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歸途

    艾絲特從“祈禱”中睜開眼睛，某種隱隱的直覺，讓她清楚“掛掉電話”的肯定不是克萊恩。

    讓她發暈的耳鳴傳來，艾絲特爲了這陣眩暈而感到驚訝，她很久沒有這麼清晰的不適感了，尤其是在與“卓婭”的認知融合後。

    對此，艾絲特只能懷疑是切斷聯繫的那股力量，同時也影響到了她自身。兩者間的聯繫被隱藏起來，突然封閉了某扇連通的門，就連周圍的灰霧開始變得動盪。

    艾絲特明白，自己必須得儘快離開這裏，否則灰霧對她的壓迫力會越來越強大，直到將她碾碎，這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灰色的霧氣傳出零碎的嗡鳴，艾絲特從中聽到很多模糊的囈語，但是她卻找不到那些聲音的來源，只能儘快沿着直覺的方向，往踏進灰霧時的小路出口趕去。

    在艾絲特踏出灰霧的第一時間，她身後涌動的霧氣便緩緩平息下來，不再嘗試將她撕碎，恢復成那不知度過多長時間的堅硬隔閡，將另一側的世界深深掩蓋起來。

    一隻右眼帶有白眼圈的烏鴉，突兀地從艾絲特身邊冒了出來，跟她大眼瞪小眼僵持片刻後，烏鴉咳嗽了兩聲。

    “你居然沒有被留在灰霧裏？”艾絲特伸手戳了戳烏鴉胸口的絨羽，“我之前根本就沒感應到你的存在。”

    烏鴉晃了晃腦袋，用翅膀扇掉了艾絲特的手指：“你進去之後我就沒有意識了，剛剛才醒。”

    艾絲特不再逗弄這個被留下來的阿蒙分身，她望向黑漆漆的大陸，遠處的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一座崎嶇的山峯。

    “那祂現在也該知道了？”

    “嗯，不然我在這裏做什麼，你可是非常巨大的威脅。”

    艾絲特總覺得對方的語氣有點奇怪，但是她並不知道烏鴉的小腦袋裏有什麼打算：“我以爲經歷過某些‘意外’，你們已經調整過跟我交流時的對策……但是你好像還在爲什麼事情苦惱。”

    “你是問我，還是問本體？”

    “當然是都要問一問。”

    “我怕你。”

    烏鴉坦然的話讓艾絲特嘴角一勾，忍不住大聲笑起來，先前積攢在心裏的陰霾好像散去了不少，能聽到阿蒙，即使只是一個分身說出這種話，這感覺可真是相當奇妙。

    但是艾絲特也知道，這背後肯定有什麼別的理由：“不用怕，烤烏鴉不好吃。”

    烏鴉抖了兩下尾巴，在艾絲特的肩頭踩了兩腳：“但是非凡特性對你來說很好吃，這是我最害怕的，你要吃的是時之蟲，又不是烏鴉。”

    艾絲特沉默兩秒後，還掛在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我不知道，但是你很危險，相當危險——可是只有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從灰霧裏出來，我就聽到別的阿蒙們都在爲了某件事情吵吵嚷嚷的，但是卻沒有誰跟我分享下具體的消息，一羣自私的傢伙……”

    艾絲特不禁搖搖頭：“所以，你其實是是在因爲八卦心沒被滿足而生氣？”

    烏鴉的翅膀都因爲生氣，而雜亂地蓬了起來：“而且本體應該在這裏的，祂打算直接來盯着你的，怎麼就突然把這個任務扔給我了？”

    好吧，這傢伙真的是因爲不能參與阿蒙集體的八卦而惱火，這倒是艾絲特沒有想到的方面。不過阿蒙自己沒有來，是因爲有別的什麼事絆住了祂？

    烏鴉的氣惱也只是稍微抱怨下，在注意到艾絲特陷入深思後，立刻用別的話打斷了她的想法：“這麼說起來，你在裏面幹什麼了？”

    “啊，沒有，你就當我得到了‘命運’的啓示吧……”

    或者純粹是被“命運”絆了一跤，艾絲特在心裏嘆了口氣，她原本以爲自己能打開一條特殊的通道，藉此尋求與另一側的溝通方法，借由祂們來影響源堡——

    艾絲特愣了一下，“解密學者”特有的抓重點能力，讓她從自己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裏，找到了那點關鍵。

    “祂們希望通過‘我’，打開一條門，但是這也是個失敗的嘗試。哈哈，祂甚至沒辦法徹底影響我，明明都是‘命運’……”

    烏鴉瞥了艾絲特的側臉一眼，沒有打斷她的喃喃自語，而是將這些話投入到返還給本體的信息中。既然被留在艾絲特身邊，那作爲監視艾絲特的分身，祂只要負責在這裏盯着就好，而本體需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

    艾絲特的話停下了，她看向肩頭的烏鴉：“你有辦法離開這裏嗎？”

    “這麼着急？你要是想可以隨便走走，我能給你好好介紹下，附近就有一座城市，你不好奇那裏的倖存者……”

    艾絲特打斷了被烏鴉越扯越遠的話頭：“不，我想離開神棄之地。我有些事情想跟你的兄弟聊聊，一些亞當肯定會感興趣的情報。”

    烏鴉卻好像早就有了應付這句話的預案：“祂還在忙着晉升的準備，不會在這個時候見你的。”

    “你怎麼知道不會？這次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你告訴亞當，是跟——”

    “跟外神有關，是嗎？”

    艾絲特向着陰影間望去，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那身古典長袍的時候，她心裏冒出強烈的寒意。

    阿蒙身上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但是艾絲特單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變化。明明祂的單片眼鏡以及後面黑色的笑意，都是她非常熟悉的形象，但是艾絲特卻感到莫名的恐懼與厭惡。

    甚至還有種無法分辨的怨憎感。

    艾絲特的眉頭皺了起來：“你真的是阿蒙？”

    “我當然是阿蒙。”

    黑髮的青年招招手，那只烏鴉便高興地叫喚一聲，從艾絲特的肩頭化作一點熒光，飛入對方的袖子裏。

    “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阿蒙笑容不變，但是艾絲特從祂的眼底看到了戲謔，就好像祂清楚她在想什麼，也清楚她的恐懼、困惑與怨憎的來源。

    但是祂怎麼可能知道？祂並不能竊取我的想法……

    “我只是能聽到它們的聲音了而已。你的想法可以隱藏，是因爲你用它們的聲音遮蓋住了自己，卓婭。”

    阿蒙敲了敲單片眼鏡的邊緣，他的手指間閃過一點柔和的光芒。

    逃跑與上前的念頭同時出現在艾絲特腦海中，最終她選擇了後者，向着阿蒙走過去。

    阿蒙向艾絲特展示了一眼手上的東西，但只是在艾絲特下意識發動“竊取”前，就已經將那東西收回自己的唯一性裏。

    那是枚刻着百面星芒、接近圓輪外形的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