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段家人上門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雩玖字數:7684更新時間:24/06/27 18:29:26
林洛見狀自然是萬分感激,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吏八成就是管理那裏的,只是因爲要看着這集市,所以臨時過來管管而已。
很快,在那小吏的幫忙下,林洛選定了一個街頭的位置,說定了明日過來交錢之後,他又道了好幾聲謝,很快帶着趙大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林洛還買了一包紅棗,想着回去弄成泥能給段錦喂一點。
來的時候,林洛擔憂豆腐賣不出去,想着節省些,所以是走着過來的。
回去的時候,林洛實在是走不動了,再加上想着今日還賺了錢,明日還要勞累,於是也就坐了牛車。
上了牛車,依舊遇見了村子裏的其餘人,他們看到林洛和趙大,雖有些好奇,但是因爲林洛曾經是地主家的夫郎,曾經也是要成爲地主夫人的人,此時對他還有幾分畏懼,也就沒有開口詢問。
倒是牛車上的錢檔,看着林洛和趙大,怎麼看都怎麼不順眼。他本來就看不慣林洛,今日去了孃家送東西,結果連口水都沒有喝就被喊回來了,心裏更是有火氣,此時看着林洛便想要發泄。
錢檔開了口,直接道:“林哥兒,你這和趙大一起去城裏這是要做什麼?我可是看見你們一大早就一起出去了,那時候周圍也沒有多少人。”
林洛如今的身子已經十三歲,這在現代還是個小孩的年紀,在這個年代卻是可以嫁人成親了,也不知道錢檔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明明沒有多少曖昧的話,偏生讓人生出幾分曖昧遐想來。
林洛感受到隨着錢檔的話音落下,跟着乘坐牛車的衆人,此時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有幾分莫名,他倒也不生氣,只是笑道:“我要做點小生意,我自己力氣不夠,於是讓趙叔和苗嬸子過來幫我,苗嬸子幫我在家裏照顧段錦,趙叔是來幫我挑東西去城裏。”
錢檔聽着林洛這話,不知道爲什麼更氣了,氣林洛明明都不是什麼地主家夫郎了,落到了這步田地,竟然還有人幫他幹活,伺候他生活,他這是憑什麼?
錢檔眼裏的嫉妒猶如實質,直勾勾的看向林洛,皮笑肉不笑道:“是嗎?你要是做生意那就好,若是打着做生意的明堂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那你可要小心了。畢竟,即便是現在段家沒人能管你了,但是村子裏其他人也能盯着你的。”
錢檔這話可算是挑明了,甚至還十分的不客氣。
林洛接收了原主的記憶,知曉這個時代一個哥兒名聲壞了會是個什麼後果,因此在錢檔這玩笑般的話語當中,他很是沉下了臉來,直接道:“錢阿麼,我尊敬你一聲,所以叫你一聲阿麼,可是你也不能仗着你年紀大,所以張口就胡說八道。我上次買東西回來,說是要做生意,你也是看見了的,我還能騙你不成!”
錢檔沒有想到林洛竟然那麼不客氣,直接就回懟了自己,開口想要反擊。
林洛卻是趕在他說話之前又開了口,“當然,你要是說你有眼疾沒有看到、耳疾沒有聽到,甚至還有腦疾沒有聽到,那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下次見到你家男人,我可是要和他說說,讓他帶着你去看大夫,只是怕你男人口袋裏沒有錢,不能帶你去了,我上次才聽說他從賭坊裏被人趕出來,已經成笑話了。”
林洛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有人甚至笑出了聲來,這村子裏的人誰不知道錢檔男人的破爛事,這事情在村子裏已經出名了的,凡是空閒的時候都愛說上一句。
錢檔沒有想到他這般不客氣,指着他臉色都漲紅了,還想要動手。
林洛卻是看着連忙要阻擋的趙大,隔着人對錢檔道:“你現在對我動手,你可是要賠我醫藥費的,剛好家裏的段錦還沒有錢抓藥,你到時候就一起賠了。”
錢檔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林洛這個以往靦腆的小哥兒,怎麼現在變得這般無恥,卻是不敢動手了。
牛車上的衆人看着,互相打了幾道眉眼官司,心裏卻是默默的記下了今日的事,準備回去同旁人說道說道,這可是上好的八卦啊!
等到了村子裏,林洛帶着趙大往家裏走時,衆人看着趙大跟在林洛背後的樣子,覺得他們剛剛生出的旖旎念頭簡直是荒唐,這兩人分明就是原先地主和長工啊!這林洛如今便這般厲害,如何看得上趙大這個憨貨。
唯有錢檔,盯着林洛的背影,眼裏全是憤恨,他總有機會找回場子的。
錢檔這樣想着,忽聽到旁人詢問,“錢檔,剛剛林哥兒說的事是不是真的,你男人真的又被人從賭場裏趕出來了?”
錢檔心裏憤憤,瞪了那人一眼,然後快步走開了。
一邊走,錢檔還一邊覺得今天倒黴,他今日沒有奚落成林洛,反而被林洛給奚落了,簡直就是丟大人了。
林洛帶着趙大回了家裏,準備讓他們在家裏吃一餐,幫着他收拾好用具,然後便讓他們回去休息。
誰知道,一跨進段家的大門,林洛便看見了大堂裏手足無措的苗大妮,以及一羣以一個刻薄老太太爲首的人,看着就來者不善。
林洛未進門之前,他便覺得來者不善,腳下的步子也略微有些遲疑。
“啊,他們怎麼來了?”
聽到身旁傳來只以爲小聲,其實並不小聲的咕噥,林洛扭頭看向了旁邊的趙大,眼裏帶着幾分困惑,“這些人你認識?”
趙大低頭看着林洛,小聲解釋道:“爲首那老太太是段老爺的後媽盧珍珠,她身邊跟着那個是段老爺的弟弟段光宗,他們當初來這裏還被段老爺給趕了出去,連門都沒有讓進的。”
林洛心裏稍稍過了一遍,很快下了判斷,既然是被段家趕出去的,那自然和段家沒有多少交情,甚至怕是還有仇,如今按照這家裏的情況,這些人上門來估計沒有好事。
林洛當機立斷道:“趙叔,麻煩你去保長那裏一趟,說是我們這裏有急事,請他過來一趟。”
趙大看了看還在大廳裏慌張的妻子,再看看面前還算淡定的林洛,點頭放下手裏的籮筐就朝着保長家裏跑了,爲了保險他甚至在中途叫了他家裏人也過來一趟。
待趙大離開之後,林洛在十幾雙盯着自己的眼睛當中,緩緩的走進了門內。“不知道各位今日過來是有什麼事?”
林洛的話音纔剛落,坐在盧珍珠旁邊的段光宗就拍着椅子,那張圓盤似的油膩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狠戾,連語氣都顯得格外的兇悍。
“你就是這樣待客的,我們都是你的長輩,我們過來你不說給我們先問好,上來就這樣不客氣的詢問,這就是你的家教?你這樣的哥兒,真該好好的讓人教教,不然只會越來越無法無天的!”
段光宗吼得大聲,似乎要把屋頂給掀翻了,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架勢,若是一般人早就被嚇唬住了。
林洛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讓自己維持表面的鎮定,不讓自己在他們面前露怯,語氣平穩道:“若是有禮的客人,自然是該以禮相待,只是你們不是有禮的客人,我自然也不需要以禮相待。況且,公婆在世時就不歡迎你們,公婆去世時你們也不來祭奠,如今這突然來到我家裏教訓我,你們這身份也不合適吧?”
“你!”
段光宗剛剛那一通是爲了嚇住林洛,誰知道這個看起來弱小的小哥兒,不僅半點不怕,甚至還伶牙俐齒的回擊了。
盯着面前的林洛,段光宗彷彿看到曾經那個兄長風光之時,他上門沒有討到半點好處,甚至還被欺辱的場景,這讓段光宗血脈膨脹、青筋暴起,捏緊了拳頭,看着林洛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彷彿下一瞬拳頭就會落在林洛身上。
坐在段光宗身邊的老太太倒是半點不着急,他拍了拍身旁兒子的手臂,示意他消消氣,自己看向了林洛的方向,一雙渾濁的眼睛裏全是精光。
“好好好,好你個小娼婦,這般牙尖嘴利、伶牙俐齒,難怪能在我兒子死了之後藉着我孫子生病的名頭把持了這段家。在來之前,我還在懷疑旁人說的消息是不是假,如今看到了你,想來這消息假不到那裏去。”
林洛聽到她往自己頭上扣帽子的話,心裏便是咯噔了一下,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盧珍珠說完那句話之後,她眼裏的惡意更甚,看着林洛道:“今日,我作爲長輩若是不管教你,怕是日後這家裏都直接叫你搬空去了孃家,我那可憐的孫兒怕也沒有活路了。”
在盧珍珠的話音落下,跟着她過來的包括段光宗在內的那些人都站了起來,然後朝着林洛的方向聚攏了過去。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苗大妮雖然害怕,但是看着眼前的情景,她還是忍不住叫喊出了聲,她甚至覺得有些危險,想要去林洛身邊保護他。
誰知道,苗大妮一動作,盧珍珠就讓人鉗制住了她,“這是我們段家的事,你這個外人少插嘴。”
盧珍珠警告完苗大妮,又將目光看向了林洛,眼裏全是惡意,“你伶牙俐齒、目無長輩,加害自己夫君致使其昏迷不醒,盜取夫家財物,我作爲段家的長輩,自然是得處罰你,保住我段家的財物的。
今日,我便罰你受我段家家法,之後將你趕出段家,生死再與我段家無關,至於段錦自然有我段家人照料,不會給你這個小娼婦機會的。”
林洛瞳孔猛地瞪大,他是知道這個時代有些人野蠻,卻是沒有想到這段家人如此不講道理,竟然就這般找個藉口想要直接動用私刑。
須臾,林洛便想明白了,只要今天盧珍珠將他打死或者打殘趕出去,剩下的段錦就沒有任何的活路了,之後就段家留下的東西便會是他們這些人了的。
至於會不會有人伸冤,林洛家裏人完全不用想,段錦這些家裏人都是要段錦命以便吃段家絕戶的,自然也不可能爲他們出頭,下面瞞報不告到府衙那裏,官府那邊更不會管這種‘家務事’。
林洛想明白這點,心裏暗罵這萬惡的封建制度,更是覺得憤怒,明明日子馬上就要好過起來了,他卻是要折損在這裏了。
盧珍珠看着林洛逐漸露出的害怕神色,脣角微微勾起,眼裏帶着幾分惡毒的神色,想到自己那個不聽話的繼子,她眼裏就充滿了暢快。
即便那孽障脫離了段家自己打下了如今這般家業,不給他們沾染絲毫的好處,可是他這般早早就死了,這家業到頭來還不是要便宜了他們。
盧珍珠覺得,若是她那繼子九泉之下有知,怕是會再次氣死過去。
“動手!”
盧珍珠一聲呵斥,跟着她過來的那些宗親們,直接就要朝着林洛抓拿過去。
“住手!”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門口便傳來了同樣大聲的呵斥。
這呵斥聲驚擾了在場的衆人,緊接着便是趙二爲首的趙家人拿着鋤頭進來了。
趙二進來之後,見到這屋子裏的情景那有不明白的道理,直接就將林洛護在了身後,緊接着便和段家人對峙起來。
盧珍珠看着這十拿九穩的事一下子就變了,原本保持着的淡定也維持不住了,可是她依舊沒有忘了自己的目的,指着林洛道:“好啊,我就說你爲什麼會這般囂張,原來是早就找好了姘頭,這才敢對我孫兒下手。”
趙二臉色漲紅,看着面前的老婆子呵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和林洛才不是那種關係。”
盧珍珠今日一定要毀了林洛的,見狀繼續道:“你沒有,你沒有的話,這既然是段家的事,你是從那裏冒出來的。”
趙二不知道該如何說,總覺得說什麼都不對,急的額頭都要冒汗了。
林洛卻是心裏發寒,知曉今日這屎盆子是一定會扣在自己頭上了,這老太婆就是爲了對付自己來的。
突然,劍拔弩張的場中,響起了一個稚嫩卻堅決的嗓音,“後奶,父親生前便告知過我,我們兩家早就寫了斷親書已經是兩家人了,如今你在我家裏耀武揚威什麼,你們給我滾出去!”
這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驚,循着聲音看過去,只見那原本躺在牀上昏睡不醒的小兒,如今這靠在牆上一臉憤恨的盯着盧珍珠。
在段家夫妻還沒有出事時,段錦作爲兩人的老來子,且是家裏唯一的孩子,從來都是要什麼有什麼的,性子也是格外霸道。縱使是生了一場病,那臉蛋不如原先的圓潤,性子裏的蠻橫也依舊存在,此時吼起人來也是中氣十足的,足以讓在場衆人聽得清清楚楚。
盧珍珠沒有想到,這明明躺在牀上的晦氣玩意,竟然在這個緊要關頭醒了過來,一時之間還有些慌張,可是很快還是忍着噁心哄道:“段,錦兒,我是你阿奶,阿奶以前和你爹有些誤會,如今你爹孃不在了,阿奶自然得照顧你的。”
“住嘴!你這個老東西,我剛剛都聽到你說的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我讓你們滾,你們就給我滾出去!這裏是我家,哪裏輪到你來命令我!”
段錦伸手從旁邊拿了一個東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直接就朝着盧珍珠臉上給砸了過去。
那東西落在盧珍珠身上,直接將她砸得驚叫了一聲。
在場的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段光宗卻是大叫一聲,直接就要過去打段錦,“你這個小畜生,我今日非得替你那爹好好的教訓教訓你。”
段錦站在門邊,在段光宗伸手的時候,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速度極快的關上了門,狠狠的夾住了段光宗的手。
“啊!!!”段光宗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停手!拉住他!”
在這片刻的空擋,門口又傳來了一聲高聲呵斥,緊接着便是跟過來的趙大和另外一人跑過去,直接按住了空有其表只是看起來大個,卻沒有多少力氣的段光宗。
看着段光宗被拉開,林洛鬆了一口氣,連忙帶着趙二他們擋在了段錦所在的門口。
擡眼看向院門,這才發現竟然是保長過來了。
保長過來不稀罕,畢竟林洛讓人去請人了,只是林洛有些疑惑的是,保長身後竟然跟了不少的人,少說也有二十幾個,其中幾個看起來還有幾分富貴。
保長站了出來,朝着屋子裏環視了一圈,臉色陰沉了下來,那張帶着滄桑和皺紋的臉上,此時帶着幾分怒氣,朝着盧珍珠道:“盧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盧珍珠剛剛被段錦那一下打得發疼,眼下看到保長過來她也不怕,她站了出來語氣森然道:“我聽聞林洛這個小哥兒霸佔了我段家的家產,我孫兒如今還昏睡着,作爲祖母的我自然得來爲我孫兒討個公道。這是我段家的家事,你作爲此地的保長也是不好管吧?”
保長皺起了眉頭,他看着盧珍珠帶來的那些人,自然是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的,只是他雖然作爲保長,卻也和她所說的那般,對於這種家外事是不好管的。
“你放屁!你那是想要幫我討公道嗎?你分明就是想要趁着我病了,直接將我夫郎趕出去,之後趁機霸佔我家產!”
段錦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門後站了出來,明明小小一個人,這段時間生病也消瘦不少,可是偏偏神色之間格外的倔強,眼下段錦連站都站不穩,全靠他旁邊的林路撐着,可是即便是這般,他眼裏的狠戾卻也不能讓人忽視分毫。
段錦也不顧在場有什麼人,懟完了盧珍珠之後,直接扭頭看向了保長,朝着他道:
“六叔公,我父親在世時,我們家裏便和後奶分了家,我們便是兩家人,當初就說過我家裏無論貧窮富貴,那都是和後奶他們家裏無關的,如今他們看着我父母雙亡就想要過來分我們一杯羹,這本來就是不對的。
我不管她以前和我家裏有什麼關係,那斷親書一簽,我父親說我家裏沒有這麼親戚,那便是沒有這門親戚。你們想要做我的主,沒門!
若是欺辱我只是一個孩子,如今我還未死,你便霸佔我家產,我即便是告到官府也會告殺你們的。”
說完,段錦憤恨的看着盧珍珠,眼裏的厭惡和憤恨藏都藏不住,那眼神壓根就不像是一個只有十歲的小孩。
林洛聽到段錦的話,既震驚又疑惑,震驚於段錦的成熟,疑惑於他說的斷親書。這已經是第二次提到那斷親書了,林洛扭頭看向自己扶着的小孩,眼裏浮現出了幾分困惑來。
當初段夫人在時讓林洛和林家斷了親,那是以林洛是段家童養夫婿的名義,不想讓林家沾染上好處,拿錢給買斷了的,那也是這裏世人認可的做法。
可是,段老爺是男子,即便是在怎麼樣,若是和自己的父母斷親,怕是會被唾沫給噴死,再加上段老爺如此有能力,不斷親還能以親人的名義要求供養,這老太婆看起來也不像是會肯斷親的樣子。
林洛雖疑惑,卻也知道現在不是一個開口詢問的好時機,他抿了抿脣,按捺下了自己要說的話,準備晚些時候再問。
林洛不開口,被段錦稱爲六叔公的保長卻是反應了過來,腰板都挺直了幾分,朝着盧珍珠道:“盧氏,段錦說得對,你們兩家既然是斷了親的,那這段錦的事就和你們無關,這段家的家事也不該你們插手!”
想到今日過來的目的,段光宗一下子就急了,他張口想要說些什麼,結果被自家老孃阻止了。
盧珍珠倒也還算沉得住氣,笑着道:“六叔公,這話說得見外,縱使有了斷親書,我們和段明朗是一家人這點依舊是不會變的。這些年,他父親很是惦記着他,連帶着當年做的斷親的決定都無比的後悔,如今我們過來只是想要彌補一下,畢竟這血緣關係是如何都改變不了的。”
保長聽着她軟硬不吃的話,想着她是要耍賴了。
保長還在想着對策,突然在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又是一個東西朝着盧珍珠飛去,直接砸中了她的臉。
盧珍珠驚叫了一聲,痛呼之下捂住了臉。
衆人循着那東西過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砸人的是段錦,他剛剛砸人的東西也是不知道從那裏摸出來的小香灰爐子。
段錦惡狠狠的朝着她道:“我說話你沒有聽到嗎?這是我家,我家裏不需要你指手畫腳,你再不滾,我便去告你。”
盧珍珠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擠出一個笑來,朝着他感嘆道:“你這孩子,看看沒有長輩教導都成什麼樣了,我是你的長輩不會和你計較你的無理的。”
段錦顯然被她氣狠了,胸膛起伏不定,伸手想要另外找東西砸她,卻半天都找不到。
林洛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他剛剛醒來,又把自己氣昏了過去。
盧珍珠臉上的神色越發的得意,甚至盯着段錦的眼神越發惡毒,在心裏暗暗想着,只希望段錦這個氣性大的小畜生在這裏活活氣死過去,那這樣保長就沒有理由繼續護着剩下那個小哥兒了。
“夠了。”
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明明聲音不大,在場的衆人卻是不敢再動了。
緊接着,一個穿盤領長衫、頭戴方巾、腳蹬長靴,一身青衫顯得溫文儒雅,年約四十的中年男人站了出來。
男人穿着的這一身,完全就是當朝舉人的標配,這都是有了功名才能穿着的,凡是見了便沒有人會猜不出他身份的。
在這個朝代,讀書人的身份可是很高的。童生便能受到普通人敬仰。秀才見官不拜,受普通人禮遇。舉人有機會能當上小官。進士更是優秀者直接授官,差着能名揚家鄉,受地方鄉紳和士紳巴結、官員平輩禮遇。
男人走出來的時候,在他兩旁的人都給他讓了道,待屋子裏的衆人看清他的穿着打扮之後,剛剛那些囂張跋扈的兇狠氣質都收了起來,面對男人甚至帶上了幾分拘禁。
盧珍珠臉上的得意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幾分錯愕,甚至帶上了幾分惶惶。
“蒼老爺。”保長看着男人站出來,卻是被男人一手擋了回去。
保長不說話了。
蒼鳴在衆人敬畏的目光中,緩緩來到了供着段家夫妻的排位前,慎重的給他們上了三炷香。然後,蒼鳴又在衆人的視線當中,扭頭看向戒備的盯着他的段錦。
蒼鳴盯着段錦看了許久,讓他都覺得有些不自在了,這才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
蒼鳴將目光看向了盧珍珠,語氣溫和,眼裏卻帶着幾分高高在上,“盧氏!”
聲音不大,盧珍珠心下卻是一抖,連忙道:“是,舉人老爺。”
蒼鳴繼續道:“按照本朝律令,只要簽下了斷親書,那便是兩家人,今後不得以親情爲藉口繼續剝削壓榨另外一家人,若是違抗那便是違背律令,這是要吃官司,需要去衙門吃板子的,你明白嗎?”
盧珍珠想要用剛剛對付保長的方法繼續耍賴,可是對於蒼鳴身份的敬畏,她知道她是無法反抗的,只能在他盯視下緩緩道:“是,我,我明白。”
蒼鳴聽着她的回答,這才露出了幾分笑容,像是輕描淡寫的交代了一句,“今日這事我做主,到此爲止便了結了,若是讓我知道你繼續過來倚老賣老,那便是駁了我的面子,我想你知道後果的,對嗎?”
“是,我明白,今後不會了。”
盧珍珠說完,整個肩膀都垮了下去,她今日是做了充足準備的。前來攔擋的村裏人不怕,她也是帶了人的。保長她也可以硬抗,反正她咬死了他們是血親可以管教。誰知道半路殺出了一個舉人老爺,她這是萬萬沒有想到的,給她十個八個膽子,她都不敢和舉人老爺對着幹。
盧珍珠不甘心,卻也知道她沒有抗爭的能力了,她咬了咬牙,帶着人離開了。
離開時,那些跟着盧珍珠來的人還有些懵,但是他們同樣不敢反抗蒼鳴,畢竟那可是舉人老爺,大小也是半個官老爺,他們這些平民在他面前完全不夠看的。
跟着來的其中一人,在離開了段家之後,看着爲首的盧珍珠,不忘道:“盧老太,你答應我們的,你不會耍賴吧?”
還不待盧珍珠開口,站在那男人旁邊一人便開了口,直接道:“盧老太自然是不會耍賴的,畢竟我們那麼多人在這裏,怎麼都不能讓兄弟們白跑這一趟吧?”
盧珍珠的臉色難看,過來之前她朝着這些人許諾過,只要他們跟着自己走一趟,幫着她獲得這段家的屋子,那她便給每人五十文錢。
可是,盧珍珠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算計了那麼久,不僅這屋子沒有得到,段家其他東西沒有得到,她就要捨去那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