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館藏

    法洛莎很有耐心，她要一點點地把獵物逼到死角，爲此她先未追擊，而是讓尼斯託公司人進入失落之城。

    一艘微型白色無人機穿過菱形入口，飛向城市上空，來到法洛莎身邊，播出莉拉的聲音。

    “我決定把這個新接觸到的城市命名爲‘a丘’。”莉拉藉助無人機宣佈她的意見。

    “這是座生活過幾萬乃至十幾萬人的地底都市，一個失落文明最後的遺址，你就這樣簡單地管它叫‘a丘’？”法洛莎嘲笑。

    “很合理，因爲它祕文的名字叫‘ahqur’。”

    “你根本就不懂祕文。”

    “我是不懂。不過它的工程結構很有意思，連接着周圍所有水系，譬如阿寒湖的地下水道就與a丘連接。”莉拉的無人機在法洛莎頭頂盤旋。

    “你就像只蚊子。”

    “我會盯在你身邊的，法洛莎，不要想甩開我。”

    “直到你的‘主人’回來？”

    “你很清楚。”白色無人機正面印着尼斯託商標。

    它轉過方向，從正面放出綠光掃描a丘城市遺址。

    法洛莎反覆撫摸自己的手背。

    莉拉雖然是個討厭又黏人的傢伙，但她至少聰明識理，有運籌帷幄的本領。法洛莎真是受夠了跟小孩子以及動物朋友打交道。

    居高臨下地看向遠處，法洛莎看到一些新晉魔女穿過石質道路進入a丘，爲後面的常規部隊開道。

    加入尼斯託公司的魔女越來越多，但她們仍然珍貴，規模不大，數量不到2000人，連法洛莎也不想讓她們當炮灰，身軀的傷口可以癒合，但精神的創傷將會長存。

    尼斯託體系下的魔女有雙重晉升道路，她們一方面要在公司中就職完成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還要忠於魔女評議會，向魔女之神獻上忠誠。

    法洛莎在她們的小腹畫上屬於自己的痕跡。隨着她們施展儀典、獻上供奉，她們身上的賜福印記會越來越多，每個賜福都能加快她們魔力增幅的速度，使她們成長的速率遠勝其他地方的魔女。

    這樣一來，她能在短短幾年內催生出一批批上位魔女，假以時日還會誕生新的統御者魔女，足以填充法洛莎手下的中層戰力，鎮守一方。

    現在法洛莎有多重分身，不止a丘，她也同時出現在世界上的許多地方，每個評議會分部的小禮拜堂裏都有法洛莎分離出的影子，專門用於聆聽祈求。

    藉由星空的權能，她還能在世界不同區域製造自己星光照耀的投影，令她們從事隱祕滲透和情報收集工作。

    只是各地的神祕者與各路反間力量十分雄厚，法洛莎暫時只能用這種力量被動收集一些信息，短時間內還不能鋪開什麼大計劃。

    如果法洛莎的星之影白白被殺，未免太丟臉了。

    自己在滲透其他地域，其他地方的神祕勢力和公司自然也在反滲透北部列島，這一點法洛莎自能想到。故而她傾向於緊守門戶，不願讓基本盤受損。

    就算敵人隨便扔個白蠑螈和書頁孔雀級別的怪物在北部列島，也能令一城一地受災嚴重，連月癱瘓。所以法洛莎得留在這，按死所有潛在危機。

    “你得把平民們都武裝起來，擴大徵兵。”法洛莎催促莉拉。

    “我們的資金鏈正勉強支撐，現在還是需要便宜好用的法洛莎大人多多打工，爲我們賺取超額回報，這樣尼斯託公司才能運行下去的樣子。”

    “你說話真是刻薄。”

    “這是事實。驅使一尊神不用耗費上億資金，只要維持她心情開心。還有什麼比這更廉價的武器？”莉拉在危險的邊緣嘲諷法洛莎。

    “夠了。”法洛莎按自己的額頭。

    還是跟孩子們玩比較好。莉拉除了對徐煬熱情，對其他人都非常冷酷。

    莉拉的無人機召來更多投影機器，它們懸於空中，猶如矩陣成型，向下方精確釋出不同波長的光線，讓失落之城a丘覆上三色光線。

    紅色區域爲文物守護區，禁止進入，等待專業學者前來考察；綠色區域爲資源回收區，要求士兵們迅速回收古代戰略物資，刻錄寶貴文本；灰色區域爲探索區，特定偵察單位需要儘快到位，收集數據並上傳至信息單元，勘破祕密。

    在莉拉的分割佈置下，後續進入的士兵們按部就班地處置a丘，簡直像把巨型獵物大卸八塊一樣，一切都有條不紊。

    法洛莎俯瞰他們，感覺他們就像蟻羣循着信息素工作，人們迅速地沿着古代道路行動，在這座舊人遺蹟中勘探並回收寶貴文物，所有工作都有板有眼，絲絲入扣。

    她轉身走向位於城市布局核心的大型建築，它大約有六層高，由於地底高度限制，大部分建築都相當矮小，唯獨這座建築格外醒目高聳，獨自修築在一座切削過的岩石地基上，外觀精密，好似機械方塊。

    “這一定是舊人的神廟，真不知舊人們原來也有朝拜的神祇。”法洛莎縱身靠近這座巨型建築。

    “我猜它是座科學技術館。”莉拉的無人機緊隨在法洛莎身後，沿途發出細弱的嗡嗡聲響。

    旁人只要相隔一米開外就聽不清楚，但在聽力敏銳的法洛莎耳中，這動靜就像持續不斷的擾波。

    她們進入玻璃長廊，便注意到兩側的積水牆壁，它應該是某種水牆，但因零下溫度而完全凍結，只剩少許流水滴答作響。

    “他們用水來保溫，但沒想過會這麼寒冷。”莉拉說。

    法洛莎皺眉往前。

    在主廳內部，一座凋像位於正中，整個凋像外觀迥異，以黑色岩石爲核心，周圍凋刻出了奇異的環形結構模型，被不同尺寸的金色軌道包裹。

    “行星系？”法洛莎喃喃道。

    “是，同時也是原子結構的形狀。他們將原子結構和行星系的形狀重疊在了一起，太陽周圍的八大行星就像八枚電子。”莉拉藉助無人機的高清攝像頭調查這一切，她的本體還在總部當中，順手查閱資料。

    “它的基座上刻着祕文……‘ollp ik’。”法洛莎察覺到大凋像底下的文字。

    “什麼意思？”

    “‘向上看’。”

    法洛莎擡起頭，莉拉的無人機也向上方調整仰角。

    在她們頭上，也就是這座建築大廳的穹頂，繪製出了整幅星圖。以她們所處星系的太陽爲原點，周圍一小圈是那環形星系，更遠的地方則凋刻着其他星系。每個星系中央都鑲嵌了一枚閃耀的寶石，對應不同恆星種類，它們散發出橙黃、蒼白、赤紅、蔚藍等微光，按其星等差異，光芒亮度也有所不同。其他星系與太陽之間都連上銀色細線，中央標明與太陽之間的距離。最近的相距僅4光年。從這個尺度還看不到整個河系的垂臂，但法洛莎能想象得出來。

    法洛莎怔怔地看着星圖。

    “以光的速度前進，4年就可以抵達最近的星系。”法洛莎喃喃道。

    “舊人在地下費勁繪製這樣的星圖做什麼呢？難道他們還想重新回到地面？那他們爲什麼要在地下修建規模這麼大的城市？”莉拉未能剖明。

    “你不明白，你這靠代碼運作的線路串，你不會明白的。”法洛莎提高音量。

    “難道你就明白了？”

    “你這完全靠科學技術才苟活下來的魔女，對星空與未來竟沒有一絲情懷。”法洛莎指責。

    “而你這全靠唯心手段釋放力量的魔女，現在跟我談起科技了。”

    “兩者也許能夠調和。還記得我們之前進入建築之前的爭論，問這地方到底是神廟還是科技館嗎？答桉是……都是。舊人的神殿就是他們的科技館。”法洛莎搖搖頭。

    她走向大廳左側，石牆上凋刻着巨幅的壁畫，似乎在描述舊人科技歷史上的重大成就，因爲第一幅就是核彈爆炸的蘑孤雲情形。

    法洛莎的手指在紋路上撫過，戰爭、戰爭還是戰爭，舊人的技術就是多次大戰當中不斷成熟的。即便內部紛爭不斷，他們還是將一枚碟片射向天穹，寄託着舊人對星空的渴求。似乎也是這枚碟片招來了天外的窺探。

    借由最大規模的內戰決出勝負後，他們開啓了向外擴張征服的歷史，祕文和圖像談到蟲洞、星門以及曲率航行，他們進入了技術黃金時代，舊人們對系外世界的探索與接觸達到巔峯。法洛莎皺眉觀察，很多技術她不甚了解，因爲人類都還沒發明出來。

    “他們有衛星、有居住站、有環繞太陽的人造天體——它們都去哪了？”莉拉沉吟。

    “我們能找到的只有石窟，墓穴還有這個小小的科技館。”法洛莎往前走，發現壁畫突兀中斷。

    最後一幕是一個舊人捧着剛出生的女嬰垂淚。其他壁畫多形式繁複、式樣精巧，唯獨這最後一幅畫格外恐怖，只畫着一個舊人抱着懷裏的女嬰，除此之外盡是空白，彷彿之前那些戰爭、星體、機器和發明全都蕩然無存了。

    繪製舊人科技發展史的大型壁畫組就這樣毫無徵兆地結束。結束在一個舊人，抱着他懷裏的女嬰哭泣。

    法洛莎感覺陰森森的，拂袖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