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屠龍

    微十月心亂如麻，尚不知如何應對自己瘋狂的父親。

    這時候她又想到杜遷遷。

    武勇，這是微十月的特長。豔聲與美名，她也絕不缺乏。在公司，她是崛起的超新星偶像。加入反叛的旗幟後，她又化身統治戰場的白龍。

    但她始終缺少一個朋友，而杜遷遷似乎能填補這個缺口。

    她躺在杜遷遷旁邊睡覺，杜遷遷醒來之後看到微十月的睡姿，像個散漫的鄰家女一樣，雙手枕在腦後熟睡，右腿屈起，左腿伸直。

    當杜遷遷視線移到微十月的大腿，瞬間明白爲何她能成爲偶像，她所自誇的世界第一好看大腿名不虛傳，修長勻稱，健康豐腴，白皙細膩，絕不能用絲襪去纏裹，那無疑會削減它的天然之美。

    杜遷遷咽了口唾沫，感覺光是看着都是一種罪惡。

    她躡手躡腳地離開牀鋪，上午睜眼看到這麼絕的一雙腿，一下叫她清醒了八九分，飛快地用腦子去想事情。

    最後，杜遷遷意識到要儘快跟101和102她們聯絡。

    “辛城還好嗎？”杜遷遷忙問。

    “你已經是第五個來問的了，”通信另一端傳來102沮喪的聲音，“我們好不容易讓那些被米來雅心靈控制的居民消停下來，用麻醉彈把他們放倒，現在我們正在追她，她往北跑，好像要跑到邊境上去了！”

    “邊境另一邊就是高閣九州啊。”杜遷遷心頭一驚，但爲了避免驚醒微十月，還是選擇小聲言語，“……她若是跑進去了，那就天涯無處尋了……”

    “我也想追，但她用那些傀儡阻擋我，我又不能傷害他們。”102很難過，“我還得讓姐姐幫我，不然早就把米來雅抓住了！哎呀，就是她在辛城指揮所胡作非爲，所以義軍的局勢才會忽然惡化，變成今天這樣。”

    “……那……米來雅現在是逃入興平北道的邊境山區了？”杜遷遷問詢。

    她沒有跟米來雅交手過，但知道她有極恐怖的心靈控制力，性情也是狡猾卑劣。

    如果說新羅的亂局是因她而起，那也完全合理，就因爲米來雅一人之力，義軍浩浩蕩蕩的推進瞬間變成散兵遊勇的反向潰退，白白葬送大好機會。

    “如果我們有直升機和穿梭機就好了。”102嘆氣，“那樣就可以從空中搜山了。”

    空中搜山……

    杜遷遷看了一眼房間裏休息的微十月。

    “呃，我能找到一個會飛的……”她小聲說，“而且比什麼直升機、穿梭機都強大太多了。”

    “能弄過來嗎？”102問詢，“不想再讓米來雅逃走了！米來雅、靈火，還有她們背後的盧思舟……這支天樞制物的使團真是太難應付了！如果不把米來雅抓到，感覺一切都功虧一簣！米來雅這傢伙，以後肯定還會在別的什麼地方耽誤事！”

    盧思舟……杜遷遷沉思。

    屋內的微十月已經被通信聲喚醒，她踩着塑料拖鞋出來。

    “需要幫忙麼？”微十月問。

    “嗯。”杜遷遷用力點頭，她第一次感覺自己說話這麼有底氣，“……跟我來！把那個製造混亂的傢伙……揪出來幹掉！”

    另一邊，米來雅正在逃亡路上。

    她原以爲能輕易控制雙胞胎魔女，但她發現自己難以抵擋她們的配合攻擊。雙胞胎給的壓力實在太大，光一個瞬移就足以令米來雅防不勝防。

    米來雅不得不逃跑，讓那些被心控的傀儡當自己的肉盾，叫他們拖延時間。

    雖然102有着計劃外的智慧，但102本性不願對他們痛下殺手，於是101必須幫102處置，召集士兵，換裝麻醉彈，讓那些被控制的可憐人陷入昏睡，而非送死。

    藉着這段時間，米來雅趁亂脫逃，趕在101前來捕殺自己之前離開。

    逃亡之路如此漫長。

    沿途的環境從城市、郊區變爲密林、深山，米來雅越逃越遠。好在她有明確的逃亡終點。

    那就是夏。

    有盧小姐擔保，廣闊的夏將成爲米來雅的庇護所，折向西北，過了界河就是。

    一條大江分隔夏和新羅，米來雅只要站到河岸上就已經達成勝利，巨型企業高閣九州就在那裏。

    數字心智提示她即將徹底進入無信號的野外，米來雅估摸着信號強度，最後一次向盧思舟通信。

    “盧小姐……”米來雅發訊，“我從辛城被趕出來了，尼斯託公司目前服役的魔女姐妹，尹靈壹和尹靈貳，一個是瞬移，一個是巨大力量，她們之前在會津城就和我有些矛盾。我認爲她們從某家大企業離開之後就始終效力於尼斯託公司，她們發現並且追殺我。但我在新羅的任務已經完成……它永遠不會統一了……我相信我的能力……靈火已經寫了報告。”

    “靈火和我已經失聯。”盧思舟回訊，“你放棄它，單獨離開了麼？”

    “去接靈火……很爲難。”米來雅沒法帶着笨重的青玉機傀一起撤退。

    “它比你更昂貴。”盧思舟說。

    這話真叫米來雅痛苦。

    “抱歉。”米來雅嘆氣。

    “微十月也沒遇見，可謂丟了最大的魚。”盧思舟發出最後一條訊息，“我讓青瑤去保護你，在你北方25裏有位於山頂的一座廢棄哨站，有短波電臺。”

    米來雅再也聯繫不上盧思舟，盧小姐的冷漠令她渾身發抖。

    盧思舟提到“青瑤”，米來雅認識，高閣九州旗下的強大征戰魔女，常年駐守北方邊境。

    在有記錄可詢的企業魔女戰力排行當中，青瑤位列第26名，屬於上位魔女中的強大者，低於前20位赫赫有名的統御者魔女，作戰履歷豐富，魔力保密。

    她應該能幹掉姐妹花。米來雅暗道。青瑤是巨型企業精心培育的強力征戰魔女，無論裝備、作戰素養還是其他輔助能力都達到頂尖。

    必須堅持。米來雅嘆了口氣。但，何時是盡頭？

    走到深夜，她才看到盧思舟描述的那座山頂哨站，月夜下獨自在深山中汗流浹背地跋涉，這是何等艱苦的行軍，叫米來雅難免感到一絲悲涼。

    盧思舟在米來雅還有意識的時候切斷了她的雙臂雙腿，換成機械義肢，在這駭人手術之前，陸鏡是唯一提出異議的。

    然而陸鏡的這份關懷反而讓盧思舟認爲她不可信任，強迫陸鏡成爲米來雅的傀儡，配合她在新羅展開工作。

    陸鏡……爲什麼她對自己這麼好？

    米來雅感到不可思議。

    世界上竟還有這麼善良溫和的魔女，遠比其他魔女都更加正義仁慈，對他人保有強烈同情。

    她檢查精神聯繫，與陸鏡的關聯已經斷開，大概是距離過遠的緣故。

    這也好……

    希望陸鏡自由，公司配不上她。

    米來雅低頭往山坡上爬，到那哨站就安全了。

    越走越累。

    她感到頭暈目眩，驅動義肢移動的感覺相當迥異，叫米來雅始終無法適應，好似那並非她的手腳，而是焊接在她骨頭上的四條鐵棍。

    似乎事情一跟“他們”作對就變得不對勁，姐妹花、法洛莎、尼斯託公司。米來雅胡亂想着。

    終於到了。

    米來雅登上山丘頂峯，回望一路走來的莽荒叢林，難以想象自己徒步走過那麼漫長距離。

    她筋疲力盡，推開廢棄哨站的生鏽鐵門，這站點曾經屬於現代娛樂公司，用來竊聽夏北部機密信號，隨着興平北道義軍勢力崛起而廢棄。

    還有很多可用的設備，可惜沒有罐頭和咖啡。

    米來雅拖過來一張黑色的金屬靠背椅，她的四肢傳來陣陣幻痛，不存在的肌肉們抱怨着自己的疲憊，她用自己新的鐵手打開無線電，很快找到高閣九州的信號站。

    發出求援信號。

    青瑤揹着鋼鐵之翼，收到米來雅的信號，旋身飛到廢棄哨站之上。

    她推開門進入，和米來雅對視，米來雅不敢對青瑤使用魔力，那樣會削減她的戰鬥力，反倒讓自己不利，她只是向青瑤鞠躬。

    “盧小姐……”米來雅喃喃道，“盧小姐希望我活着。”

    “我收到盧小姐的消息了，我會護你周全。”青瑤說，“原本該護送你直接過江，但敵人已經追來，但你放心，在這裏等着，有我在，沒人能傷你分毫。”

    “我還缺一把武器防身！”米來雅逃得太快，一無所有。

    “拿着這個。”青瑤從背後的軍用攜行具中拿出一把大口徑手槍交給米來雅。

    米來雅拿到槍，略略安心。

    她看不到青瑤的模樣，對方身穿全套合金鋼制重型魔女盔甲，揹負完全延展的鋼鐵之翼，右手握着用炎多金屬鍛造的雙頭矛，色澤鮮紅，餘盡散發熱能，全副武裝。

    這樣一名高級征戰魔女從訓練到裝備都極其昂貴，是高閣九州的核心精銳部隊。

    若非東半球陷入內戰，否則青瑤定會頂替潘瑞尹加入鎮暴機動隊，共同捍衛東半球秩序，打擊反公司主義勢力。

    有她在，自己也可以安心了。米來雅暗道。她期望這場噩夢儘快結束，青瑤殺掉所有敵人。

    米來雅從未發揮過自己的主觀意志，她都是控制別人的心靈行事，自己的意志卻無足掛齒，始終被其他更強大的勢力當做工具來使用。

    從燈塔核心，到狄爾奈，再到天樞制物，到盧思舟，米來雅在各個勢力中來回打轉，再剛強的人也受不住這麼漫長的顛沛流離。

    她合上眼睛，只願好好休息，做個美夢。

    來生決不當魔女。

    ——龍嘯聲從遠方響起，這聲音震得地動山搖，林木欲摧，米來雅從座位上驚醒，扶着窗戶往外看去。

    青瑤抓起雙頭矛。

    “不管發生什麼都別出來。”青瑤動身往廢棄哨站外走，“我能殺掉微十月，你在戰鬥中會很礙事！”

    “嗯。”米來雅虛弱地點頭。實際上她在辛城心靈控制了那麼多人次，體內魔力所剩無幾。

    青瑤動身往外，開始屠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