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六章 走進泡泡之門

    白象洲，斑斕高地。

    幽斯人在這裏留下了造隙裝置。

    它們曾用這種裝置釋放羣星使者，釀成大禍，而現在，它的力量也將被反向引導，用來困住羣星使者。

    幽斯人沒有能力找到羣星使者所在的高維空間座標。而現在，人類-魔女文明不僅有座標，有造隙裝置，還有計劃最關鍵的一環：用來進入羣星使者領域的那扇“門”。

    泡泡穿着她這輩子最漂亮的衣服：一件碧綠的禮服。

    她感覺自己現處在今生最好看的一回。

    泡泡站在基地中心的平臺上，而法洛莎右手拿着弒神武器，左手持馭星者，直面泡泡本身。

    “感謝你迷途知返。”法洛莎冷漠地說，“因爲你，整個文明免於災禍。”

    萊拉因爲敢於衝撞法洛莎，已經被關了禁閉。

    “謝謝您。”泡泡向法洛莎鞠躬。

    “你終於可以看到伱自己的魔力是什麼樣子了。其他人原本只能推測，只能想象，到底什麼是樞紐門戶，其實，它就像一座光怪陸離、不斷變化的白色宮殿，一座無邊無際的建築，有無數個變形，無數多扇門扉，每個門背後都是一整個世界，甚至能帶我們進入高維空間。”法洛莎娓娓道來。

    她說給泡泡聽，因爲她感覺，泡泡釋放魔力之後就會消逝，無法自我觀察了。

    “那很好啊。”泡泡微笑。

    她很珍惜這短暫的一生。

    徐煬走了過來。

    “泡泡……”他不知怎麼開口。

    “爸爸。”泡泡向徐煬鞠躬。

    “對不起。”徐煬說。

    “這是我的責任，是爲了守護大家而不得不做出的選擇，我很明白。我是學您的。”泡泡點頭。

    “學我？”徐煬訝異。

    “您不是一直在爲整個文明，爲了大家的福祉而奔走嗎？甚至中間一度離開了我們很多年。爸爸才是真正偉大的人，如果不是您這樣言傳身教，我也不會在此時此刻主動站上來的。”泡泡說。

    “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徐煬嘆氣。

    “這也是我所該做的事。”泡泡說，“爸爸，抱一下我吧。”

    徐煬抱了抱泡泡，她好輕。他遺憾自己竟沒怎麼關注過泡泡。現在泡泡自己來了，她要打開自己。

    “謝謝爸爸，這下我也不愧當您的女兒了。”泡泡和徐煬分開。

    “我不會讓你死的。”徐煬鄭重地說，“拯救你的人是你自己，我檢查了你對空間學研究的手稿，發現你離得救的辦法很近。”

    “辦法？”

    “我們有一個假設，雖然我們絕不可能再保留你的身軀，但我們還能保留你的靈魂。也就是把你的靈魂傳送走，唯一的問題在於，你可能出現在非常遙遠的地方，因爲在你施展魔力的那一刻，整個世界，或者說整個宇宙的空間規則都會變亂。”徐煬說。

    泡泡微笑。

    “我……我想知道。”她低下頭，“不管我被傳送到哪，徐澄都會來找我的，對不對？”

    “是的。”徐煬用力點頭，“不管你被傳送到哪，徐澄都會去找你，不管用多少時間。我們都知道。”

    “謝謝您。”泡泡感謝，“非常感謝您！我知道您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伊絲塔走過來，她本來想保護泡泡，但法洛莎的心太冷了。

    “別擔心，愛的魔力才是真正的魔力，它能夠穿過宇宙和時間，最終會讓徐澄找到你，不要害怕迷失在宇宙當中。”伊絲塔拿出自己的魔術短棍，認真地說，“這是我一直仰賴的寶物，它可以帶我傳送，可以帶我飛行，現在它也會保護你的。”

    “徐煬幫你完成了最後的研究，我也把魔咒刻在了上面，你會四分五裂，四分五裂是你的命運，你會死得無影無蹤，但你的靈魂也許能逃過一劫，被送到某個地方，但願是個安全的地方，你覺得你足夠幸運嗎？”法洛莎說。

    能夠遇到徐澄，自己不是天下最幸運的人嗎？泡泡點點頭。

    “我一定能活下去的。”泡泡說。

    “我把它和你的寶貝定位器一起塞進你的靈魂裏，然後拿出鑰匙。”法洛莎說。

    泡泡將手裏的定位器拿給法洛莎，定位器的箭頭指着一個方向，那是徐澄的方向。

    徐澄正在來的路上，徐澄正拼命趕過來，徐澄死了也要趕過來。但泡泡不想讓徐澄看到自己的消逝，那對徐澄太殘酷了。

    “我準備好了。”泡泡說。

    “那你就去死吧。”法洛莎看着泡泡，準備動手。

    ——等等。

    爲什麼，爲什麼法洛莎也開始對泡泡的消逝感到遺憾了呢？

    看着做好死亡準備的泡泡，法洛莎的心底閃過徐煬和伊絲塔的影子。她對泡泡感到同情了。怎麼回事？

    現在法洛莎是神性生物，性情寡淡，冷酷，如自然規則一般無情，可謂是進入了法洛莎自己所推崇的“神性神靈”境界。

    但她竟還對泡泡的滅亡感到同情。

    魔女是這樣、人類也是如此……也許所有從智慧生物演變而來的神，都會有這番缺憾吧。

    泡泡……

    法洛莎閉上眼睛，再睜開。

    “泡泡，你相信我身上仍然還有從‘黃蜂’阿德裏安娜·格內古特那借來的力量嗎？”

    “嗯！”泡泡點頭。

    “祝你好運。”法洛莎在泡泡耳邊說。

    祝你好運。

    之後就沒什麼好做準備的了。

    隨後法洛莎將定位器和魔術短棍一起握在手裏，然後再將手伸進泡泡的靈魂。

    這一次，泡泡完全放鬆，臣服於魔女之神，讓法洛莎得以找到她靈魂中的祕密。

    她將定位器和魔術短棍留在泡泡的靈魂中，然後從中取出一把銀色、發光的鑰匙。

    法洛莎手裏捏着銀之鍵。

    泡泡既是門，也是鑰匙。手裏握着這樣的神器，法洛莎只覺得責任重大。

    “好冷……”泡泡的皮膚一下失去血色，她可怕的魔力開始醞釀和釋放。

    “開始了。”法洛莎說。

    泡泡痛苦地閉上眼睛，體內的魔力正在慢慢匯聚，並撕裂她脆弱的肉質。

    她感到自己的皮膚開裂，從中迸發出更爲浩瀚的偉大力量。

    開始了……

    泡泡的魔力，開啓泡泡之門。

    在完全消失無蹤之前，泡泡的心中涌起了無盡的感激。

    感謝爸爸收養了她，並把她撫養成人。

    感謝萊拉願意爲自己挺身而出。

    感謝法洛莎大人。

    感謝瑪杜莎夫人，在艾蒂安河谷的生活很幸福。

    感激這美麗的世界，湛藍的天空、金色的山嶺，都在她的記憶裏留下奪目的色彩。

    感謝徐澄以及她的深厚情誼，泡泡是不值得關心的人，忘了我、忘了我吧——

    謝謝大家，謝謝所有人！

    再見！

    隨着魔力徹底醞釀和展現，泡泡的魔力完全綻放，她的形體湮沒成埃。

    這個世界因見證泡泡的偉大力量而顫動。

    而泡泡是看到了，她看見了！

    她微笑。

    徐澄，看啊，我變成了光！

    那真漂亮！

    真漂亮！

    ……

    ……

    徐澄衝進基地，兩腿都快走斷了。

    她看到，夢中那座千變萬化的白色巨塔變成現實。

    無縫的白色石頭中映出奇怪的光華，石柱、迴廊和窗戶都在不停變化，它們並非真正的建築結構，而是點和線的交錯。

    “泡泡！”徐澄崩潰，“你們殺了她！；

    “心硬起來，剛強起來，爲我們指出一扇門，你和泡泡朝夕相處，知道這個宮殿的真正走法，沒有你，我們沒法找到正確的那扇門。”法洛莎將座標展示給徐澄。

    “爲什麼！”徐澄憤怒地咆哮，“爲什麼！”

    “不要辜負她的犧牲。”法洛莎往前走。

    “該做個了斷了。”徐煬嘆氣。

    徐澄在夢裏聽到過爸爸的話，沒想到一切變成現實。她哭着，徐煬嘗試走近，卻被徐澄推開。

    “泡泡！”接着，徐澄踉踉蹌蹌地走進去，她撫摸着牆壁，淚水奪眶而出，這些牆壁、這些地板，都是泡泡，全都是泡泡，她行走在巨大的泡泡當中。

    無數的光影在她身邊交錯變化，看得人揪心，彷彿徐澄隨時都會跌入深淵，但徐澄已經不害怕，不那麼害怕了。

    “指出那扇門。”法洛莎說。

    “是這裏。”徐澄淚流滿面，手指其中一扇門，它看起來和其他無數的門沒有區別。泡泡，泡泡啊，泡泡……徐澄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她蹲在地上，雙手抱緊自己的頭，嚎啕大哭。

    “謝謝你。”法洛莎忽略了哭聲，她走向那扇門，轉頭，“我們都將勝利。”

    她將銀之鍵插入門鎖，轉動打開。

    門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