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馬克西米安九世

    巡天者重新發動，徐澄拉下操縱桿，穿梭機升向天空，離開塞瓦堡，折路往泰西洲的內來塔尼亞。

    往事如風，徐澄的記憶中又多了刻痕，爸爸說記憶是神經突觸新建立的聯繫。她討厭把事情都說的這麼明白。如果它能被解釋，它就可以被篡改，甚至被僞造。

    路上蓮華說個不停，不是在教訓沙華就是在談錢。徐澄能過濾她的聲音，只聽有用的部分。

    “……將10噸鋼材、混凝土、預製工件、帳篷、織物、電器、醫療設備、關鍵芯片運輸到內來塔尼亞的工業區，報酬18萬資金。”蓮華朗誦着下一份報告的內容，“18萬誒，內來塔尼亞的人一定很有錢。”

    “內來塔尼亞是被馬克西米安九世·哈布斯堡所復辟的王冠領地。”冥宮巧檢索檔桉庫，“此人雖憑運氣保護了來塔尼亞人民，並最終被擁戴爲統治者，但他胸無大志，才幹平平。”

    “呱呱。”徐澄努力駕駛着穿梭機，期待看到下一片地域的風景。爸爸說人活着就是爲了多看看各地不同的風景。爸爸，等找到你，我把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說給你聽。

    她將穿梭機開到高空，葉夫多基亞機械師對巡天者的打理和保養無可挑剔，新的零件使它功率倍增。經過7小時的長途飛行，內來塔尼亞的風光就在眼前。

    “看、看啊、迷霧散去了！”泡泡望向遠處的風光。

    大地遼闊，山巒高聳，一片遼闊壯觀的青翠山谷在穿梭機下方展開，寬廣寧靜的達呂河靜靜流淌，林海在山麓邊肆無忌憚地蔓延，一望無際，直到視線盡頭。

    公路走勢蜿蜒曲折，風景如畫的泰西洲式小村莊美得讓她們心醉，這些建築都有陡峭、漂亮的瓦片屋頂，成片分佈在山坡下，隨處可見果園、風車和羊圈。

    “看啊，是奶牛們！”泡泡站起來。

    “呱！呱！”徐澄着急壞了。

    她一想到奶牛，就想到新鮮的牛奶，但她又不能分心去看。她好想有一個自己的奶牛農莊。

    草地上點綴着大片野花，在這溫暖的春季曠野上盛放，鳶尾花、金盞花跟向日葵在傍晚陽光下懶洋洋地搖曳。

    一些車輛輕快地在道路上穿行，拖拉機在田間地頭運作，年輕孩子們在鄉間漫步。無憂無慮散養的奶牛和漫步的山羊用自己的蹄子丈量曠野的長度，對安全區外的怪物一無所知。

    這裏的生活簡直像仙境一樣夢幻！泡泡看着周圍。好似外星入侵從未波及過這片土地。

    “這裏太漂亮了……”泡泡喃喃道，“過去這麼久之後，我還以爲這種美麗已經從世界上消失了。”

    “……是啊……”蓮華也不禁用手撫摸窗戶，期待穿梭機降落的時候。

    還是有一些村莊有受損的痕跡，泡泡看到一些軍用車輛包圍了村子，似乎那裏發生了什麼災害。

    徐澄將穿梭機開向信號標識所定位的目標：新鷹堡的工業區，穿梭機靠近城市，大片老式房屋包圍着一座修築在丘陵上的古堡，郊外沿河分佈着許多工廠，污染着下游水流，黑煙燻天。

    她將穿梭機停下，避開車輛和行人，地勤人員對接之後，揮手示意徐澄將巡天者開到指定位置。

    這裏鄰近一個大型倉庫，一旦她抵達，很快就能卸貨。

    “下來咯！”徐澄拉開穿梭機艙門，急不可耐，送完貨之後就要看活生生的奶牛走路。

    一走到院子裏，乾燥酸澀的煤煙味道就蔓延開來，一個叫漢斯的粗魯工頭走來，指揮手下將穿梭機上的貨物清點並搬走，然後給徐澄覈驗碼，讓她的卡上多了18萬資金。

    漢斯是個熊一樣的男人，肩膀寬闊，胸膛鼓鼓，巨大的雙手佈滿老繭，好像能捏碎石頭，戴着一頂橙色頭盔，不僅身材令人打心底生畏，表情也是一種習慣性的冷酷。

    “從嘉龍坡到內來塔尼亞，得飛好多天吧。”漢斯道。

    他身穿一件適合體力勞動的粗紡衣服，外穿防潑濺面料的套衫，厚重的皮靴從他濺滿泥漿的靴子下露了出來。

    “嗯！”徐澄點點頭，她原地翹着腳，已經忍不住要離開工業區了。

    泡泡心細如髮，從漢斯這個強硬男人身上察覺到一絲古怪，好像他在擔心什麼。她又聯想到在郊外曾看到被襲擊的村莊。

    “一切還好嗎？外星生物闖進來了嗎？”泡泡問。

    “讓這裏苦惱的倒不是‘禁區’，因爲軍隊會想辦法擊退他們，界限分明，方便阻截。問題在於無孔不入的吸血鬼……我們的一些村子被吸血鬼襲擊了，有那個癡迷比賽的傻瓜馬克西米安九世在，我們的村子對吸血鬼來說簡直像不設防的血庫，尤其是在晚上。”漢斯說。

    天色漸暗，漢斯擔憂地看了一眼天空，期望陽光再慢點消逝。

    “如果真有危險，怎麼辦？城市會派出增援軍隊嗎？”泡泡問。

    “我聽說。”漢斯厭惡地哼了一聲，“當大家跟馬克西米安九世說起吸血鬼入侵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從他的虛擬倉裏走出來。”

    “吸血鬼！泰西洲到處都有，如果這裏有的話，那七丘肯定更有。”泡泡轉向徐澄。

    “呱……”徐澄陷入深思，吸血鬼據說都很可怕，但她的波紋疾走是用來對抗吸血鬼的利器，每當她呼吸的時候，灼熱的波紋就會在她身體當中流轉，帶來象徵太陽的熱烈力量。

    吸血鬼如果入侵，那大家該怎麼辦呀？徐澄不寒而慄，想象到吸血鬼入侵那些鄉間村莊的情形，泰西洲的人們都散居在巨大的農村當中，很難抵擋吸血鬼的零星侵略，這裏的美麗和寧靜將被殘暴的吸血鬼撕得粉碎。

    漢斯搖搖頭，彷彿和她們有一樣的想法。

    “小心吸血鬼。”他告戒。

    太陽沉入山下，餘暉作別這個世界，新鷹堡的市區亮起燈火，遠處的鄉村則在黑暗中瑟瑟發抖。

    許多人已經遷入城市，寧願放棄家園，在新鷹堡周圍修建臨時居住點，以帳篷和車輛爲家，也不肯在郊外成爲吸血鬼的口糧。

    “我們在這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泡泡轉頭。

    “嗯！”徐澄用力點頭。

    “我要住漂亮的旅店！”蓮華宣佈。

    她們將穿梭機留在這裏鎖好，由冥宮巧看守，而她們則離開廠區，去新鷹堡市區找旅店住。

    華燈初上，這裏的街道是狹窄的鵝卵石小路，窄得只能讓兩輛車並行。徐澄東張西望，從未見過這種泰西洲風格的小城，拿起攝像機拍來拍去。

    蓮華和沙華去找酒店，她們當即分開，徐澄和泡泡隨意地逛街。

    到處都是古雅的半木結構房屋，屋頂陡峭傾斜，大多數房子都敞開了百葉窗，窗臺下的鮮花盒內擺滿紅、粉和紫色的天竺葵跟矮牽牛花，叫空氣裏充滿花香。

    商店排列在街道兩旁，徐澄感覺這些店都有很久的歷史了，很有設計感。商店櫥窗裏的畫、屋檐上的凋刻、怒放的花朵，共同構成難忘的街區風景。

    生活節奏慢悠悠的，還有很多人在街邊喝咖啡，這裏的咖啡店和麪包店好多，每隔50米就有一個。麪包師們從糕點店的烤箱裏取出新鮮糕點，風鈴的叮噹聲從每個開合的門中迴盪。徐澄還看到許多燈光暖黃的酒館，從中傳出陣陣悠揚民樂，緊接着是笑聲跟碰杯聲。

    真是個懶散的地方啊……徐澄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吃麪包？”泡泡手指其中一家麪包店。

    “呱！”徐澄滑過玻璃門，腳踩在棋盤地板上。

    麪包店牆壁是暖奶油一般的金色，室內充滿酵母、糖和鮮奶的氣味，幾個顧客好奇地看着陌生的小信使。

    徐澄點了很多牛奶，泡泡則買了羊角麪包以及馬卡龍、巧克力，她們用甜食犒賞自己的努力，還在袋子裏裝滿更多麪包，內來塔尼亞簡直是麪包和甜點的王朝，泡泡吃了好多甜點都不發膩。

    徐澄和泡泡去金鷹酒店，和蓮華、沙華匯合。

    “訂多少房間？我跟沙華一個屋，你和泡泡一個屋？”蓮華檢查了一下，“一晚上只要2000。”

    “呱呱。”徐澄沒有意見，她拉着泡泡的手來到金鷹酒店中層房間，用力推開古色古香的木門，裏頭的木質古董傢俱讓她有種回到古代的感覺，只有電燈、通訊器和熱水按摩浴缸保持着現代風格。

    這個房間可以欣賞到街道的全境，徐澄坐在四柱牀的羽絨牀墊上，抱着羽絨枕和泡泡玩枕頭大戰，彼此在軟綿綿的牀鋪上蹦跳着，拼命用枕頭拍打對話，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盡。

    “我真希望在這裏多待一會……”徐澄累了，往後一仰，躺在軟綿綿的被子上，內來塔尼亞平靜而悠閒的生活叫她感覺實爲特別。

    “我也是……”泡泡閉上眼睛，躺在超級柔軟的被子上，感覺身體輕飄飄的，精疲力盡的身體終於有了個休息的機會。

    這裏簡直像被凍結在了某個時間點裏。徐澄漫無邊際地想着。到處都是烤麪包、成熟水果和牛奶的味道，還有溫暖環繞着她。

    隔着地板，酒店的某個地方傳來手風琴演奏的聲音，那旋律令徐澄難忘，叫她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懷舊之情苦樂參半。她真怕這樣的美好不過是場海市蜃樓，隨時都可能忽然消散。

    “呼……呼……”徐澄閉着眼睛，隨意地喘氣。她覺得有泡泡在就沒什麼可擔心的，她好想好想跟泡泡過平靜的生活。

    泡泡的思緒模模湖湖。

    “我們……把燈關了喏？”泡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