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世間強者，皆如游魚

    白虎天宮，西南主殿。

    三人倏忽消失不見，讓來自於大乾王朝和霧海盟的雙方強者，無不爲之驚愕。

    怎麼消失的？

    爲何三人在爭鬥當中，一起消失不見？

    莫非都是真玄之境，能夠一念之間，便回返人間？

    至於真玄之下，通常來說，是要回到自家所在之處，借用仙寶，迴歸肉身。

    好比霧海盟，就要回到其棲息島嶼之上。

    再如大乾王朝，則要回到承冥天師府的那座上古神山當中。

    但就算這三人，都是真玄之境，又爲何齊齊退去？

    而且蒼冥天，變數極多……此番退去，他們重登蒼冥，也未必是在天宮之內！

    留下自己等人，奪取主殿，又爲了什麼？

    可還沒等衆人都想得清楚，便都感受到，這一方天地，似乎都凝滯住了。

    所有的一切，場景變幻，乾坤倒轉。

    ——

    此時此刻，人世間，洞天中，龍庭內。

    此處如世外桃源，歡聲笑語。

    稻田熟了，有許多農夫正在收割。

    婦人煮米做菜，孩童舉着風車，身後是更多的孩子，大喊大叫。

    隨後便見那孩子跌在了農田裏，引得呵斥聲，又連忙屁顛屁顛爬起，帶着一身污泥，連忙跑遠。

    在村落的不遠處，龍庭太師坐在池塘邊上，將從外界得來的魚兒，盡數放入其中。

    而這些魚兒當中，便也有依附着柳策域尊的那一條。

    以及……那條堪比鑄鼎的赤陽魚。

    “洞天之內，雖是世外桃源，遠離外界紛爭，但終究不能長久，許多資源……還是要從外界掠奪，方可維持自然運轉。”

    龍庭太師這樣說來，又緩緩說道：“一條鑄鼎的大魚，還有一條蘊藏着鑄鼎之魂的魚兒，食之大補。”

    他看着池塘當中，笑着說道：“你們死在外界，便可惜了。”

    池中魚兒四散而逃。

    唯獨柳策域尊所化的魚兒，依然還在。

    “所以帶我們回來，一是在路上，榨乾我們所知的世事情報。”

    “二來……便是給祖地當中的後人，作爲食物？”

    “你這一手法門，將我的魂魄，化作了魚兒，若有人吃了我，便能增長魂力，天賦異稟。”

    “我在紫陽域，奔波多年，終於以清白身份，進入官場，登臨域尊之位……”

    柳策語氣低沉，緩緩說道：“但在我心中，唯一無法忘卻的，便是幼年之時，在祖地當中，臨行之前，最後一口魚湯。”

    “那是你母親的魂。”

    龍庭太師感慨說道：“她當時被大乾王朝圍剿，回返祖地，已油盡燈枯，得悉老夫要伱離開祖地，潛入朝廷，不免擔憂……所以，她將自己最後的魂力，都用來溫養你了。”

    “我早該知道的。”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

    “你是早有猜測，所以近些年來，才有了異志？”

    “我只是不想，活得不明不白，而死得不明不白。”

    “你母親是老夫殺的。”龍庭太師嘆了一聲，說道：“她肉身傷勢太重，雖然能活，但終究成了廢人……她想苟延殘喘，但老夫還是希望，物盡其用。”

    “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

    “在老夫眼裏，世人皆如草芥，又有何異？”

    龍庭太師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只不過，念在這些年來，你母子二人，總算也爲我龍庭，立下了汗馬功勞……老夫給你一條路。”

    他招了招手，讓遠處的孩童過來，然後看着池塘，淡淡說道：“看一看，你和他們這些娃娃的命數，誰更好一些。”

    “什麼意思？”柳策低沉道。

    “若是他們能夠捕捉到你，那麼你就只是他們大補的養料了。”龍庭太師感慨道。

    “那若是捕捉不到呢？”柳策沉聲道。

    “老夫便再也不看你一眼，從此你在這池中，自生自滅。”

    龍庭太師幽幽說道：“也許哪一日，又被人捕捉……也許哪一日，魚躍龍門，重獲新生。”

    他揮了揮手，忽有光芒，落在魚羣身上。

    “你做了什麼？”柳策的聲音傳來。

    “只是讓你們的魚身，變得正常。”龍庭太師笑着說道：“不吃，就會餓死……釣魚嘛，不讓食物充滿了誘惑，魚兒怎麼上鉤？”

    “你與我的賭約，何時爲止？”柳策再度問道。

    “他們不想抓魚了，就停止了。”

    龍庭太師幽幽說來，又道：“放心，老夫不干涉他們這些小孩兒……”

    過不多時，便見三五個孩童，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太師爺爺，怎麼啦？”

    “想吃魚嗎？”

    “想呀，可是俺娘不給近水邊。”

    “有太師爺爺看着，沒事兒。”

    這位龍庭太師，笑呵呵將魚竿遞了過去。

    但其他小孩兒，卻也嚷嚷着要抓魚。

    他像是變戲法兒一樣，掏出了好幾根魚竿，全部遞給了這些小孩兒。

    “釣到魚兒，還給你們吃冰糖葫蘆哦。”

    太師眨了眨眼睛，白胡子動了動，悠悠說道：“那可是從大乾王朝那邊得來的……路邊全都是，誰家的小孩，拿個銅板就能買。”

    “好哇好哇！”

    孩童們歡天喜地。

    卻見另一個孩子，微微咬牙，神色間有些複雜。

    “小旗，你不開心？”太師問道。

    “大乾王朝的孩子，隨隨便便，就能吃上冰糖葫蘆嗎？”

    那小孩兒眼中充滿了憤恨，說道：“但我們卻只能等着太師爺爺，像小偷一樣，去大乾王朝，盜些回來……我們龍庭的嫡系，本來才是世間的主人，是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的……”

    “是啊，所以得要靠你們，去把屬於我們先祖的一切，都拿回來。”

    太師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道：“讓你們的後代，也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爲此……”

    他神色變得冰冷：“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

    但面上表情，也只是一閃而逝，便笑着拍了拍這孩童的腦袋，說道：“去罷，釣魚去，太師爺爺在這裏看着。”

    釣魚是枯燥的事情。

    精明的魚兒，不會輕易咬鉤。

    而早已經知曉會上鉤的魚兒，更不可能咬鉤。

    大約有一刻鍾，這些孩子，一條魚也沒釣上來。

    而就在這時候，剛纔那名爲小旗的孩子，忽然抓起一把剛挖起來當做餌料的蚯蚓，朝着池塘扔了過去。

    譁啦啦，水紋泛起。

    許多魚兒，朝着這裏匯聚過來。

    “那裏……那裏……有魚羣咧……”

    有小孩兒大聲喊着，各自拎着釣竿，朝着池塘那一邊跑過去。

    “小聲點兒，別嚇跑啦。”

    叫做小旗的孩子，連忙呵斥。

    他看着那魚羣蜂擁，來吃蚯蚓，眼睛忽然一亮。

    “有大魚！”

    “不釣了！”

    “得撈起來！”

    他直接扔了魚竿，把太師爺爺身邊的漁網給抓了起來。

    一網成擒！

    可以吃很久了。

    “……”

    龍庭太師神色異樣，靜靜看着那一網撈起來的魚兒，以及……從漁網縫隙當中，掉落下去的蚯蚓。

    他擡頭看了看天穹，又收回目光，看着池塘，嘖嘖說道：“不錯啊。”

    “太師爺爺，我們回去啦。”

    “去吧，去吧。”

    龍庭太師揮了揮手，然後看着池塘裏浮現的兩條魚，說道：“本來只是釣魚的，鬧了這麼大動靜。”

    但出現了大魚，所以避免大魚跑了，改用網了。

    而這大魚，只是柳策吩咐，讓赤陽魚出現在魚羣中，被小孩子看見。

    然後……柳策借用池底的草，將那一頭，被衆多魚羣裹住，怕也很難逃掉的赤陽魚，給扯了回來。

    隨後便見兩條大魚，緩緩浮現，大口吞吃着那些掉落的蚯蚓。

    “到此爲止了。”

    “以後，你們自生自滅，老夫不再理會。”

    “不過今天這事兒，倒是挺有趣的。”

    龍庭太師看着天穹，輕笑了聲，說道：“真夠有趣的。”

    ——

    大乾王朝，司天監。

    “羣星匯聚，西南主殿之前，大戰已起。”

    “有三星消失了！”

    “不對，所有的星辰，都消失了。”

    “西南主殿，出了什麼事情？”

    “最初的三星，怎麼又出現了？”

    “報！陛下，王爺隕落了……”

    “跟隨王爺的那三位，也隕落了。”

    ——

    無盡霧海。

    盟主仰面望天，嘆息說道：“還是出錯了嗎？”

    他有些無奈，但最終也只是搖了搖頭，低聲道：“六大陰神，合起來也算一份佳餚……可惜了，可惜了。”

    他眼眸閃耀，低聲道：“不過靈機，快要入真玄境了罷？又是一份食材啊……”

    ——

    西南主殿。

    陸萬三人，再度現身。

    但此刻，無論是大乾王朝還是霧海盟，那十位陰神，盡數消失了。

    “網不算太密，餌料留下了。”

    三祖奶奶伸手一招，竟是將拂塵與仙劍，收了過來，說道：“餌料留得不多，就這兩個。”

    “殿中還有本身就灑下來的餌料。”

    四祖這樣說來，吐出口氣，說道：“還好……標記還在，不然的話，咱們就算憑着神樹，也不能重歸此處，到時候只能重新沿着陣法，再次闖入，平白耗費精力。”

    標記留在了這裏，憑着混沌天源木，陸萬三人，重新回到了這裏。

    此刻陸萬神色極爲凝重，低聲道：“剛纔，三祖奶奶是怎麼回事？”

    “一脈相承，借了點兒那初代祖師的魂力。”

    三祖奶奶這樣說來，平靜道：“而且，你忘了李亦圖送來的另一件物事？”

    “嗯？”

    “李亦圖殺了他，煉製出了一縷精純的神魂之力，封在鎮陽王帶給你的禮物當中。”

    “所以……蒼冥天之上的存在，感受到了大魚？”陸萬低聲道。

    “你知道爲何老天師、大乾皇帝、以及當今的妖虎國師，不敢登臨蒼冥天的原因嗎？”

    三祖奶奶緩緩說道：“因爲他們都在煉神境巔峯之上！”

    三祖曾經說過，如果是以往的國師，或許會登臨蒼冥天。

    因爲以往的國師，是煉神境巔峯。

    但如今頂替國師的妖虎，至少真玄之境。

    “都說真玄的神魂，登臨蒼冥天，只能具備巔峯陰神。”

    三祖奶奶出聲說道：“實際上，真被釣到了……烙印在人間肉身當中的道鼎之印，其中蘊藏的巔峯陰神之力，也會被一同釣起。”

    她看着陸萬，說道：“真玄之境，登臨蒼冥，不見得就一定被釣走，但是比正常陰神，更最容易被釣走！準確來說，是被一網撈走，因爲……與其用釣的，用撈的，更容易得手。”

    這一次，初代祖師、三代祖師、以及高氏天人的後代，種種痕跡……

    又有陸萬本身、四祖衍法道君、以及大乾王朝四大陰神、霧海盟六大陰神。

    這便是魚羣！

    “可以確認，撈走了魚兒，只一次就夠了。”

    三祖奶奶說道：“現在留下來的，你一個尚未成爲陰神的魂魄，充其量是個大號魚卵，我們兩個都算殘缺之魂。”

    陸萬終於明白，爲什麼剛纔歸去之後，兩位祖師竟然主動現身，被鎮獄神犬吞去部分魂力。

    因爲三兩個小魚，便顯得很不起眼。

    對方不會再費力再撈一把了。

    “破陣罷……”

    三祖奶奶說道：“掌握了這主殿，咱們玄天觀，在蒼冥天就有一席之地了！也能更進一步，瞭解這些釣魚者的身份……”

    陸萬神色肅然，不再多言。

    他當即便要摘取神花。

    卻忽然發現，神花數量，不斷增長。

    “這裏的變化，放在人世間，便是羣星變動……”

    四祖緩緩說道：“大乾王朝司天監、龍庭、荒原、各方勢力、各大強者……包括，霧海盟所在的另一人間，都會因此而動盪！”

    人間塵世，不止大乾一界！

    霧海盟身處另一界！

    天界之下，人間世界，數量未知，但絕非唯一。

    “所以，一朝驚動無窮世界，無盡強者……”

    三祖奶奶說道：“掌教今後，藏不住啦。”

    陸萬神色肅然，點了點頭，神花摘落，言出法隨。

    “我三者，安全落於主殿內！”

    只一言發出，乾坤變化，場景轉換。

    三人對視一眼，已在主殿之內。

    而在殿中，卻見一道虛影，站在上方，俯視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