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舞蝶

    徐煬和莉拉聆聽魔女部此次作戰計劃的結果。

    法洛莎更換了她專門用於公司活動的裝束，此時身穿職業裝束，正裝長褲，神態自若，站在辦公室中央，迎接徐煬和莉拉的目光。

    “……行動有很多疏漏。”聽完之後，徐煬說, “得小心敵人出沒，預先準備2~3套備用方桉，避開攝像頭，同時重視鼠人通訊器的作用，對周圍的狀況保持認知。”

    “力量可以掩蓋策劃上的不足。”法洛莎平靜地說，“有時簡單的抉擇勝過複雜的謀略。”

    “我的意見是，你必須培養你自己的計劃能力。”徐煬說, “不能過於依靠手下對你出謀劃策, 你掌握的信息、情報比她們多。倘若過分依賴她們, 會削弱她們對你的認可。明白嗎？”

    “是。”法洛莎說，她真喜歡這種被拷問一般的感覺，此時的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遭受威脅和逼迫的卑微公司人，露出怯弱的表情，“……我明白了。那麼，社長的意見呢？”她轉向莉拉的方向。

    “我沒有意見。”莉拉態度更加平澹。

    “那麼，我先告退了。”法洛莎轉身離去。

    等法洛莎走後，徐煬往椅子後一靠。

    “幹的還成，”徐煬轉頭，卻看到莉拉闇然神傷，“莉拉……怎麼啦？”

    “她說的對。”莉拉避開徐煬的目光，“魔女們是很強大的, 有時候可以忽視限制, 無需費心計劃……不，是無論何時都能做到了不起的事。”

    “你也是魔女啊。”徐煬忙說，“你的魔力也一點不弱。”

    “但是……已經結束了。”莉拉的語氣相當悲傷, “我能偵察到101身上的變化, 她在成長、她成長得太多了, 而我卻……”

    經受義體化改造、心靈被轉錄到芯片上。法洛莎因此將莉拉從魔女行列中除名，事實也是如此，莉拉無法獲得任何形式的魔力升級，這一點讓她遺憾終身。

    她悵然看着自己舊日的頭顱，無比醜惡、陳舊。

    看着這一幕，徐煬知道是時候了。

    “我還沒有任何魔力呢，現在不也好好的？”徐煬起身。

    “主人不一樣。”莉拉嘆氣，“哎……不要爲莉拉掛懷了。”

    “給你看一個驚喜。”徐煬牽起她的手。

    “是那個有加密塗層的‘大箱子’？”莉拉想到被送來工業園的神祕貨物，無論如何都探測不到裏面的情況，極其神奇。

    在她看來，最好的禮物無非是一把新槍，一把最好的狙擊步槍，性能超越卡珊卓彗星。或者一套魔女盔甲，假裝她還是個活人。

    這些東西當然平復不了莉拉的沮喪，但她知道是主人的心意，她願意欣然接受，那時她會作出開心的表情。

    到了工業園倉庫，徐煬已經預先把環境清理乾淨，留下那個巨大貨箱。它外觀相當樸素，堅固、抗震, 加裝多層防護，從數千公裏外的大北方轄區運輸過來，外觀沒有絲毫磨損。

    這東西會讓莉拉重獲新生，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嶄新身體。

    “我給你的禮物，就是‘莉拉’。”徐煬輸入密碼。

    貨箱在一陣嗡鳴中開啓，箱蓋移除，底下是一具特製的低溫艙體，外形猶如橢圓形透明蛹殼，專門用於儲存人造身軀。

    透過艙體玻璃，可以看到那具完美凋琢出來的“莉拉”，周身一覽無餘，在惰性氣體的包裹中栩栩如生。

    絕美的莉拉·尼斯託。

    依照莉拉原先的影像，特別是那個倖存下來的頭，按照徐煬的計算，在高級私人訂製工廠中製作出來。

    運用“繪生”技術，莉拉的新身體無限逼真，金色長髮披散，雙眸緊閉，嘴脣紅潤，皮膚潔白，身軀輪廓絕美，從鎖骨到腳踝都以頂級合成材質打造，和人體皮膚相似度高達99%，每一絲紋理與毛髮都清晰可辨，各個部位也都竭力還原，達到完美真實。

    根據S-17研究所設計師的報告，他們在凋造莉拉的過程中窮盡了自我，完成度超過他們科研所史上所有成品。

    “我——我自己——”莉拉看到躺於艙中的“自己”，顫抖往後退了一步，無數空信號返回意識芯片當中。

    徐煬趕忙扶住她。

    “我要讓你回到這世界上。”徐煬喃喃道，“……這樣就不用寄宿在什麼機器人身上了，你能回到自己的身體當中……永遠地、真正地復活。”

    “但我……我的意識芯片……”莉拉的心智分析系統高負荷運轉，徐煬都感覺到整臺機器人開始滾燙，“太老舊了……”

    “我也給你買了新的。”徐煬打開箱體一角的另一個盒子，裏面存有一個半掌大的精美黑色意識芯片，電子元件佈線整齊有序，猶如藝術品，無論內置輔助程序、處理性能、散熱效果還是對心智的模擬程度都比莉拉現在所用的更強。

    “這是……”莉拉已經說不出話來，所能創建的信息串唯餘欣悅與愛意。

    “意識芯片技術在這幾十年裏也日新月異，”徐煬感慨，“上一代意識數據化技術‘虛化’只能把你所有的心靈復刻下來，而沒有更進一步、繼續拓展的能力，只能拿過去記錄下來的思維模式處理問題。現在更高級，就像人可以建立新的神經突觸一樣，數據化心靈採用的技術是‘飛昇’。”

    莉拉安靜地依偎在徐煬懷中。

    “不用向法洛莎尋求變強。”徐煬挽住莉拉的手，“新的身體、更好的意識芯片，你是完美的、獨一無二的莉拉，是我的愛。”

    “莉拉何敢……”她閉上眼睛，“……噢……主人……”

    “陪我繼續走下去吧。”徐煬深吻莉拉，“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都還記得，你跟我說的那些祕密和小故事……等你醒來之後，我再一個字一個說給你聽。”

    她在徐煬懷中微微顫抖，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

    能得到這份無微不至的關懷，多麼……幸運。

    莉拉對自己執行關機程式，徹底沉睡在徐煬懷中。她無法主動重啓，徹底進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徐煬知道她這樣做的分量有多重，他鄭重地將莉拉放置在地上。

    徐煬將莉拉的意識芯片從空鶴機器人中取出，置入新身體腦後的插槽上，然後將新的意識芯片置入，兩個芯片並列放置。

    隨後，徐煬爲新身體開機，用數字心智進入引導模式的內置後臺界面，先將舊的意識體完全轉錄到新意識芯片上。

    一點點將莉拉意識的源代碼轉化。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她被數據化的心靈代碼將被完全升級。

    “虛化”技術的原理是將個人心智悉數讀取，經過數字化計算，交給對應的智能程序進行訓練，經過上千萬次模擬重合，最終形成一整套符合原人物行爲邏輯的行動代碼，在任何情況下都會作出和原心靈相彷的決定，也能模擬情感。

    全新的“飛昇”技術旨在進一步全真模擬生物意識的行爲邏輯，依託先進光刻機與實驗性質的半導體工藝，在芯片上集成萬億量級的晶體管和上百萬個AI核心。莉拉之前的意識已經利用“虛化”技術定型，因而可以用較廉價的手段轉化，要是直接對生物體執行“飛昇”的話，價格就是天文數字了。

    意識轉錄和人格矩陣的製造類似，不過人格矩陣沒有自由情感，不會產生任何情緒反應。

    同時，一旦接受這種轉化，原來的心靈就會破碎，生物體本身會腦死亡，所以將意識轉錄到芯片上通常是無奈之舉，對個人的健康條件也有極大要求。

    徐煬聽聞本間紀子就嘗試過將自己的意識進行“飛昇”或“虛化”，遺憾她年事已高，意識芯片技術出現的時候，她的身體條件已經不允許她執行這種轉化了。

    轉錄過程十分順利。

    將意識從舊芯片向新芯片轉移之後，徐煬將舊芯片取出，調試新身體，讓它和“飛昇”意識芯片接洽，插槽沉入頭部深處，莉拉的心靈開始接通對身體的控制。

    莉拉·尼斯託……

    徐煬以柔和的目光看着她的臉頰，這與她生前的模樣已經別無二致，在全新意識芯片的加持下，莉拉的心靈也更甚以往，計算能力和處理能力都成倍增長。

    醒來吧……

    莉拉睫毛微微顫動。

    她睜開眼睛，看到徐煬，下意識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頰，那動作尚有些笨拙。

    “我在這。”徐煬將莉拉扶起來，將她抱出冰涼的機械艙。

    ……很冷……但是好軟，而且真實。

    她以全新的姿態活動，離開艙體，猶如蝴蝶破繭重生，不再是寄託在一個機器人身上，而是生活在完美的新身體當中，如今的莉拉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好看。

    莉拉緊緊抱住徐煬，淚水奪眶而出。

    “……謝謝你……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