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甘爲刀!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閻ZK字數:4040更新時間:24/06/27 18:33:58
    “欸欸欸?嶽徒孫你要走了嗎?”

    “這麼着急?”

    小道士明心一早就知道了嶽士儒要離開的消息,原本還是頗爲興致勃勃的樣子,一下子就變得有些蔫了下來,一整個上午都無精打采,都在考慮要不要把三黃雞給做成一道燉雞湯了,驚得那三黃雞撲棱着翅膀飛到道觀的一側檐角上。

    嶽士儒禁不住笑道:“小師叔祖不必覺得有什麼。”

    “修道者終有一日雲遊天下,離別也是應有的事情。”

    “他年,你終究也會明白。”

    道人看了一眼年已近於先天一炁極限的老道人,此番大戰,終究傷及了元氣,而先天一炁是沒有資格領受天帝符籙的,嶽士儒沒有說什麼,老道人只是微笑搖頭,所以這個年輕的道士就只笑了笑,道:“我輩修者,本該如此的。”

    “多謝真人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他日若是還能有重逢之日的話。”

    “希望能不愧真人這一救。”

    嶽士儒拱手,又對那雙鬢斑白的少年道人道:“煉陽劍既然選擇了真人,晚輩也就不提及了,只是得要留個證,以證晚輩確確實實是來了這煉陽觀,而不是不履職責。”他本來打算是要留下一道劍意的,都已經取出了信箋,但是那煉陽劍卻忽然鳴嘯。

    伴隨錚錚然劍鳴,卻是劍氣鳴嘯。

    劍身之上的煉陽劍三字也被逼迫離開。

    化作靈光,烙印於這道門的玉箋之上,森然有光,如劍長鳴。

    這三字乃是道門無上靈紋玉箋,落於此劍,便是呂純陽給此兇悍如魔的兇劍留下的束縛和鎖鏈,也是和呂純陽的因果,此劍自然退去三字,也是代表着斬斷因果,自此再不受呂純陽的束縛了。

    嶽士儒明了此意,心中慨嘆果然是神兵利器,竟然通靈至此。

    想到此劍傳說。

    又需慨嘆,兇劍強橫如此,真人果然非凡,竟能夠讓此劍臣服,心悅而誠服。

    難道也是通曉某種劍仙修行鑄劍之無上法門?

    正要收起此信的時候,少年道人卻是擡手止住了嶽士儒的動作,而後向他討來了此玉箋,而後道:“……你們道宗的呂祖師,我也有話想要給他說,所以還要有勞伱給他送去了。”

    嶽士儒道:“真人有命,弟子安敢不從?”

    “不過只是另跑一趟罷了。”

    少年道人回過經閣之中,這一段時間他聽聞了嶽士儒的講述,已經知道了他的祖師就是齊無惑需要尋找的呂純陽,是和玉妙師姐一個境界的,修爲約莫是在地仙層次,而後遇障了,踏破了就有望神仙之才,可堪真君之名,且還能往下走。

    應該也是在寫對聯時見到的那位道人。

    齊無惑提筆,從嶽士儒那裏已經知道了所謂的夢中之文字。

    知道那位師兄認得自己的字。

    於是沉吟許久,提筆蘸墨,用相同的文字,寫下了兩個文字。

    其名曰——

    太上。

    提筆的時候。

    雖文字依舊,但是一路行來,已做過的抉擇,讓這兩個字自有一股從容平淡,而後緩緩隱沒,唯獨有緣法之人才可以見到,而後將此信收好,交給了嶽士儒,後者好奇詢問道:“前輩是給我祖師傳信,難道是真人的師長祖師也認得我家祖師?”

    畢竟祖師活動的歲月距今至少千年之前。

    當年那血河劍派聲震一時,也曾和祖師交鋒。

    眼下也已灰飛煙滅,不復存在了。

    而眼前的少年道人,才不過十六歲,相差何其之大也、

    少年道人溫和回答道:

    “嗯,若是所料不差,應是有舊。”

    嶽士儒瞭然。

    有舊,看來這位齊真人的祖上和呂祖師也是有些關聯的。

    拱手笑道:“必不負真人所託!”

    旋即又朝着明心,老道人一併拱了拱手,轉過身,是道人,踏芒鞋,穿道袍,背衣簍,持天蓬鈴,降魔劍,拄青竹仗,走下山去,口中長笑:

    “若得三宮存玄丹,太一流珠安崑崙。重重樓閣十二環,自高自下皆真人。”

    “玉堂絳宇盡玄宮,璇璣玉衡色蘭玕。瞻望童子坐盤桓,問誰家子在我身!”

    嶽士儒口中唸誦黃庭之經,走了幾步,幾處轉折,就走入了紅塵城池之中,混入人海,不在了。

    小道士明心雙手託腮惆悵,嘆了口氣。

    卻見齊師叔仍舊灑掃之後,翻閱道藏,見到老道人仍舊看着老書,劈木爲琴。

    三黃雞都仍舊一如往日的邁着步伐走在牆角。

    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可一點都不道士。

    拍了拍臉,也站起身來,去打坐煉氣。

    道觀之中,也和嶽士儒來時無異。

    人來也,不過一副碗筷,一張桌,與往日無異。

    人去也,不過一聲祝禱,一撫琴,又何必悵然。

    天地一夾縫,衆生來去何妨何傷。

    不過一句自然而然。

    ……………………

    坊市參差,萬物齊備,人來揮袖如雲,人去聲勢喧囂,京城上好繁華!

    神武朝乃是繼承最初人皇之位的國度,且佔據最中央之人間浩瀚土地,其餘人族諸國相較於神武來說,不過只是彈丸小地,不值一提,而今神武朝欲有大祭,各家國度早已派遣使臣衛隊,要來此朝中觀禮。

    只是因爲中州突有災劫,這才導致了事情往後不斷地拖延,一連拖好好幾日的時間。

    這一日才真的來了。

    足足才早上三更,就已經忙活起來,大道之上今日是不準百姓行走的,各坊各市今日皆封住了,只有等到了祭祀大典的極致,會有煙火升騰,百姓齊齊捧着花朵涌出來,這才是那皇家氣度,人皇之浩瀚磅礴。

    御道之上已經被清洗地一塵不染,每五步點一火燭,亮如白日。

    哪怕是一點點的灰塵都不會被誤過去。

    而各家的王爵王侯們的宅邸則是一夜無眠,都在準備着,整個人族的皇城之中,隱隱約約有着一股無邊肅穆之情緒,讓人心中都感覺到了皇權的威嚴,而這一步一步,其實都是類似於道門科儀,佛家儀軌,是一種以此來強化皇權,進一步純粹人道氣韻的禮儀規程。

    望氣士們擡起頭,能夠看到那磅礴無比的人道氣運化作了神靈般的存在。

    庇護俯瞰這人間。

    其威嚴無比,周身環繞有天星無數,麾下則是羣山羣嶽,萬物蒼生,一切皆簇擁於其身旁,更因其餘國度前來朝拜,隱隱然呈現出一種羣蟒拜龍,亦或者【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的】氣象。

    “我們這位人皇,氣度和氣魄都很足啊。”

    懂得占星之術的渾天監察院占星師們慨嘆着。

    如此盛大的事情,渾天監察院自然有責任去卜算何時才是真正的吉日吉時,但是眼下卻是做不到,前幾日的十一曜之首出了變化,四隱曜在天穹消失不見,直接導致了他們的推斷出現了很大的偏移。

    或吉或兇,不一而足。

    或言於人皇爲兇。

    又有言爲天下大吉。

    難以斷言,此刻才是神經緊緊繃住了——縱然是聖人皇陛下下令進行的大祭,但是眼下要是真的出了問題,渾天監察院還是要揹着這個責任。

    畢竟,聖人皇陛下可不會出錯。

    那出錯的不正是只有他們這些渾天監察院的占星師?

    是以那位老者一直到了現在,看到羣星隱沒才稍微安下心來——

    應該無事了吧……

    當整個人間皇朝的京城都在井然有序地推動大祭的時候,在那死寂的天牢之中,卻也有客人拜訪,這位客人披着兜帽,在一位弓着身子的老者指引下,走過了一層層關押着天下大賊的牢獄,最終走到了最深處一層。

    那裏是一間不錯的屋子。

    至少對於牢獄之中的人來說,是很不錯。

    有桌子,有牀鋪,還有一個書架,上面放滿了各類的書卷,而屋子裏面以鎖鏈捆縛着一名身材高大,有雙刀眉,氣質英武的青年,身上滿是傷痕,本該有的強橫氣機卻已散去了,只是氣機雖然散去,自小熬煉出來的強橫體魄,卻是仍舊還在。

    聽到有誰來,他緩緩擡眸,眸子裏面似乎暗淡渾濁。

    那位客人掀起兜帽,露出了清冷的面容,眸子尤其大而柔和,其光若深夜,溫和道:

    “七哥,許久不見了。”

    被捆縛在這裏的七皇子微微擡眸:“瓊玉?”

    “你爲何在此?”

    瓊玉道:“瓊玉被接到宮中去陪着皇后,也曾見過‘因忤逆而被困在了冷宮’的七殿下,但是幾番試探下來,我猜那個七殿下並非是真正的七哥,幾番推斷,在這城中有三處可能困着七哥的地方,這天牢最深處的暗室,或許就是其一。”

    被捆縛在這裏的七皇子李翟眸子微擡,嗓音沙啞:“你怎麼敢來的?”

    瓊玉言簡意賅道:“今日大祭,外面也被吸引了注意。”

    “另外,我爹當年多少還留下了些香火人情。”

    “呵,香火人情……”

    七皇子笑了幾聲,下意識看向那位老獄卒,從其身感知到了淡淡的殘留兵家煞氣,似乎早就已經猜測到了,道:“不過他果然是用替身來代替我了,正常,皇家之中的醜事,大多祕而不宣,不過你來這裏,難道說是放我出去?”

    “哈哈哈哈,瓊玉妹子你不會這麼好心吧?”

    “若我說,是呢?”

    李翟稍微眯了眯眼睛。

    而後似乎明白了什麼,道:“有些意思,皇宮裏面的那個替身只能瞞過一時,不能瞞過一世,最好的方法就是出個意外,讓‘七皇子’死去,然後慢慢收回兵家權位,但是我有下令,得不到密令的話,所有的兵家子弟都會幫四哥……”

    “太子,皇帝,還有文武兩派支持的四哥。”

    “這局面已經很亂了,但是畢竟還算是穩定,你和二郎根本不可能有機會……”

    “你是要我出去,再讓朝堂之中的局面更亂一些。”

    “而後趁亂取利麼?”

    七皇子看着眼前如弱柳扶風的少女:

    “當年的大伯曾經說他很遺憾你不是男兒身,看起來你果然夠狠。”

    “不過,我要告訴你,現在那位人皇,恐怕也是替身。”

    七皇子回憶起來當時發生的事情,神色幾份複雜:“我那一刀的反噬來得遲了些,也弱了些……當時我就反應過來,但是終究是已經遲了,所以自始至終,他從不曾信任過任何人,哪怕是他的兒子。”

    “猜得到。”

    瓊玉的聲音平緩,七皇子微有差異,眼前少女回答道:“七哥你持刀入禁,皇帝毫髮無損,但是宮中人員有變化,《將苑》有說,但凡是將都要有心腹,爪牙,爲將都如此,何況是人皇?”

    “我素來習慣將對手往最精明狡詐的方向去想。”

    “七哥你要怎麼選?要在此終老,還是出來?”

    七皇子李翟緩緩道:“把我放出來吧……”

    瓊玉頷首,旁邊那個耳聾口啞的斷腿老者打開了這密室。

    七皇子被放下來,身上兵家殺氣散盡了,他揉了揉手腕,身上傷勢不輕,卻不損他的氣質,如同傷虎,抖擻身軀,忽而笑了一聲,道:“瓊玉,我知道你們在利用我,可我也甘願被你們利用,當做一把刀。”

    “但是你記住,非汝之刃,乃天下百姓之刃!”

    “今日大祭在何處?我要親自去見見我那位父親,去見見這文武百官。”

    “就讓我來親自撕裂這所謂的人皇之氣。”

    “撕開這堂皇大世!”

    他起身,朝着那斷腿的老者叉手一禮,如同軍中,聲音沉重平緩,一字一頓,如有戰場之上,狂風而起之肅穆:

    “請給我一套甲——”

    “玄鐵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