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在極夜畫太陽

    “這座城市充滿了發展的潛力啊……”金語秀俯瞰辛城。

    “從數據庫資料來看，當初重建辛城的時候，規劃局召集了全境最好的城市規劃師，包括一些海外留學歸來的設計人員，還有來自夏和北部列島的團隊提供方案，齊心協力，最終規劃出了目前的辛城。”徐煬道。

    “他們這麼努力爲什麼？”

    “爲了把它建成一座能讓工人驕傲的城市。”徐煬的思緒已經和北新羅的數據庫相連，以便閱讀其中文檔。

    金語秀看到鐵路線、高速公路以及城市本身的路網，它們交錯複雜，從高空觀察更是清晰，辛城簡直就像一個巨大的心臟，連接着北新羅的四肢百骸。

    “它只建了一半。”金語秀看到辛城大部分區域都空空蕩蕩。

    在辛城，路網已被規劃出來，但沒有任何建築開工，變成人爲圈出的上千塊荒地，彷彿大地的病變鱗片。

    “如果辛城建完的話，恐怕能給北新羅帶來很好的輻射帶動作用，從北方山區運來原料，在辛城進行加工，再運往南方，從順州市出口，交通會非常便捷。辛城這個‘心臟’每次泵動都能帶來幾十萬人的就業機會、創造上百億的物質財富，那樣的話，北新羅也不會貧窮下去了。”徐煬也仔細看。

    在設計師們的規劃中，東西南北的交通線都匯聚在辛城，可辛城本身也沒有建完，難怪北新羅如此貧瘠了，就像財富水管從中間被堵住一樣。

    尹昌旻爲了維持自己的地位，殺掉了很多質疑他的知識分子，剩下的人不敢向尹昌旻申請資金和人員，更沒有足夠資質的人來繼續建城。

    金語秀凝視巨大的“勞動者廣場”，它位於辛城正中，一個閃耀的紅五角星印在廣場地上，直徑至少有500米，極其醒目，好似把一份信念敲進了世界的胸膛。

    旁邊就是法院、辦公機構和勞工大會場，尺寸恢宏，形狀方正，不像公司都市那樣用廣告和海報裝飾，空中看去像巨大的白巖藝術品。

    “太可惜了。”金語秀手撫舷窗，看着這座沒蓋完的城市。

    它本能與世界其他著名城市一較高下，承載幾百萬人的衣食住行。

    “北新羅的人們恐怕都希望把它建完，看，那邊是尼斯託公司援建的熱塔，被放到了靠近酒店、軍營和機場的地方；另一邊，居民區有個尺寸一模一樣的空地，本該在那也有一個熱塔的，結果那裏的居民在寒風中等了兩年也沒等到第二批熱塔建起來，錢都被挪用了，材料堆在港口裏還沒有運回來。”徐煬收集數據。

    他們只是想要讓自己的家園好一點。

    “……對了，這裏的人一直在說先鋒思想，我也聽說過，先鋒著作裏描述的世界是光明宏偉、人人幸福。但我還沒看到真正的先鋒世界。”金語秀看向廣場上那面面紅旗。

    “先鋒學說指出，必須擊破公司，讓勞工獲取治理權，消滅階層之間的壓迫關係，徹底地發展生產力，讓世界極大繁榮。”徐煬道。

    “這麼好，那爲什麼人們不去做呢？”金語秀道。

    “因爲否定先鋒是最容易的。”徐煬說。

    “什麼？”

    “你看，尼斯託公司是一家公司，這也太公司了，肯定不先鋒；北新羅是個軍閥控制的落後地區，也不先鋒；賽麗塔的游擊隊在冰雪廢土已經退化到了手工作坊的生產水平，怎麼看怎麼不像先鋒；上校的軍隊還沒有打贏公司，目前還在戰爭階段，距離實現先鋒也是遙遙無期……”徐煬道。

    “所以人人幸福的先鋒世界不會到來了，他們寫的書也像某種宗教書一樣，許諾着某種可能性而已。”金語秀將記憶與現實聯繫起來。

    她也聽過北新羅的宣傳，他們宣傳得越好、規劃得越好，與現實之間的差距就越顯而易見。

    北新羅做的並不怎麼樣，絕大多數人窮得像一羣難民。

    “根據過去的經驗，如果想齊心協力再造人間，就必須構建一個大且強力的組織，所以才說‘先鋒’麼？說的就是敢爲天下先的一羣人。而這樣一個組織，規模龐大、權力強勁、人員衆多，難免內部腐化。所以，很難從一而終。”徐煬把穿梭機降下去。

    在特工和少數精銳小隊的攻擊下，他們已經基本控制了辛城，準備扶持崔泰寧組建一個過渡管理層。

    “那怎麼辦？現在麻煩很多啊。”金語秀一邊走一邊問。

    “是很多，一方面，搞先鋒學術的人離真正幹活的人越來越遠，提出的意見都飄在天上，本身也是在公司資助的大學裏領工資，缺乏匡世濟民的志氣；另一方面，幹活的人喜好娛樂，消遣的手段比過去更甚千倍，又被社會身份認同所分化，失去心力，企業家的威力和安保力量卻與日俱增……此消彼長，情況不妙，活動陷入低潮。”徐煬帶她來到辛城的媒體廣播大廈。

    金語秀琢磨徐煬說的話語。

    果然還是公司最強大，她默想着。因爲人們一下就能識別出誰是公司，公司只是拉一幫人積極賺錢而已，令員工們拼命奮鬥，多少也能維持生活，而且在過去的幾百年裏，公司創造的物質財富極多、發展的科技極豐富。

    “我現在明白了，以前從來沒來過北新羅，現在一趟還真是開了眼界，原來他們就像一羣被蒙上眼的人，在蒙着眼的黑布外面，有什麼東西發着光，於是他們就跟着過去而已。”金語秀說。

    “更像一羣生活在極夜裏的人，嘗試繪畫太陽是什麼樣的。”徐煬說。

    金語秀和徐煬進入大樓。

    她看向大樓裏的辦公人員，他們有好幾十人，男男女女都對目前發生的變動感到極度緊張，瑟瑟發抖，在她面前紛紛避讓，甚至不敢直視強大的金語秀。

    一羣穿着廉價制服的普通新羅人，被時代的渦流捲入。

    真是渺小——金語秀默想着。

    對普通人來說，爲什麼要考慮“變革”這樣的宏大命題呢？

    世界、社會和家庭都不值得關心，因爲普通人自己的生活都一片慘淡。在社會經濟秩序精妙的塑造作用下，普通人的生活處在餓不死但也不怎樣的狀態，靠娛樂手段來維持心情平衡而已。每天光祈禱大災大劫別找上自己都來不及，又何談主動投身烈火。

    永遠地生活在極夜裏。

    “先鋒世界是不會來的。”想到這，金語秀站在媒體廣播室門前對徐煬宣佈。

    她的眼裏閃爍着某種力量的幻光。相較於庸碌的人類而言，果然還是魔女比較強大。

    “到現在這份上，我只能少談理論，多實踐了。”徐煬推開木門。

    媒體廣播室裏，有一整套廣播系統連接着北新羅的每個站點，包括工廠、合作農場、醫院、食堂、學校、街道，還有許多家庭，這裏播報的消息能傳到絕大部分人耳中。

    崔泰寧從驚懼中恢復過來，旁邊的特工遞給他一張紙讓他照着念。

    他看着新進來的徐煬和金語秀，胡亂猜測着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何方神聖把他救了出來。

    他清了清嗓子，念出紙上內容，做全境通告。

    “我的新羅同胞們，我是崔泰寧。經過多年的嘗試和努力，我們終於打敗了尹昌旻。我要對所有人的支持表示感謝！”

    “我呼籲所有爲尹昌旻效力的部隊，回到人們這一邊來，不要再想挑起衝突、製造流血，請你們都留在駐地，抵禦外敵！”

    “我呼籲所有新羅人齊心協力，修復這幾十年內戰造成的可怖創傷，讓我們克服挑戰，實現我們共同的目標，建立我們的新生活吧——”

    崔泰寧繼續唸誦着，聲音從電波傳到北新羅各地。

    “什麼？崔會長打敗尹昌旻了？”

    “崔會長被救出來了！太好了！”

    “尹昌旻大將失勢了……這樣的話……”

    “這一天終於來了！”

    “北新羅終於自由了！”人們歡呼着，互相分享着這一刻的喜悅。

    在徐煬主持下，他把崔泰寧和其他尚有威望的組織者召集起來，形成臨時管理層，接管願意效忠的部隊和安保人員，又捉拿尹昌旻及其親信，並彈壓地方上心懷不軌的歹徒、叛軍一類。

    隨着徐煬繼續安排下去，北新羅度過這次迅速的內亂，只有一些部隊還沒有回到戰鬥序列當中，似乎還在打探尹昌旻大將的傷勢。

    無論如何，北新羅之地的陰雲正被撥開，這樣一來，勝利的黎明也將破曉而至。

    另一邊，新羅極北的山巒地帶，大雪紛飛。

    潘瑞伊揮舞長矛，驅動鋼鐵之翼升上空中，巡航偵察。

    在冰寒刺骨的風雪當中，潘瑞伊看到一個魔女穿過邊界，直奔南方而來。必然是高閣九州派來的人了。

    潘瑞伊一振手中長矛，旋身朝她飛去，狂風在她耳畔呼嘯吹響。

    不多時她便看到了對方。

    青瑤！

    她是高閣九州旗下的強大征戰魔女，一直巡邏在公司的轄區邊緣，堪稱是目前這片地域的強大戰力。

    更關鍵的是……

    青瑤和潘瑞伊都是王祈安教官訓練出來的，從小就生活在一起，互相在打鬥中成長，可謂對彼此都非常熟悉。

    “青瑤！又是你！”潘瑞伊逼近對方，揮舞長槍，“跟我來鬥一斗吧！”

    青瑤將面甲放下，似乎不願跟潘瑞伊對視。

    一對青黛色的飛翼從她的魔女裝甲上延伸出來，與潘瑞伊揹負的巨型鋼鐵之翼相比，青瑤的小飛翼顯得格外單薄。

    緊接着，她默不作聲地拿出自己紅金兩色的雙頭矛，直接撲向潘瑞伊。

    “一腳踩扁伱！”潘瑞伊猛撲過去，速度極快，在空中劃出音爆聲。

    青瑤進入戰鬥狀態，9門浮游炮從青瑤背後飛出，迅速朝潘瑞伊掃射能量射彈。

    緊接着，她當機立斷，釋放魔力。

    緩時立場！

    在青瑤魔力的影響下，潘瑞伊的速度一下變慢！

    她無法躲避浮游炮的射擊，盔甲迅速中彈，出現大面積的燒蝕，無數紫色射彈擊中潘瑞伊。

    “沒用的！”潘瑞伊大吼一聲，硬頂着能量彈幕前進，朝青瑤猛投出自己的長槍。

    砰！

    青瑤用減速場攔截長矛。

    “嘖——”青瑤一邊減速它一邊拉開距離，它來勢極快，即便緩速還是有一定殺傷力。

    而潘瑞伊本身已經突破了減速場的束縛，人槍分過，直接從另一側突進，像獵鷹捕食鴿子一樣撲過去。

    青瑤被潘瑞伊迫近。

    她發現自己的魔力竟無法束縛潘瑞伊，她實在太大、太強，而且一旦被潘瑞伊近戰特化魔力所捕獲，情況便急轉直下。

    “下去吧你！”潘瑞伊在空中高速旋身，一腳從上而下，踢中青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