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重返現實

    安娜的哭聲爲之一滯。

    她茫然地擡頭，一邊哽咽一邊與王染對視。

    王染訕訕地笑了一下。

    “別哭了。”

    他反手把碗裏的淚水都潑掉了。

    這是爲了防止安娜誤會。

    他真的只是想讓安娜停止哭泣，畢竟這只是一次模擬，收集多少淚水都沒有意義。

    雖然過程有些古怪，但他成功了。

    安娜哭不出來了。

    經過他的打岔，安娜的悲傷不連貫了。

    她拿出之前王染遞給她的紙巾，一邊抽泣一邊擦拭臉上的淚水，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叮！

    竹簡忽然響了一聲。

    王染打開一看，發現是守望者協會在詢問安娜的位置，說是有十幾位擅長解除詛咒和淨化邪惡的神明來到了地球，祂們想見一見安娜。

    守望者協會的效率倒是蠻高的。

    王染給守望者協會發了一個定位，然後扭頭對安娜說：“馬上就有人來幫你了。”

    安娜一如既往地默不作聲。

    轟！

    就在這時，他們頭頂傳來一聲巨響，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蒼老的女聲。

    “任務委託人？”

    她的聲音很怪異，聽上去像塊醃了幾百年的老臘肉。

    又幹又硬，還有股怪味。

    王染高聲道：“是我，下來吧！”

    他對這麼快就有神趕過來這件事毫不意外，因爲守望者協會掌握了非常高明的傳送技術，可以根據他提供的座標精準地打開傳送門。

    又是一聲巨響，下水道轟然崩塌，晴朗的陽光照了進來。

    一個古典打扮的老婆婆飛了下來。

    她戴着一串奇形怪狀的骷髏頭，全是褶子的臉堆着詭異的微笑，周身還繚繞着令人不適的黑氣，就差把“不是好人”這四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她一飛下來就直勾勾地盯着安娜。

    “天使？”

    她一口道破了安娜的身份。

    安娜露出警惕的神色，她背後浮現一座裝潢華麗的三層祭壇，祭壇上的天使雕像緩緩睜眼，富有壓迫感的肅穆氣息瀰漫開來。

    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

    王染皺着眉頭擋到安娜身前，他不悅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老婆婆聲音沙啞地說，“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一位天使，真是老婢的榮幸，不過我們與天使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我和這位天使小姐現在沒有爭端。”

    她的眼裏浮起一絲憐憫。

    王染挑眉道：“什麼意思？”

    老婆婆慢悠悠地說：“我和我的族人曾經被天使定義爲邪惡，在最糟糕的時候，一羣長着白翅膀的漂亮女人滿世界海追殺我們，把我們攆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不過後來.”

    她譏諷道：“天使滅絕了。”

    王染愣住了。

    他扭頭看了看安娜，發現安娜面色如常，看樣子是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怎麼滅絕的？”

    王染好奇地問道。

    “不清楚。”老婆婆乾脆地答道，“一夜之間所有天使都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了她們當時的披掛和武器，可能是被某種涉及血脈的詛咒一口氣抹除了。”

    “或者——”

    她面露戲謔：“脫光光之後逃.”

    轟！

    聖潔的白色光芒沖天而起，安娜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從王染身後竄出，她手裏握着一柄耀眼的光劍，狠辣地朝老婆婆的額頭刺去。

    噗——

    老婆婆的身體炸成一團煙霧。

    “哈哈哈！”

    “天使！”

    “大家快來看一看！”

    “活的天使！”

    安娜面色難看地望向天空。

    王染的目光一陣閃爍。

    雖然這個老太婆是來幫他平息末日的，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老太婆已經成了他的敵人。

    是敵人，就沒必要留了

    “安娜，刺我。”

    他輕聲道。

    安娜疑惑地扭頭。

    “朝我的要害刺我一劍。”王染緩緩說道，“我有辦法把傷害轉移到剛纔那個老太婆身上。”

    安娜露出將信將疑的神情。

    她有些懷疑王染是不是中了老太婆的邪術，但她沒從王染身上發現任何被操縱的痕跡。

    王染沉聲道：“相信我。”

    他的體質屬性達到了一萬，尋常刀劍沒法破防，而不知爲何，他的末日之身沒有攜帶任何古遺物，所以只能讓安娜刺他一劍。

    安娜戰鬥經驗豐富。

    她沒有遲疑太久。

    聽完王染的話，她迅速地把劍刃劃向王染的脖頸。

    當然，她謹慎地控制着力度。

    一旦發現事情不對，她就會立即調轉鋒芒，不會真正地傷害到王染。

    在劍刃加身的危急關頭，王染下意識伸出一根手指，奇異的力量附在這根手指上，把這根手指變成了他身上最硬的部位。

    鐺！

    他輕易地彈開了安娜的劍。

    這就是【有兩下子】的感覺嗎？

    王染來不及細想。

    他念頭一動，發動了【人間掃把星】。

    【您發動了「人間掃把星」】

    恍惚間，王染望見一朵蘑菇雲。

    “啊！”

    空氣裏傳出刺耳的尖叫聲。

    老太婆的身影顯現出來。

    她的左半邊身體幾乎被完全削掉，體內器官裸露在空氣裏。

    王染有些詫異。

    他不清楚剛纔的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但老太婆顯然受到了重創。

    以天使的名義！

    安娜沒有錯失良機。

    她舉起右手，掌心裏凝聚出仲裁之劍的虛影。

    湮滅！

    一股奇異的力量籠罩了老太婆的殘軀，老太婆的身體分裂成一團團細密的光點，朝四面八方散去。

    “不！”

    老太婆發出絕望的尖叫。

    她還沒有召喚神壇，還沒有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這聲尖叫是她的怨恨與不甘，但同樣也是她的最終遺言。

    她，隨風飄散。

    神與神的戰鬥就是這樣，要麼在漫長的時間中對峙，要麼在極短的時間中分出勝負。

    安娜不動聲色地瞥了王染一眼。

    她有些驚奇。

    她之前一直以爲王染是個普通人，但僅憑這手傷害轉移，王染哪怕沒有成神，也能在神與神的戰鬥中發揮關鍵作用。

    不過傷害轉移的原理是什麼？

    是規則的力量嗎？

    啪啪啪！

    空氣裏傳來掌聲。

    “不愧是天使，如此輕鬆就斬殺了一位同境界的強者。”

    一名戴着面具的神明從虛空中走出。

    安娜的目光在四周逡巡。

    附近的空間一陣扭曲，十幾位神明一齊走了出來，其中一位的手腕上纏着一根閃爍着血光的絲線。

    王染盯着手腕上纏絲線的神看了幾眼。

    他嗅到了血腥味。

    正是這位神明削掉了老太婆的半邊身體，讓安娜一擊得手。

    “您好，我來自守望者協會。”這位神明主動開口道，“請問這位天使小姐染上了什麼類型的詛咒？”

    祂隻字不提死掉的老太婆。

    其他神明也不吭聲。

    雖然老太婆是一名神壇境強者，但她干擾守望協會的噩夢級守望任務，而且還是一個有許多神明參與的具有重大影響力的任務。

    無論是爲了保障任務正常進行還是捍衛守望者協會的威嚴，守望者協會都有理由出手。

    至於天使

    的確很稀奇，因爲天使已經從世界海銷聲匿跡很久了，而且消失的方式很詭異，所有神都好奇她們遭遇了什麼。

    但這不是現在該討論的，安娜也沒有義務爲祂們化解疑惑。

    當務之急是完成守望任務。

    其次才是想辦法讓安娜滿足祂們的好奇心，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爲安娜不是任人擺佈的弱者，她剛在祂們眼前斬殺了一名神壇境強者。

    雖然有守望者協會的暗中協助，但安娜展現出的實力也令祂們十分忌憚。

    尤其是那把劍的虛影.

    祂們從那道虛影上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安娜默不作聲。

    王染開口道：“是這樣的.”

    他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海星遊戲。

    這時，其他神明也圍攏了過來。

    “你好，我叫庫裏拉。”

    “查爾。”

    “阿拉圖！”

    “.”

    神明們各自報出名字，算是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

    “很久沒有遇到過這種詭異的東西了，盡力一試吧。”守望者協會的神明對安娜問道，“能讓我們檢查一下你的身體嗎？”

    安娜不置可否。

    王染沉聲道：“可以，但不要冒犯。”

    守望者協會的神明點了點頭。

    祂凝視安娜的臉，眼底涌動起詭譎的幻象。

    幾秒後，祂的眼睛恢復原狀。

    “能感覺到有某種很特別的東西依附在你身上。”祂緩緩說道，“接下來可能會有點痛，你忍耐一下。”

    安娜面無表情。

    作爲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天使，她從不懼怕疼痛。

    守望者協會的神明召喚出了神壇。

    相比於安娜，祂的神壇顯得異常樸素，雖然同樣是三層，但神壇上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矗立在神壇上的雕像。

    王染心生疑問。

    神壇跟神壇之間也有所不同嗎，安娜的神壇似乎比這位神明的神壇更高級一些？

    他沒有立即提出疑問。

    因爲守望者協會的神明開始爲安娜治療了。

    神壇泛起厚重的黃光。

    一縷縷難以形容的奇異韻律在四周震盪着，王染感覺胸口沉悶，但又有些莫名地舒適，彷彿被震散了某些負面的事物。

    安娜作爲力量的中心，感觸更深一些。

    她能感覺到身上的怨氣被震散了一小部分，腦海中死亡任務的字跡變得模糊了一點，但仍能清楚地分辨出內容。

    有效，但不多。

    要是容易解決，她自己就解決了。

    她身上的這些怨氣跟公格爾峯的怨氣不同，這些怨氣經歷了一次蛻變，與人類的惡念、真實存在的遊戲結合，衍變出了某些詭異的特質。

    彷彿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你感覺怎麼樣？”

    守望者協會的神明詢問道。

    安娜默不作聲。

    守望者協會的神明感嘆道：“看來幫助不大，也難怪，畢竟你們天使本身就是世界海中最擅長對付這種東西的種族。”

    其他神明皺着眉毛看着安娜。

    祂們作爲旁觀者，以神明的知識儲備從更高層面審視安娜身上的怨氣，思索着解救安娜的辦法。

    “有些棘手，但仍值得一試。”

    “這是一種很新的詛咒，完成任務以後，我想帶一縷回去研究。”

    “或許能用什麼東西把她身上的怨氣吸引走。”

    “也可以在概念上進行切割。”

    “切割概念是個好主意，在切割概念的同時用替代品吸引怨氣，效果應該會更好。”

    “我有一種叫魂金的材料。”

    “這種種材料能爲詭異之物塑形，對詭異之物有極強的吸引力，可以做替代品。”

    “怨氣雖然詭異，但不是很強。”

    “不如以毒攻毒，用更強大但好清理的詭異之物吞噬怨氣，然後再把這種詭異之物清除。”

    “.”

    這十幾位神來自十幾個不同的世界，每一位都坐擁自己種族的知識寶庫，集思廣益，提出了一些讓安娜都感覺新奇的辦法。

    王染看着激烈討論的神明們。

    他心想自己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再留在模擬裏也是浪費時間，是時候回到現實了。

    【魂遊百世】，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