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世事未明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霖自斜字數:3172更新時間:24/06/27 18:32:40
    迷霧海。

    馬蒂歐翻着手中的筆記本,看着那些帶有象徵意義的符號,意識到自己上週已經完全遺忘了要祈禱的事情,被潦草間寫下的那個尊名,他已經完全記不起這究竟是指向什麼了。

    只是好像有着柔和的光芒,以及奇怪的嗡鳴聲,殘留在做夢般的淡薄記憶裏。

    馬蒂歐一手繼續翻着筆記本,另一手壓在胸前,按住父母遺留的那對戒指,試圖借這個動作緩解內心的不安。

    戒指使人轉變“女性化”的負面效果,馬蒂歐也是拜託船長幫自己封印的,然而亞倫只是心痛地分出了一滴那種珍貴的液體,然後滴在戒指上就可以了……

    還有兩個小時,“四葉草號”就會抵達加尼島的港口,看船長這幾天興奮到連酒都不再貪杯,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去見誰,難道是亞歷山大先生他們說的“那一位”?

    馬蒂歐放下了筆記本,在走神的時候,想起了總是被“隱匿賢者”囈語困擾的大副托馬。這讓馬蒂歐更不放心了,對唸誦筆記本上的記錄生出一些猶豫,但是根據亞歷山大先生的記錄,自己往常一直在向那個存在祈禱的……

    不過以前祈禱都是在週日,但是上周日我忘了這件事,這會有影響嗎?

    馬蒂歐在內心掙扎了數分鍾,隔着一層襯衫,用力握緊了那兩枚戒指,很快平靜下來,做出了決定,補上這一次遺漏的祈禱。

    雖然晚了幾天,但如果能得到迴應,或許就能明白爲什麼我會向這個尊名祈禱來着。

    馬蒂歐垂下頭,用古赫密斯語誦唸起剛剛重溫才記住的尊名:

    “命運破碎的遺影,徘徊於時空之外的漩渦,靈界之主永恆的侍從,編織混亂長河之線的光芒……”

    他本以爲不會收到任何迴應,然而今天,細微的嗡鳴聲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隨之而浮現的,是一段又一段的記憶,那個穿着紅色兜帽披風,笑容明媚的金髮身影,突然帶着消失的諸多碎片,重新回到了可以被馬蒂歐認知的範圍內。

    馬蒂歐在回顧那些片段的時候,有種脫離自身角度的感受,像是在觀看某種第三人視角的幻影,但他又很確定,那一切都是真實的,因爲所有的記憶串聯起來,就是他會留在“四葉草號”上的關鍵……

    正是因爲那位女士與“四葉草號”的船長,以及亞倫船長背後的隱祕組織做了交易。

    然而馬蒂歐回憶着發生過的事情,又逐漸皺起眉頭,他發現自己記起了這人的樣貌,包括遇見對方後的所有事情,唯獨記不起對方的名字。

    她叫什麼來着?

    ——

    亞歷山大敲響了船長室的門。

    “進來吧。”亞倫回話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的。

    推門走進船長室,整艘船上年紀最老的二副,就看到他們的船長毫無形象地癱倒在椅子裏,桌面上是一封拆開的信。

    震驚和失落同時出現在亞倫臉上,讓他未經修剪的參差胡茬,顯得更加滑稽。

    “你不是爲了在加尼島見那一位,該做些準備嗎?比如打理一下你的外貌。”

    “老師不在海外,她在貝克蘭德,貝克蘭德……戰爭開始了。”

    亞歷山大愣了一下:“戰爭!?都已經這麼多年了,怎麼突然……”

    “弗薩克突襲了貝克蘭德,那可是魯恩王國的首都,真不懂他們哪來的膽子。”亞倫用力地搖搖頭,“現在魯恩附近的海域也被弗薩克的艦隊清掃過,普利茲港橡樹島受到了襲擊,不過被擊退了,沒有討到好處。”

    亞倫的眉頭緊緊皺着,他的手指敲在書桌下裝酒的暗格裏,但是卻忍住了打開一瓶的衝動:“魯恩王國怎麼可能忍得下來?所以他們已經正式向弗薩克帝國宣戰。”

    “爲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遠離陸地真是讓消息變得不夠靈通。我們的航程該調整了,短期內最好不要太接近大陸。”

    亞倫點點頭,對亞歷山大的提議表示贊成:“我知道,等下就重新規劃航線,因蒂斯的老派王室不會想錯過這個機會的。等到了加尼島,我們先休整一段時間。我猜你也沒有經歷過大帝帶着因蒂斯征戰的時期,是吧?”

    “當然沒有。我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了,但又不是半神級別的非凡者,沒機會活那麼久。”

    亞倫苦惱地揉了揉腦袋,抓起桌面上的信衝亞歷山大揮舞起來:“老師要在貝克蘭德尋找相應的機會,沒時間管我,但是她告訴我那座原始島嶼很是特殊……我們可能真的走運了,你敢相信嗎?”

    亞歷山大走到了亞倫旁邊,從他手中接過信紙:“你倒是解釋下你在說什麼。”

    沒多久,亞歷山大在飛快瀏覽過通信內容之後,忽然對“四葉草號”的好運有了一些擔憂:“如果這件事被那一位驗證過,那座島嶼上,真正藏着大帝早年留下的祕密,那我們確實有些好運過頭了。”

    因爲亞倫這位船長的影響,“四葉草號”上一直有“好運與厄運互補平衡”的信念,這艘船因爲厄運遇上敵人,也會因爲好運而躲開敵人。

    這個想法,也是來自於羅塞爾大帝早年的某句名人名言:“災難藏在好運背後,好運與災難互相依存、互相轉換。”

    亞倫接過亞歷山大還回來的信紙,痛苦地嘆了口氣:“早知道這樣,我們真該上島看看,說不定——”

    “不,那樣的話,說不定就是我們的災難。”亞歷山大立刻反駁了亞倫這個想法,“相信我,托馬和我絕對不可能放任你帶人去探查那座島嶼的。如果真是大帝留下的祕密,爲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它的消息傳出來?”

    亞倫嘆了口氣,用力地撓了兩把下巴上的胡茬:“你說得對,如果只是極端的好運讓我們發現了它,那從來沒有人踏足,就只能說明另一個問題了……”

    成功上島的人,全都沒有成功回來,所以那座島嶼才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也沒有任何人向外出售它的相關情報。

    “按照你和公主的,運氣,來說,我們離開那座島嶼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四葉草號”因爲製作用材的關係,在這方面跟亞倫相同——好運與厄運都挺極端的。

    亞倫將那封信件仔細疊了起來:“唉,最讓我心痛的是,這麼一來又見不到老師了……”

    亞歷山大推了一下鼻樑上厚重的鏡片:“那一位應該挺高興的。”

    “你在說什麼呢?”

    “那我們在加尼島多停留一段時間?我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托馬他們。”

    亞倫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失望地搓着手上的信封:“嗯,去吧……”

    ——

    貝克蘭德。

    不論規模大小,北區和西區的醫院都已經人滿爲患,這還只是成功被救援,或者願意支付醫療費用的一部分人。

    還有更多的遇難者,連見親人最後一面都等不到。

    奧黛麗·霍爾走進北區貝克蘭德醫學院附屬醫院的時候,聽到最多的,除了痛苦的呻吟,就是難以自抑的哭聲。

    不需要發動能力,她就能感受到絕望而悲傷的情緒在走廊間迴盪,哭聲在角落裏蠕動,感染着所有能聽到的人。

    這裏有一片要將人溺死的淚海,即使是僥倖存活的傷者們,身上也纏着繃帶,臉上灰暗無光,他們麻木死寂的眼神難以聚焦,好像仍然待在炸彈轟響的餘波裏,無法回過神來。

    奧黛麗抿了抿嘴,“觀衆”當然可以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感受,但這並不會讓她內心的悲傷消減分毫,只是讓她不至於因此掉眼淚而已。

    這位年輕的姑娘,沒有忘記自己最初來這裏的目的,步伐堅定地穿過走廊。

    然後在一位護士的引領下,奧黛麗停在了一處病房門口。

    這是接待人員告訴她的病房,因爲醫院太過忙碌,奧黛麗拒絕了他們多派幾人隨行的請求,只有那位臉上帶着少許皺紋的中年護士,陪同奧黛麗去看望她要找的幾位病人。

    奧黛麗只帶了貼身女僕安妮,因爲醫院現在也很混亂,奧黛麗自然不會帶着蘇茜進來。

    房門內傳來一對父母的哭嚎聲,這讓奧黛麗的腳步定在了原地,那拉扯着肺腑的痛苦,正不斷從哭聲中傳遞給她。

    他們在罵弗薩克的軍隊,在罵這可憎的命運,在哀求醫生一定要救助他們的兒子,在向着神明祈禱。

    一路走來,奧黛麗聽了許多類似的內容,這些話跟走廊上其餘人的聲音,並沒有多少不同。

    如果躺在那裏的是我,又或者是我的親人,我還會有什麼不一樣的表現麼?

    都一樣的,微小的聲音在奧黛麗的心裏響起,你也會一樣絕望。

    奧黛麗的眼眶也逐漸紅了,祂沒再刻意進入“觀衆”的狀態,讓自己從這種共情中抽離。

    她反而仔細感受着那對父母抽泣間的痛苦。

    那位中年護士擔憂地望着眼前的“大人物”,不知道這位身份尊貴的小姐爲什麼要來這裏,病人們的模樣可沒有什麼好看的:“霍爾小姐,您要是想回去……”

    “不,我們進去,我來這裏就是爲了看看他們的情況。”

    奧黛麗努力地勾起一點嘴角,但是不論怎麼看,那笑容裏面都只有悲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