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重現

    陰雨綿綿。

    102護送靈火往城裏走，一邊也瞭解到更多有關義軍的事情。

    義軍的前身是“新羅全境勞工總聯盟”，是個旨在保障勞工利益的組織，致力於消除不公和貧困，反對公司主義社會中極其顯着的貧富不均，想要改善人們的生活狀況。

    近十年來，勞工與企業家的矛盾愈發尖銳，局勢不斷惡化。

    合法的抗爭手段被取締後，其主要指導者安伯利便轉而採取武裝活動，並最終得到了強大的微十月助陣。

    “一般的武器沒法殺掉它。”靈火說。

    從天樞制物的情報來看，微十月的龍鱗能夠抵擋絕大多數殺傷，普通的機炮甚至導彈都不能破壞她。

    “是屠龍武器。”安伯利承認，“李家財閥投資研發了專門用來射殺龍的兵器，混合了一些古老的法術和咒語……像遠古時代的獵龍人那樣。”

    附魔武器！102摸了摸自己的斷軍矛，應該是類似的手段。公司也會這種本事麼？

    “他們一定花了很多時間把法術和技術協調起來，”安伯利繼續說，“那種符文……傷害了微十月的本質，破壞了她的靈魂。”

    “微十月……她是個什麼樣的人？”102忍不住問。

    “一個優秀、獨立的女人。”安伯利回憶起以前的事，“起初我們不相信一個偶像練習生能有多堅決的鬥志。”

    “我們想知道……”靈火說。

    “抱歉，”安伯利必須離開，“委員會需要我。”

    義軍讓天樞制物的使團下榻在一座中檔飯店裏。

    條件很差，設施簡陋，基本沒有什麼服務員，少數機器人也是極致科技公司出品的老舊款式，搭載着空前原始的一代AI。安伯利承諾會在下午派兩臺新式機器人來打掃房間。

    情況是嚴峻的，102看得出來。義軍和現代娛樂之間的戰爭即將爆發，微十月死亡，重要戰力失去後，義軍很難抵擋公司軍隊的大規模突擊。

    “我想幫他們的忙。”102趴在房間外陽臺的欄杆上，看下面人頭攢動。

    “別。”101用一個簡短的音節打斷妹妹的遐想，光憑她們無力干涉。倘若尼斯託公司的主力在這裏的話，那倒是可以嘗試一戰，但這裏只有200多號士兵，更何況他們執行的是護送任務，而非戰爭計劃。

    102發愁地望向遠處。

    義軍恢復了兵役和徵召制度，用一種共同榮譽精神替代了公司主導的勞務關係。男男女女們行動起來，在街上快速奔走，將婦孺兒童疏散到城外的防空掩體當中，青壯男子不是在務工就是在應徵入伍的路上。由於缺乏物資，疾病和傷痛在城中無序蔓延，戰事叫一切面目全非。

    “爲勞工的勝利而戰！”這樣的標語繡在旗幟上高高飄揚，勢必要將新羅地區從公司主義的鐵腕當中解救出來。

    辛城的人們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抵抗公司軍隊的機械化洪流，這個念頭叫102感到不舒服。

    宏大的歷史之風拂面而來，102正體驗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整個時代都在轟鳴作響，在她眼前像炮彈一樣炸開。

    新羅到了十字路口，時局強迫每個人做出選擇，選擇公司主義或反公司主義，沒有中間派的容身之地。

    102以一種簡單的友善心態來看待世界，相信每個人之間都應該和睦相處，沐浴在幸福的氛圍當中，有些人稱之爲天真，有些人稱之爲偉大理想。

    她跑出房間，來到靈火在這座宿舍樓的辦公室。

    “爲什麼會打仗呢？”102向靈火詢問，“他們明知道會輸還要打。”

    靈火還在老式終端機上用鍵盤輸入公函，見102進入，便將頁面關掉，轉頭對她微笑。

    “所有企業的第一目的是盈利，”靈火嘗試解答，“但人們不願意成爲企業盈利的代價，而渴望分享企業的利潤。幹活的人和分配的人，總是要打起來的。”

    “一個人不能又幹活又分配嗎？或者說爲什麼不讓幹活的人分配呢。”

    “孩子……我希望你不是一個反公司主義者。”靈火觸發了警惕模塊。

    “我就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呢，尼斯託公司。”102拿起自己的工牌，上面寫了“尹靈貳”的名字，傻乎乎的。

    “好吧，尹靈貳，新羅的問題還更複雜，南邊和北邊很不一樣。”靈火解釋，“興平北道地形崎區、氣候惡劣，但盛產各式各樣的礦石和生產原料，所以有許多原料加工產業集聚，勞工的數量也尤其多；而興平南道靠海，有面向世界的港口，集聚了海外投資，服務業和金融越來越昌盛，催生出了繁榮的現代娛樂公司，南北兩側發展很不平衡。無法調和的矛盾最終引發了內戰。”

    “所以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矛盾咯？天樞制物呢？”102問。

    “天樞制物有海量專家的精確計算。”靈火在面前投影出一個計算公式，“我們的人工智能‘夫子’推出了一個模型，能夠精妙地計算出兩個成本，一個是通過武力和無害化處理來解決社會矛盾的成本，另一個是提高報酬、增加人衆受教育程度、投資福利補貼的成本。這兩個數字不斷動態變化，我們採取什麼策略，取決於哪一側的成本更高。”

    102費勁地想了一會。

    “所以，”102說，“現代娛樂公司相信，把大夥槍斃掉，比給他們發錢還划算？”

    “總是這樣的。”靈火臉上仍掛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既然微十月死了，他們掃平義軍最後的障礙也已經消除。我推斷，撲滅這支義軍後，現代娛樂能延續50年統治。”

    102垂頭喪氣。

    她走到郊外，在義軍的人給微十月埋上最後一抔土之前，她給龍冢拍了張照片，然後把消息發回到實金大廈，也跟孔泰的隊伍飛鳥團分享了一番。

    杜遷遷此時正在興平南道的鄉下工作。

    幾個小時前，細田義行飛上天空，用他身上的導彈發射器炸爛了一整個匪幫，杜遷遷熘進匪幫倉庫，從裏面找到一艘灰色鯊魚狀的穿梭機。

    杜遷遷認真擦拭這臺穿梭機，打算把它弄乾淨，賣個好價錢。

    這艘穿梭機其貌不揚，貼着巨型企業蘇維匯金屬的牌子，實際上應該是新羅鄉下工廠貼牌生產的翻版貨。

    此時，她看到102發來的消息，附有龍冢的照片，上面還有微十月枯朽的一鱗半爪。

    杜遷遷動起歪腦筋，想變成微十月的樣子試試。

    微十月……微十月……

    杜遷遷默唸着，頃刻間，她的身上迅速覆蓋出微十月的外觀，一條白色、健美的飛龍！雙翼雙爪，至少有十二米長，這也太帥了！她藉着穿梭機的舷窗映出自己的外貌，對自己的新外觀如癡如醉。

    緊接着，她試着像玩老鷹捉小雞遊戲一樣拍打自己的雙翼，移動自己的雙手，結果那龍的雙翼也開始一升一降，就好像真正的龍在飛行一般。

    玩了幾次後，杜遷遷也漸漸適應了這種狀況，基本的行動邏輯和人身差不多，畢竟都是四肢動物。

    當她在地上走動的時候，身上披着的魔力鍍層也隨之在地面上摩擦，尾巴深入底下，肚子有一半在地裏，像條半埋在土裏的飛龍，跟遊戲中穿模的狀況相彷。

    她跑進穿梭機裏，龍的外觀也完全覆蓋住了這艘小型艦。

    杜遷遷感覺很好玩，順帶把眼前這艘船命名爲“月亮公主號”，隨後又立刻變回人樣，免得驚動其他人。

    搞錢、搞錢……杜遷遷思考。怎麼用這個樣子搞錢呢。

    對了。

    她跟102發消息。

    “微十月死了，它對義軍很重要嗎？”杜遷遷問。

    “當然。它死後，義軍好像都完全不能作戰了……”102沮喪地說。

    “如果我變成微十月的樣子去鼓舞士氣，義軍的人會不會給我付錢呢？”

    “可是他們也很窮耶。”102說。

    “不管怎麼說，一百萬、兩百萬的總能拿出來吧，組織一支大軍和現代娛樂打了這麼多年，他們肯定背後有錢的。”杜遷遷興奮地說。

    “那你試試吧。”102也知道，如果沒有微十月出現在戰場上，那麼義軍肯定士氣低落，不足以抵擋攻勢。

    次日，耀銀山一線，現代娛樂公司發起大規模攻勢。

    火箭炮和導彈長程侵襲山體，掩護地面部隊推進，他們試圖清理藏在山中的防空要塞，一旦將這些對空火力點消滅，便可出動大規模的軍用穿梭機和攻擊機集羣來奪取制空權，只消幾輪轟炸就能一口氣摧毀北方的所有敵人。

    義軍防守態度不甚堅決，其中也存在間諜策反的效應，一些陣地開始主動後退，望風而降。

    戰場上硝煙彌漫，震耳欲聾的炮聲連續炸響，絲毫未有停歇的意願。

    現代娛樂沒有資金維護空天母艦，戰法較爲常規，依託戰車團和動力甲士沿着山嵴向上緩緩爬行，朝上仰攻，嘗試一口氣打破防線，結束內戰的僵局，義軍的防禦就跟綿軟麪糰一樣無力，輕易就可被拿捏。

    就在此時，通訊頻道裏響起陣陣驚異呼喊，交戰雙方都察覺到異常。

    “看啊——”

    “那是……”

    “什麼東西！”

    一條白色飛龍在陰暗的雲層當中穿梭，發出怪異吼聲！

    它一遍又一遍在天光雲影當中飛翔……人們都認了出來，不可能忘記那獨特外貌，微十月！

    微十月回來了！

    義軍的人發自內心激動，而現代娛樂公司的部隊則感到詫異和恐慌。

    無堅不摧的微十月在現代戰場上仍然富有威懾力，她能輕易使用月亮火焰和法術來摧毀高價值目標，阻遏部隊推進。

    “殺啊！”

    “微十月回來了！”

    “跟他們拼了！”怒吼聲在陣地上響起，接連不斷。

    實際上，這只是杜遷遷而已，她用魔力變成微十月的樣子，坐在穿梭機當中用魔力製造幻影外殼，寬大龍身恰好包裹住了穿梭機本身。

    只要穿梭機在飛行，而她又在機艙內適時傾斜身體、調整姿態，從外看就像龍真的在飛翔一樣。

    她不斷嘗試這種微妙的平衡，自己的魔力經驗也不斷上漲，朝着上位魔女進步。

    杜遷遷暗暗發笑，同時迅速聯絡義軍的指揮部，向他們發出消息。

    “您好，這裏是‘幻影’特效公司！誠意合作！現在正在耀銀山上空製造幻象，如果想續費的話，每30分鐘1百萬資金！請迅速打到位於深層匿名網路的如下地址！否則我們將立刻結束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