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厭惡與偏愛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霖自斜字數:3178更新時間:24/06/27 18:32:40
肩頭上壓了一點重量,這總讓艾絲特下意識想把腦袋轉過去,只是在眼角餘光觸及到那白色的花紋時,她又會迅速打消這個想法。
喜鵲的身形比烏鴉更纖細,也更加輕盈,但又比一小團的雲雀更有實感,讓艾絲特每一刻都知道它正站在肩上。
而兔子看着那只喜鵲的眼神就很古怪了:“所以,他已經控制了這只鳥?”
“不,這只鳥現在就是我,”喜鵲翹了翹細長的黑色尾羽,用潔白的翅羽點了點兔子,“你的腦子看上去真的不夠靈光,到底是怎麼在東區活下來的?憑藉着好運?”
兔子衝喜鵲豎起眉毛,一聲不吭地別過頭去。
艾絲特長長嘆了口氣:“別總是嘲笑兔子,本雅明先生,你這只是單純欺負人而已。”
“我又沒有說錯,他確實不夠聰明,甚至還不如你。”喜鵲矜持地昂着頭,露出白色的胸腹,表達出對男孩的不屑一顧。
艾絲特下意識勾了勾嘴角,卻又很快收斂住笑意,本雅明的話並不是刻意討好,而是在陳述他認定的事實,並沒有“欺騙”的意圖。
只是他這麼說的時候,總讓艾絲特有種隱隱的揪心。
並沒有走出太遠,她便看見了一座奇特的拱形墓碑——上面沒有逝者的照片,刻着一個莫比烏斯環的符號,沒有誕生年份或者姓氏,只有一個名字停留在卒年。
兔子看着這個奇怪的墓碑,雖然他並不認識上面的字,但是卻也覺得這墓碑遺漏了很多信息,格式與其他的墓碑都不太一樣。
坐在艾絲特肩頭的喜鵲飛落在地面,小聲念起上面的墓誌銘:“四大勺黃油,半杯可可粉,兩個雞蛋……”
不過唸到一半本雅明就打住了,喜鵲望着下方的魯恩語文字晃了晃腦袋:“我說,你到底爲什麼要在墓碑上放食譜?即使以墓誌銘來說,這也是過於古怪的事情,不會有人願意按照一份墓園裏的食譜做甜點的。”
艾絲特摸着自己墓碑上凹陷的刻痕,指尖停留在最末尾的“冰淇淋”一詞上,笑容溫和:“但它或許能給看到的人帶來一點好心情,如果真的有人做出來了,那至少他們多嘗到了一口驚喜的味道。”
“沒看出來有什麼驚喜,說真的,這食譜看上去太甜了。”喜鵲叨了兩下墓碑的邊緣,敲出一點輕響。
艾絲特的手掌貼在那莫比烏斯環的符號上,感受着手心處傳來的冷意,她的目光很恍惚,像是在注視着更遙遠的過去。
“我覺得聽上去很好吃。”兔子下意識反駁了喜鵲的話,他甚至不知道完整的食譜是什麼,但就是想跟本雅明唱反調。
喜鵲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兔子,而是仰頭望向艾絲特,注視着她眼底的悲傷與思念:“所以你打算做什麼?”
“帶走它。”艾絲特輕聲說道。
她原本貼在墓碑上的右手猛然合攏,那尊沉重的拱形墓碑瞬間便消失,只留下一處泥土外翻的窄坑。
兔子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目光不斷在地面和艾絲特的右手轉動,卻怎麼也沒看到那座墓碑的存在:“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它就這樣消失了!”
喜鵲一蹬地面,重新飛回到艾絲特的肩膀上:“你總是這樣大驚小怪的,只會顯得更愚鈍。比這種事更壯觀的場面可多着,她只是‘偷走’了一塊墓碑而已。”
“偷走……”兔子低聲默唸了好幾遍這個說法,即使滿臉都寫滿求知慾,他也按捺住了好奇心,沒有纏着艾絲特問個究竟。
艾絲特收回手,再度對着地面的位置進行一次抓握,偷取了泥土間突兀的縫隙,讓它完全合攏。
用鞋子踏平兩腳地面,艾絲特望向棺材的位置,猶豫片刻後還是看向兔子:“我們走吧。”
喜鵲則回過頭,盯着後方的那片空地:“你不把棺材也帶走嗎?”
“不會有人來挖的,”艾絲特活動了一下雙手的手指,“它已經被挖過一次了,總不至於被人挖第二次吧?”
想到這裏,她嘴角又忍不住掛上一點微笑。
兔子見艾絲特的心情似乎好起來,忍不住多看了那處長出草芽的土包:“以前就被挖過?所以你是那時候被挖出來的……”
艾絲特聽到兔子的話,輕聲笑起來,然後她的笑聲越來越響亮,在這墓園裏顯得相當怪異。
喜鵲忍不住用爪子刨了刨她的肩膀:“冷靜一點,你再笑說不定別的屍體就要爬起來了。”
兔子驚慌地四下張望起來:“等等,別的屍體也會爬起來嗎!?”
艾絲特眼中帶着笑意,反手戳了戳喜鵲的喙:“好了好了,我只是有點感慨,你不要再……”
然後她又跟被燙到般收回了手。
艾絲特意識到剛纔的舉動太過親暱,她跟本雅明並沒有那麼熟悉,這樣的動作甚至說得上無禮,完全是因爲來到這裏後,她被喚起了太多清晰的回憶,習慣性地伸手去懟了懟鳥嘴。
“抱歉。”艾絲特小聲地說道,先前的笑意徹底消散在眼底。
喜鵲歪了歪腦袋:“爲什麼要道歉?”
艾絲特沒有迴應喜鵲的視線:“沒什麼,我們該走了。”
她用手勢示意兔子快點跟上,兔子衝艾絲特肩頭那只喜鵲翻了一個白眼,才快步走在艾絲特身旁。
兔子的想法很單純,既然她臉上的表情變得那麼淡漠,肯定是本雅明哪裏惹得艾絲特不開心了!
而喜鵲又回頭望了眼那座墓碑原先所在的地方。
本雅明倒是知道艾絲特爲什麼會有那個舉動,她無意識間將喜鵲當成了別的分身,將本雅明看作了小七。這是“預感”本身對艾絲特的提示,源於分身之間的相似感,甚至是卓婭對“阿蒙”的熟悉。
如果卓婭的狀態正常,艾絲特早就能得到“靈性直覺”的提示,分辨出本雅明·雅各的古怪了。
本雅明作爲旁觀者,或者說作爲另一個分身,反而能清晰地察覺到,艾絲特那個舉動的特殊。
艾絲特卻沒有,她只是望着來時的路,往墓園外走去。
喜鵲不帶弧度的尖嘴開合兩下,最終還是垂下了腦袋,沒有去咬那些在眼前微微搖晃的髮絲。
對於艾絲特那句道歉,本雅明總覺得有些不滿,卻又說不上來緣由。
——
“你很喜歡這座小城市?”坐在返回市區的馬車上,本雅明依舊沒有脫離對那只喜鵲的寄生。
在兔子坐到艾絲特旁邊後,這只喜鵲直接佔據了兩人對面的空位,車伕只是稍微恍惚了幾秒,就像是沒看到多了這只喜鵲一樣,詢問了艾絲特要去的地方。
因爲艾絲特是按照時間僱傭馬車的,所以車伕一直等在了墓園外。艾絲特報上了金梧桐區那家旅店的名字,馬車很快便沿着道路出發。
艾絲特往窗外望出去,午後的陽光透過簡陋的亞麻車簾,落進車廂內:“我應該很喜歡這裏。”
“你並不是很確定,”喜鵲搖晃身子,來回走動着,“但我得說,這地方太小了,小到只要有一點強勢的外力,就足以完全摧毀它的平靜。”
艾絲特坐直了身子,轉向喜鵲:“正如你所說,它沒有承擔那些風險的能力,我明白你指的是什麼,那些超越了凡人生活的鬥爭。”
“跟東區一樣?我是說貝克蘭德。”兔子並沒有那麼好的想象力,只能試着用自己熟悉的地方作對比,“不過我們也見到了不少比東區好的地方,廷根比東區繁華。”
艾絲特笑着點頭:“可以這麼說,不過貝克蘭德也要比廷根大很多,致力於保護貝克蘭德的人也更多。”
喜鵲抖了兩下羽毛:“我不贊成東區的比喻,貝克蘭德的隱藏力量相當龐大,這跟某個區沒關係。”
艾絲特望着喜鵲:“你只是驕傲,對弱小者並不看重,甚至說得上輕蔑。”
來回走動的喜鵲忽然停下了腳步,清澈的眼睛裏倒映出困惑:“我沒有像你說的那樣,‘輕蔑’,我只是不太在乎,他們跟我們並沒有什麼關係。”
“要我猜,本雅明你並沒有多少朋友。”
“那你猜錯了,我的朋友還挺多的。”甚至某種程度上,我們還算是彼此知根知底聯盟與家族。本雅明在內心嘀咕道。
兔子對談話的走向不太理解,所以安靜地望着艾絲特,等待她做出解釋。
艾絲特指了指喜鵲,告訴兔子:“這是對待他人態度的反面例子,不要學他喔。”
兔子沒有聽懂,但不妨礙他聽出來這是在指責本雅明,所以兔子連連點頭。
喜鵲嘆了口氣:“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說,這個男孩不就是你的拖累嗎?你甚至都沒有寄生他人,因爲那會讓他感到困惑甚至害怕。”
“我不害怕!”兔子下意識反駁了一句,“我才不會害怕艾絲特!”
艾絲特低笑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喜鵲展開純白的羽尖,相當不耐煩地點着兔子的方向:“你真的是一點自覺都沒有啊,非凡者有太多方法要別人無聲無息地死去,更何況你是這麼一個非親非故的流浪兒。”
“艾絲特不會害我的,爲什麼我要擔心?”
喜鵲眼中滿是嘲諷:“長久留在她身邊才可能害了你,你懂嗎?”
兔子想起那位身上沾血、昏迷不醒的女士,原本篤定的念頭動搖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