，只覺處處破綻。”

    “……”

    沉寂半晌，又聽得那聲音，再度響起：“你自以爲正義，爲百姓出頭，可知這各方勢力之人死去，會引起多少權力更迭，而導致血流成河，波及多少無辜？”

    “那就任他們作惡？”

    “世間諸事，該有取捨。”那聲音低沉道。

    “手上長了毒瘡，害怕割肉，便不能處理？”陸萬淡淡道：“切了這毒瘡，杜絕後患，從此不再成爲禍害，才是正理！你這就叫心魔，手段如此低級？”

    “你認爲，你是好人嗎？”那聲音再度說道。

    “老子當然不是好人！”

    陸萬平靜說來，語氣淡然。

    他看向開陽山的方向，緩緩開口。

    “例如金嶺趙家，只一脈逃去，餘下皆被誅殺。”

    “這是常溪嚴家等附屬勢力所爲，但卻是爲了向玄天觀示好。”

    “而我默許此事。”

    “儘管我心中知曉，趙家並非全然是喪盡天良之輩，亦有老弱婦孺……我默許此事，就不是善人！”

    “但他們身爲趙家之人，享了趙家的福澤，自然也要爲趙家的罪，付出代價！”

    “同理，那幾家虐殺我玄天弟子，被我下令，讓附屬勢力圍剿的宗門世族，亦是如此！”

    “而曲江羅氏，主脈近乎死絕，雖是咎由自取，也是內亂所致，但終究是玄天觀威嚴太重！”

    “我蒐羅靈物，引起各方爭搶，有殺人奪寶者，有強買強賣者。”

    “但我終究只是一個‘重賞’求取靈物的人。”

    “我自問不是至仁至善之輩。”

    “但也不算大奸大惡之徒。”

    “至少老子願意做善事！”

    “至少老子沒有濫殺無辜，凡事出手，必師出有名。”

    “至少老子在路上看見飢寒交迫的窮人，還願意掏出爲數不多的錢財，賑災救濟。”

    “至少老子防住第七山，守住防線，維護南部安危，免去無數百姓葬身妖孽口中。”

    “至少老子沒有在這裏吃人，更沒有在這裏自認爲宅心仁厚，而吃着百姓賣兒賣女交上來的稅錢所製成的美酒佳餚！”

    “你想讓我心生愧疚，而就此淪陷，就這麼點兒伎倆，弱點了點兒罷？”

    ——

    紫陽域中。

    四祖看向北方，神色之間，略有憂慮。

    “掌教修行太快，年紀太輕，而今不過二十的年紀。”

    “數月之前，還只是煉氣之境。”

    “短短數月光景，便觸及了心魔劫。”

    “而且在此期間，接觸了‘魔禍’，知曉了‘妖虎’，得悉了蒼天之上的‘垂釣者’。”

    “他瞭解的祕辛太多了，這都將化作無盡的恐懼，帶來神祕與未知的魔景幻像。”

    只聽得四祖這樣說來，隱約顯得坐立難安。

    而在他身側，是個白袍老者，只是白袍之上，到處都是污漬。

    “你太小瞧他了。”

    “破妄神通，本身就有勘破虛幻，知悉真相的效用。”

    “更何況，他年紀小，修行快，那麼閱歷便不會太豐富，心魔也就不會過於真實。”

    “所以，他勘破心魔劫，成爲煉神境，這一關……要比你想象之中，更爲簡單。”

    污袍老者如是說來，微微撫須，又道：“再者說了，最擅以‘夢魘’之術，借心魔劫，種下隱患，從而利於將來收割的那尊‘心魔’，已經被老夫重創，不敢現身了。”

    “老天師重創了那尊心魔？”

    四祖看了過來，說道：“當真？”

    污袍老者淡淡道：“老夫騙你作甚麼？”

    所謂心魔劫，在千餘年前，被稱爲“問心關”，乃是明悟本心，勘破迷障，晉升煉神境的最後一關。

    之所以在近千年來，被稱作心魔劫，便是因爲人間出現了一尊“魔頭”！

    此魔有仙寶在手，善於夢魘之術，每當世間修行者，面臨問心關，即將破入煉神境，祂便有所察覺。

    藉助仙寶，藏入隱患，從此不得脫身！

    當初鎮陽老王爺李亦圖，便受了心魔劫。

    儘管破了問心關，看似過了心魔劫，實則心中被藏下了種子。

    所以，在李亦圖成爲煉神境之後，便也成爲了被標記的獵物。

    突破真玄，便是被收割的時候。

    “如此說來，我家掌教，將來踏破真玄之境，便不會受到魔禍？”

    “準確來說，只要藏得好，是有可能避開魔禍的，但也有可能……會會受到更多的魔禍。”

    老天師平靜說道：“這世間的魔頭，不只一個，祂們以世間強者爲食……只要你家掌教變得足夠強大，那依舊是祂們的獵物！”

    例如鎮陽老王爺李亦圖，有一尊魔頭，早年盯上了他，打上了自家的標記！

    這種被標記過的獵物，就相當於家養的獵物。

    其他的魔頭，會有所顧忌，不會輕易捕捉。

    例如今日，如果那尊“心魔”還在，陸萬將來突破真玄，便要面對這位心魔。

    但是如今，陸萬不受標記，將來突破真玄，心魔便不會察覺。

    所以，他只要藏得好，也許是可以避過魔禍的。

    可是，也正是因此，如果藏不好，他將面對的，則不止一尊魔！

    “幹什麼？幹什麼？”

    老天師退了一步，看向衍法道君，惱怒道：“老夫又不是害他，你那是什麼神情？好歹老夫也是承冥天師府的當代掌教，你玄天觀還是我這一脈的分支，想犯上作亂啊？”

    他咕噥了一聲，然後才道：“老夫又不是害他，這不是給他準備了一條新的路子嘛？將來煉神巔峯，老夫給他指一條明路，破境真玄時，定是無憂，而且成就真玄以後……重新入世，哪怕有魔頭盯上，他仍有自保之力。”

    停頓了下，老天師才繼續說道：“你那位女扮男裝的師尊，當年可以成長到真玄之境，而且在此境當中，安然走出好幾步……也是老夫當年指的明路，否則她早在真玄之時，就被人吃乾淨了，哪還有你玄天觀再傳三代的事兒？”

    ——

    南靈域、神原城、清流閣廢墟。

    陸萬睜開了雙眼。

    他感覺這傳說之中的心魔劫，不如典籍記載當中那麼可怕，也不如兩位祖師以及黎守道人所言的那麼玄乎。

    也許是傳說之中，那尊噬人的心魔，被某些強大存在壓制住了。

    也許是自己的破妄神通，對於其中的種種景象，還有心魔之音，都有剋制之效，總覺得其中破綻百出。

    但他個人還是相信最後一點。

    “終究是我陸大掌教，一顆道心，堅韌不拔，萬劫不磨！”

    陸萬雙手一揚。

    今日殺了個痛快。

    殺人之前，更是撕破臉皮，將這些虛僞至極的混賬東西，血淋淋地掀起來！

    所以他心頭暢快萬分，有了一種道心通達，念頭清淨之感。

    剎那之間，魂魄熔鍊，於鼎中相合，化爲陰神！

    陰神定於身，法力浩蕩，洗煉自身。

    煉神境的肉身，日夜經受法力沖刷，堅如金鐵，可歷經歲月消磨。

    壽之大限，可達千年。

    他深吸口氣，心想：“我所鑄道鼎，乃是仙品之列，超越世間修行者的一品頂尖道鼎……錘鍊陰神，效果驚人，我修至煉神巔峯的時日，將比尋常煉神境，更快許多！”

    他渾身光芒綻放，氣機強盛，如大勢滾滾。

    煉神境，以魂魄成陰神。

    哪怕放在上古時代，也是半仙級數的人物。

    如能踏破煉神境，便能可飛昇天界，得道成仙！

    哪怕不能踏破煉神境，以陰神出竅，入冥間，可爲鬼神。

    如受天庭所召，陰神登天，更可擔任神官一職。

    只是上古的記載，過於久遠。

    對於當世而言，煉神境便是世間頂尖的至強者！

    至高無上的存在，堪稱駐世神仙，乃是在於人間的仙神！

    “是啊……”

    陸萬低聲道：“真玄之境，也只是後世修行者，殫精竭慮，極盡窮思，在無法飛昇成仙的困境當中，衍生出來的一個新境界，一條新的道路……”

    放在過往，煉神境當真便是人間至強。

    而放在如今，當世修行者當中，也只有少數人物，知曉煉神之上的真玄境。

    更只有極少數人物，才知曉煉神境的修行者，面臨着“魔禍”的威脅。

    對於更多人來說，一入煉神，即是仙神。

    而陸萬重新拔出了斷塵劍，輕聲說道：“儘管如今對我而言，煉神境不再是至強者，但……煉神境，是我爲之奮鬥了好幾個月的遠大目標！”

    正是因爲外界誤以爲，玄天觀存在煉神境的新任掌教，所以他這位煉氣境的陸尊者，才能在數百年傳承的曲江羅氏面前，耀武揚威！

    一尊不用出面的煉神境，單派出一個煉氣境弟子，就可以壓服世間絕大多數的宗族門派。

    而今，他成爲了貨真價實的煉神境。

    他這位玄天觀掌教，終於有了一種踏實之感。

    過往行事，多爲虛張聲勢，心下忐忑不安，總覺得如履薄冰，似在懸崖邊上，一個不慎，暴露身份，便是滅頂之災。

    時至如今，他終於成就煉神境，坐穩了這個位置！

    “陸尊者……”

    白猿上前而來，正要恭賀。

    卻聽得陸萬神色肅然，緩緩說道：“叫我掌教老爺！”

    在如今的玄天觀，除卻兩位祖師，以及死去的塗易散人以外，只有白猿真正知曉真相……它知道開陽山上，沒有那位虛無縹緲的煉神境掌教，只有陸萬本身！

    當然，也許如今的黎守道人，心中也是知曉的。

    “恭賀掌教老爺！”

    白猿哈哈一笑，叩首拜倒。

    陸萬揮袖道：“帶上這位神原城的大老爺，咱們挖了他家三千八百年的庫藏，散盡天下！”

    那位大老爺，眼神當中，充滿了怨毒之色。

    一時間怒急攻心，且傷勢頗重，竟然要絕了性命。

    而陸萬伸手一點，生機灌注，平靜說道：“死得這麼快作甚麼？你得親眼看着，老子是怎麼把神原城，撥亂反正，回到正軌的！”

    這樣說來，剛活過來的大老爺，幾乎又要斷氣過去。

    陸萬、白猿、鎮獄神犬、以及大老爺，正要動身之時。

    卻見不遠處，金光閃耀，瞬息而至。

    又是一尊神靈！

    且極爲強大！

    論及神位品階，只怕在南靈域當中，可列前五。

    其神道金光，比鑄鼎大成還要強盛三分。

    “嗯？”

    陸萬眉宇一揚，並指成劍，淡淡道：“來者可是正陽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