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大河

    重整旗鼓，對抗古神。

    7月28日，距離大河崇拜中十分重要的“8月0日”只剩不到72個小時。

    爲了阻止大河女神重生，各公司組成干涉軍，搜索“大河從者”們的痕跡。

    倘若大河女神被喚醒，整個南域就會變成她的地上神國，上億人的命運將遭到支配。

    暴雨不絕，102坐在一輛軍用穿梭機出口處，兩隻腳在空中踢蹬，視線落在下方浸透雨水的大森林中。

    南域大部分地區都被熱帶植被覆蓋，滿眼都是瘋長的綠色植物。隨意拋棄的垃圾同樣堆積成山，密林中時常出現環形的污染圈，除了高高堆積的垃圾之外別無他物，周圍土地深受腐蝕，不容生物苟存。

    金蟬之河從北部漫涌而來，猶如蒼白巨蟒，穿過南域密林，從嘉龍坡進入大海，這條河自身也藏在沿岸的茂密樹木當中，河面時被巨樹阻擋，一眼望去彷彿被砍爲六七段。

    岸上偶見一些廢墟遺蹟，灰泥打底，光禿禿的，外面包裹的金箔已經全被扒光，只能從遺址的規模來推測當初大河女神的廟宇有多宏偉。

    102感覺心裏毛毛的，說不準是什麼東西更叫人害怕。傳說中的書頁孔雀？打不死的白蠑螈？神經兮兮的當地人？心懷叵測的企業集團？還是神祕莫測的大河女神及其追隨者？

    一如既往，吃東西會讓她心安，她打開下半部面罩，不停將甜甜圈和牛肉條往嘴裏塞，也許這就是她身材極豐滿、而101較單薄的原因。102已經長得太大了。

    淺夢坐在102旁邊，同樣伸出雙腳在空氣中晃動，她側頭只能看到102的大杯，難見他物，101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檢查掃描儀。

    她們要搜索儀式地址，但這過程十分艱難。

    經過幾千年傳承，能用來祭祀大河女神的儀式點至少有四五百處，全都藏在大河流域內的茂密森林中，找起來十分費勁，要在一片綠意中鎖定一羣祕儀團實非易事。

    102看過相片和襲擊報告，林中有勐獸，還有被城市生活剔除在外的部落民，原住民至少有幾百萬人，他們遊獵其中，潛移默化地受到神祕學的吸引，甘願爲大河女神的祕儀團提供掩護。

    爲什麼不住到城裏呢？這些林子裏的原住民難道不願意接受城市生活嗎？現在都公司歷150年啦，大戰結束一個半世紀過去了。102朦朧地想着。

    但他們……根本不夠格吧，現代工廠需要的是受教育、而且是受過高級教育的勞動力，森林居民終日與樹皮蚊蟲爲伴，在企業眼裏就跟未開化的猴子差不多。102自己也轉明白了。

    公司對待原住民的態度也跟對待動物一樣。

    102拿起手上的面板終端，上面跳起新的提示。

    在距離他們5.5公里的地方，永益公司的特遣隊屠殺了一個村莊，村莊裏的450人參加了某種生命綁定儀式，與大河女神的祭祀有關，故而他們需被殺死，削弱大河女神的影響力。

    暴雨一直下，遠處聲響不斷，似是槍聲。

    根據報告，102在心裏估算着那個被屠殺的村子的位置，放眼望去，正看到那個方向升起黑煙，他們應該放火燒掉了大多數建築，殺了所有村民。

    “太殘忍了。”淺夢看到這一切。

    “殘忍嗎？”102不解。

    不像那些共情能力強又多愁善感的人，102對大多數屠戮都沒有感覺。

    “你太冷漠了。”淺夢皺眉。

    “人被殺，死掉，就像某種規律。你知道每天死多少人嗎？”102簡單地說。

    淺夢搜了搜。

    “昨天死了1250112人。”淺夢自己也嚇了一跳，這是公司聯盟新人工智能“全視之眼”的計算。

    “砰趴。”102比劃着，“這一百萬人都不想死，一百萬次的不幸。”

    “你太小了，不明白。”淺夢就知道把7歲不到的102派上戰場不是好事。

    102笑了笑，低頭吃東西。

    “這個世代的無盡暴力已成定局，我們也殺人，但一點同情心能證明我們還有人性。”淺夢勸說。

    “雖然……什麼都改變不了。”102都噥着。

    102也喜歡天真浪漫的生活，但她知道自己還得想辦法活過幾十年才能看到一個更美好的時代。

    軍用穿梭機在叢林上空往北巡邏，機炮和導彈陣列瞄準下方。

    他們繼續警戒。

    “車轍很深，敵人有重武器。”偵察員報告。

    “包括主戰坦克和導彈裝甲車……”

    “我們要面對的可不是叢林裏的遊擊兵，而是準正規軍！”其他公司的通訊頻道中正在交換情報。

    “他們哪來的武器？”淺夢看到消息，有些吃驚。

    “可能是從某場公司戰爭中淘汰下來的，被祕儀團的資助者通過某種渠道運上了岸。”101低頭觀察線索。

    他們中最強大的一些人可能裝備着動力裝甲、高斯步槍與激光突擊步槍，那些盔甲式樣獨特，從頭到腳都塗得花花綠綠，猶如孔雀。

    “死人帶來了好結果。”102看平板上有新消息。

    奈米西斯集團的生物醫學工程團隊已經抵達了那個剛剛被屠殺的村子，他們從新鮮死者的頭腦裏提取出了足夠的記憶碎片，指向一個可能性極大的儀式點。

    鎖定到大河從者的位置了，在地圖上被標記爲208號遺址。

    “請各單位迅速機動至208號遺址！”

    奈米西斯集團邀請所有武裝團隊齊齊朝該儀式點前進。

    它大概相隔75公里，位於河流支流的上游，是座歷史悠久的寺廟遺址。

    總算找到這幫祕儀團了，只要幹掉他們，大河女神就別想復甦。人們不由得朝着同一目標前進。

    嘉龍坡之戰面臨着最後考驗。102的心怦怦跳。

    “法洛莎大人的力量……”102看淺夢。

    “放心吧。”淺夢把碎片藏在口袋裏。

    102極目遠眺，見暴雨不絕，昏暗雲層盡頭有2臺偵察機掠過。

    這2臺飛行器穿過102的視線邊緣，隨後彷彿撞入某個大型氣泡，緊接着就消失無蹤。

    彷彿被祕境吞噬。

    208號遺蹟有古怪！

    “飛機消失了，前面不安全。”102拉着淺夢回到機艙內，用力將艙門關上。

    隨着他們靠近儀式點，一切現實規律都在發生扭曲和變化。

    “前方出現現實異常區域！”駕駛員大聲叫喊，穿梭機的高度迅速降低。

    企業干涉軍共享情報，各偵察工具拼成一幅完整的雷達成像圖，其上出現一個巨大的環形空洞，所有信號一進入前方的異常區域便無影無蹤。

    “接下來怎麼做？”淺夢問詢。

    “做好準備，然後再介入事態。”102熟練地說。

    淺夢感覺102變得很複雜，有時候像大人，有時候像小孩，盛大的戰場對102來說是個艱鉅考驗，她必須靈活多變。

    確定儀式點後，各方都在緊繃的態勢中準備進入208號遺址。

    前方是現實異常區域，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駕駛員把穿梭機帶到環形區域的邊緣，等待跟其他公司的部隊聯合行動。

    那些大型戰爭機器很快便呼嘯靠近，抵達可疑的儀式點，從外部觀察，它就跟其他區域的雨林一模一樣，但所有探測器都無法調查內裏詳情，從外觀上看風平浪靜，但任何東西一旦穿過界線就會消失。

    “我們派遣的兩架偵察機已經消失在了該區域，沒有任何消息返回。”奈米西斯集團的通訊員解釋。

    “各單位注意，大河女神的祕儀團很可能就在我們前方區域內施展儀式，請各自向上級主管請示並且確認能夠介入衝突的時間。”永益集團的統御者魔女金語秀宣佈。

    他們乘坐的穿梭機緩緩下降，收集武器彈藥，並召集人手。

    緊接着，陸鏡駕駛着她的消費級小飛機也來了，引擎功率漸漸降低，她的穿梭機落在尼斯託公司的白色穿梭機旁邊。

    “陸鏡！”凜音站起來。

    “終於辦完事了。等會，你怎麼也在？我還以爲你在酒店！”陸鏡灰頭土臉，她的扶搖劍與八方真金背在身後。

    “有仇要報。”凜音冷冷望向遠處奈米西斯集團陣營中的艾登·粉碎者。

    爲了幹掉他，凜音已經佈下許多準備，精心打磨她的黑客程序。

    “我來幫你！”陸鏡躍躍欲試。

    “報數。”102跳下來，對人頭指指點點，“我，你，她。駕駛員先生，銳卒七個，特選空降突擊隊二十九個，千雪，次郎，凜音，陸鏡，覓影，好！聽我說，我們要進去打架了，可能是非常艱苦的一戰，因爲那些儀式什麼的，肯定到了關鍵時候，距離8月0日不到三天，可能他們已經召喚得差不多了。有誰不想打？現在說。”

    舍場千雪想和弟弟暫時離開，他們只是法力中等、學有所成的施法者，似乎還不夠格參與嘉龍坡之戰。

    但轉念一想，所有人都在此搏殺，又怎能輕言退讓？

    沒有人願意離開。

    尼斯託公司陣線，加入戰鬥。

    凜音惡狠狠地望着遠處的艾登·粉碎者，此時他正掃描前方的異常區。

    “我們最好步行進去。”尼斯託駕駛員說，“裏面是某種異常區域，穿梭機很可能無法正常工作，誰也不知裏面是個什麼情況……”

    “葉子授權給我們自由行動。”101收到葉子發來的命令。

    “該走了，這世界上只能有一個神。”102大踏步往前。

    其他軍事單位也已經收到命令，他們的預期是伺機而動，如果有其他公司先行，那他們也立刻跟隨。

    此時看到尼斯託公司發起進軍，他們也便將部隊調集到尼斯託公司進入的方位，並且學他們的樣，將戰爭兵器停下，人員攜帶高級裝備步行進入。

    “再往前就是異常區了，而且它的規模似乎還在擴大。”奈米西斯集團的觀察員向公共通信頻道報告。

    “用短波通信，各企業保持聯絡，這是我們面臨的最大一次考驗。”金語秀用鼓舞士氣的口吻說。

    接下來金語秀做的事情就讓102感到敬佩，因爲對方直接展開金色的鋼鐵之翼，巨翼一扇，整個人當先進入異常區！

    “她消失了！”外面的所有人都看到金語秀在穿過特定界線之後消失無蹤，彷彿完全迷失在異常區中。

    “她可能被扔到了幾百年前，可能陷入了大河女神的回憶！我們也會遇到類似的事情，那該怎麼辦？”淺夢胡思亂想。

    “那我們更有理由去幫她了。”102站直身體，她第二個穿過界線。

    102也消失在界線背後。

    “全體準備，進入異常區！”各公司單位發布命令。

    “還有小車！”101轉頭看向那些用於對抗書頁孔雀的鏡子車，不過很擔心它們能不能安全發揮功效。

    干涉軍集結完畢，準備像公司聯盟當初對大河女神信徒犁庭掃穴一樣，徹底殲滅敵手。

    ……進入異常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