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蜂巢之主

    通信來自於她在研究所的朋友，片桐愛，她在Z3研究所負責一系列隱祕技術的開發，即京都無限的內幕科技，絕不對外公開，沒有市場化發行渠道，研發進度也是保密。

    雖然研究世界最前沿的技術，向着科技的極限進行探索，但Z3研究所的資金規模也是最容易被切斷的，技術團隊骨幹不停被抽調，留下的科研魔女們肩負着格外沉重的研發任務，超負荷工作成爲常態。

    “小愛？”風間宮理回信過去。

    “宮理！”片桐愛在通信另一端聽起來相當愉快，“我聽說你從研究所被調走了，去了哪？”

    “一家新公司。”風間宮理在尼斯託公司認識了太多新人，如今終於又能聽到熟悉的聲音，叫她感到懷念。

    “新環境，新氣象，真是恭喜啦。”片桐愛和風間宮理私交甚篤，她們同一批接受科研訓練，不過最後分流到了不同研究所。

    無論尼斯託公司的未來和前景如何，目前爲止風間宮理還是很滿意的。

    “你那邊呢？”風間宮理關心朋友的工作進度，“手頭在忙什麼？Z3的項目都是最高精尖的吧。”

    “當然，是頂尖的數據設備哦。”片桐愛說，“正在設計全新架構的超級計算機，數據運作能力領先世界，能夠和高閣九州的‘寰宇天龍’、燈塔核心的‘星環’相媲美的超級計算機！”

    小愛還是那樣活力十足。風間宮理不禁感到心滿意足。即便已經過去8年時光，當初的事仍然歷歷在目。分流到不同研究所後，雖然從此斷了見面的機會，但也時常通信來維持聯絡。

    “我這邊環境不錯，待遇雖然沒下來，應該也還行。”風間宮理輕鬆地說，“估計能讓我在這裏體面。”

    “那就好啦……”片桐愛語氣虛弱。

    “怎麼？”風間宮理察覺到不對勁。

    “我啊……我不知道。”片桐愛說，“我感覺很不舒服，有點難受。”

    “那就去……去看病。”風間宮理心頭一顫。

    “我昨天發燒得很厲害，左腿很痛，”片桐愛語氣發抖，“今天也是，哎……宮理……公司還沒批准我的病假，還沒查是什麼毛病。但我用自動醫生檢查了一下，左膝蓋有個腫瘤……”

    “你……你去申請緊急情況處理……你……”風間宮理咬緊牙關，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到一股難以抑制的絕望，可自己隔着這麼遠什麼忙都幫不上，“……你去看病，去手術……你……你的命……”

    “我感覺很不舒服，今天離開工位的時候，左腿好像斷了一樣，我吃了兩盒止痛藥。這是很難治的病，我也不想治了，這不是個離開現實的好機會嗎？”

    “小愛……求你了……”

    “……我看了看研究所旁邊的醫院，這個世界上的病人好多，我也要成爲其中一個了。公司會把我的器官賣掉的，那樣是不是在幫助別人呢？”

    “你別亂說……你……”風間宮理感到頭痛欲裂。

    “我在想辦法立遺囑，”片桐愛說，“我想在死之前把我現金卡里的資金都送給你，就一點點錢，一萬多點，你多買點新衣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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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風間宮理哽咽着，“沒那麼難過的……沒那麼麻煩……求你了……活下去好不好？”

    “我以前也想過，現在不想了。”片桐愛結束了通訊。

    整個世界彷佛從風間宮理面前裂開，新工作環境帶來的欣喜瞬間蕩然無存，她往後倒在牀上，整個身體無力地往後縮，鼻頭一酸，自雙眼中沁出淚水。手指間滑落了太多東西，尊嚴、命運和安全，她想努力抓住的許多東西都在崩壞。

    她知道自己現在努力是有價值的，可是既來不及，也趕不上。

    何時能擺脫弱小與無力帶來的自責感呢？

    令人絕望的是，她需要的還不是一點點力量，而是極其強大、能夠改變現狀的力量。

    風間宮理虛弱地爬向牀頭，想把燈關掉，擡頭就忽然看到102出現在自己面前，簡直像瞬移進來的一樣。

    “102？”風間宮理困惑，“你……”

    “我是101。”101糾正風間宮理的錯誤認知。

    “雙胞胎？”風間宮理詫異，“這又是……”

    “我是來帶你去見一個人的，”101說，“她是所有魔女的救主、保護人和神明。”

    “她能做什麼？裝神弄鬼？”風間宮理語氣不善。

    作爲科研魔女，她受不了太多虛僞的妄想，她想看到一切虛妄被精準的數字和公式解構，就像她們的生命正在被痛苦和無望所闡釋。

    “你去了就知道。”101將手按在風間宮理肩頭，將她帶入密室當中。

    剎那間周圍光景變幻，風間宮理發覺自己進入到一座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環境當中，她見過太多類似的手段，用黑暗來製造恐懼，那些祕儀團用這種手段來處置新進角色，迫使他們在慌亂和迷惘當中接受一切強塞進來的概念，叫他們失去分辨正誤的能力。

    原來如此。

    風間宮理忽然明白過來。

    就目前的狀況看，尼斯託公司不過是公司包裝下的一個以魔女爲主的祕儀團，難怪每個人看起來都行蹤詭異，像是懷着無窮祕密。這一點，風間宮理已經看得十分清楚了。

    身爲科研魔女，風間宮理對這一切都有足夠的心理預期，她也知道自己不會被這種手段折服，因而表現得空前鎮靜，反而比之前還冷澹。

    在她有機會說任何話之前，一隻手伸向她的臉，手指擦去風間宮理的淚水。

    燭光被101點起，在光芒的照耀下，風間宮理看到眼前站着一個絕美的魔女，看到她的瞬間，風間宮理便短暫地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倒不是說這名魔女氣勢如何駭人，也不是說她的模樣有多令人膽寒，而是……她比風間宮理見過的其他魔女都更高貴，叫風間宮理感到自慚形穢。

    風間宮理感覺魔女們和野獸們相似，都有着自己的爪子和勇氣，但卻被人類關進了牢籠當中。她自詡是野獸當中較活躍、較衝動的一批，時常對着鐵欄杆又咬又抓，會強硬地表達出自己的態度。但眼前的魔女已經超出了“野獸”的範疇，又迴歸了魔女的本質，彰顯魔女們最鮮明的特徵：超世拔俗。再有反叛精神的野獸也比不上一名真正高貴的魔女。

    “你……您……”風間宮理艱難開口。

    “我是法洛莎。”魔女將風間宮理臉上的淚滴拭盡，“心有不甘麼？是爲什麼？”

    “因爲我……沒有能力。”風間宮理咬緊牙關，“我沒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的魔力是什麼？”法洛莎接過101遞過來的紅酒杯，將它託在手中，同時用一種深邃的目光觀察風間宮理，一半是審視，一半是好奇。

    “你呢？”風間宮理深呼吸，保持理智，“我想先知道你的。”

    “殺人，還有復原。”法洛莎輕聲說，“我可以終結生命，或者逆轉輪迴，全都在我一念之中。我是災禍的化身，世界的傾覆者。”

    “你看起來……與衆不同。”風間宮理抿起嘴，法洛莎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或者說是某種程度的衝擊，從任何角度上看，法洛莎都超出她的認知。

    “因爲我跨越了凡俗世界的漫長光陰，”法洛莎說，“歷史對我來說只是名詞，我是歷史本身，更是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總和。”

    風間宮理釋放出自己的魔力。

    她的魔力是召喚出某種程度的光球，2個金色光球從她身後飄起，它們簡直就像子宮中尚未成長、分化出肢體與器官的胚胎一樣，具有種種原始面貌，尚辨別不出它們成型之後是什麼樣子。

    “這是什麼？”法洛莎觀察。

    “根據報告，是某種精神實體，還未誕生出自己真正的面目。”風間宮理解釋，“但我感覺……與我很熟悉，像是我自己的分裂……可惜我的魔力太弱，什麼特徵都沒有。”

    “我可以讓它們長大，”法洛莎說，“我可以讓你的魔力進階，讓你從幼崽魔女變爲下位魔女，那一刻，也許你能知道這些光球背後是什麼東西。”

    “魔力進化？”風間宮理一怔，“這是……這在歷史上，也是只有……只有神能做到的事。”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101語氣反感，彷佛不能理解風間宮理的遲鈍，“她就是魔女之神。”

    “那……我要做什麼，才能換取此等恩賜？”風間宮理詢問。

    “說：‘我服從法洛莎，魔女之神’。”

    風間宮理深呼吸，想到片桐愛，想到自己的一生，想到這日日夜夜的苦痛與煎熬，她對力量的渴望遠超以往，她想要看着這個世界在她眼前崩塌，而這一切都需要魔力，需要她成爲真正強大的魔女！

    “服從？”風間宮理跪在法洛莎面前，“何止是服從！魔女之神！我願意把我的靈魂交易給您！”

    “很好。”法洛莎將手按在風間宮理頭頂。

    與星辰的聯繫得以建立，風間宮理已經做好了溝通羣星的準備，只是缺少溝通的契機，如今這一通道得到開啓與強化，大量魔力從風間宮理心頭涌現，充斥在魔力迴路當中。

    長久以來的桎梏被打破，風間宮理擡起頭，體內充盈着規模比之前強大數倍的魔力，她不禁擡起手，重新召喚出那些“光球”，光球的數量也從2個上升至3個。

    3枚閃耀的光球，如今化作3個與她本人一模一樣的身影佇立在風間宮理身邊，伴隨着她，目光空洞，風間宮理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志與這些分離出來的“自我”密切連接，這3個分身完全成爲風間宮理意志的下級管理分支。

    “很有趣。”法洛莎看着眼前的一切，“是全新的魔力類型呢。”

    風間宮理閉上眼睛，仔細消化自己所得到的新能力，其他3個分身也做着同樣的動作，半晌，她們一齊睜眼。

    不需要其他人，“她們”就是一個團隊，心意相通。

    “蜂羣思維。”風間宮理忽然明白自己的真正能力，激動到顫慄，“……我的魔力是……‘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