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41章再見薛永志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我是泡泡字數:4305更新時間:24/06/27 18:01:09
    原來,來的人,正是前軍都督府都督同知薛宗鎧。

    在徐鶴出京時,張璨想將他和另外兩人塞進龍驤衛,一路監視他們。

    但徐鶴卻在張璨親口答應讓他南下後,便再也沒給他面子,直接帶兵離開,壓根沒給薛宗鎧跟上來的時間。

    其實他們這一路南下,朝廷肯定知道龍驤衛的行軍路線的。

    但薛宗鎧卻一直沒有跟上來。

    這說明,最少此人還是比他那個主子知道些好歹的。

    薛宗鎧也是難堪無比,他從五軍營調任千軍都督府之前便一直走得齊王的路子。

    可是從齊王張璨到開熙帝張璨,無論他薛宗鎧多努力,似乎張璨都不想重用於他。

    而眼前的這個駙馬徐鶴,剛進前軍都督府時,還只是個站在自己案前恭敬施禮的年輕人。

    短短幾個月後,自己卻要像狗一樣被安排着南下“監視”對方。

    監視?

    真是笑話,所謂的“監視”不過是張璨給他自己留的最後一張臉面罷了。

    而自己,再一次被他拋棄了。

    陪同薛宗鎧一起來的薛永志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好朋友再次見面,沒想到他與清河公主竟然真的成了結髮夫妻。

    而且,自己還奉父親之命帶着同族的薛宗鎧前來“拜見”徐鶴。

    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兩人心中都在忐忑,不知道徐鶴接下來會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自己。

    徐鶴自打進門之前就一直在觀察兩人表情,此刻他心裏也有了厎:“薛兄!”

    簡單的兩個字,差點讓薛小侯爺掉眼淚,他激動拱手還禮道:“亮聲!”

    徐鶴朝他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薛宗鎧道:“薛同知,因要趕路,所以沒有等你,勿怪!”

    雖然知道徐鶴這就是個藉口,但薛宗鎧好歹鬆了口氣:“駙馬這是哪裏的話?老夫到了山東不久便聽說駙馬又在霍邱打了場打勝仗,理解理解!”

    徐鶴笑道:“薛同知一路鞍馬勞頓,不如先休息休息,待身體恢復些,我着人送你去龍驤衛駐地,如何?”

    薛宗鎧連忙起身拱手道:“下官正好要向駙馬請示一事!”

    想想自己第一次見這老家夥時,他坐在大案之後用一副“長輩”的口吻跟自己說話,言語間透露着冷淡和疏遠,沒想到時移世易,對方的態度可謂是180°大轉彎。

    雖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徐鶴也能猜到些許。

    他不動聲色道:“不敢,請講!”

    薛宗鎧看了看本家侄兒薛永志,見他朝自己點頭這才道:“駙馬,實不相瞞,我這人不擅帶兵,所以去了龍驤衛也是給大家添麻煩,不如請駙馬讓我留在此地服侍蜀王殿下,早晚若能遇到駙馬,也能隨時請教給朝廷的奏本應該怎麼寫!”

    徐鶴聞言,心說果然如此,他佯裝沉思,片刻後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軍中營地還不甚規整,條件也很差,我也覺得薛同知暫住此處更爲妥帖,至於請教,亮聲實在不敢,若是薛同知對龍驤衛有什麼不瞭解的地方,可以隨時來找我!”

    薛宗鎧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我先下去沐浴一番,一會兒拜見蜀王殿下!”

    ……

    等薛宗鎧走後,薛永志起身拱手一揖道:“亮聲,我也實在沒有辦法,這人到了金陵便大張旗鼓來到我們府上,我爹就算不想管這件事,礙於觀瞻也必須得管了,不過我父親說了,他之所以幫助薛宗鎧,只是因爲皇命,而不是因爲他是我們家遠親!他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苦心。”

    徐鶴聞言點了點頭,薛舉讓兒子傳的這番話可以理解成,他也是身不由己,可能更深層次中,也隱晦地表達了一些對皇帝的不滿情緒。

    薛家在太祖時,那可是受封過吳王的,在南京勳貴中,那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可以說相當於北京的呂亨。

    這樣的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代表一個羣體。

    徐鶴試探道:“薛大哥,南京官場和勳貴間,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有沒有什麼看法?未來何去何從,各位大人有沒有讓你帶話?”

    薛永志聞言眼睛一亮,他豎起大拇指道:“小鶴,哦不,亮聲,你真是絕了!我爹說你肯定要問這個問題,果然不假!”

    徐鶴笑了笑靜等下文。

    薛永志道:“下面這些,都是我個人聽到的,看到的然後自己自己總結的,僅供你參考哈!”

    徐鶴心說,你這就差直接告訴我,是你爹讓你傳話的了,不過他卻笑着點了點頭道:“好!”

    “薛宗鎧據……我觀察,他應該是心灰意冷了,你可以從他那瞭解一些京師的消息,尤其是軍伍方面的事情,他原本出身三大營,後來又在五軍都督府任職,軍伍方面的人面還是很熟悉的!”

    徐鶴點了點頭。

    “南京那邊現在表面平靜,但實則暗流洶涌,皇上撤換了大河衛、建陽衛幾個重要衛所的指揮使,而且還撤換了蘇鬆常鎮兵備道、潁州兵備道和徐州兵備道。”說到這,薛永志看着徐鶴道,“亮聲你足智多謀,應該知道其中的深意。”

    大河衛駐紮在淮安,毛褘到現在還沒有回到淮安,但淮安的衛所主官卻被撤換成張璨的人,顯然,這是張璨在用大河衛監視漕軍。

    建陽衛駐紮在南京西面,越過江寧就可以直達金陵城下,這是控遏長江上遊!

    至於那幾個兵備道……

    整個南直隸,兵備道就只有四個,除了那三個,就是張景賢的徽寧池太,以及海陵城中的淮揚海防道。

    從這點上能看出什麼?

    張璨是恨死了徐鶴,也處處防備着徐鶴,但他又害怕徐鶴真的跟他掀桌子,在江南擁立蜀王。

    這才造成,他把除了徽寧池太和淮揚海防道之外的兵備道全都換成了自己人,但獨獨不敢撤換張景賢和徐鶴家門口的淮揚海防道。

    說實話,徐鶴從這點上就打心眼裏瞧不起張璨,自己雖然沒有謀反的念頭,暫時也沒有擁立蜀王的條件和必要,張璨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要麼是加緊安撫,要麼是雷霆手段。

    像這樣不上不下、不幹不脆的,讓徐鶴想起了曹操對袁紹的評價。

    袁紹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見徐鶴點頭,薛永志道:“南京現在的情況,實在一言難盡。大家夥人心惶惶,到處打聽消息。但主要的分成兩派,一派是以南京戶部尚書顧守元爲主的大臣,這一派主張全力用兵與豫北,繼續絞殺反賊爲要。”

    “另一部分是以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祝尚義爲首,他們聯絡了不少官員,準備請松江沈家的沈翰沈閣老出山赴任北京,並且聽說他們最近糾結南京科道言官準備上奏朝廷,讓皇帝用謝太後的懿旨,逼你跟公主和離。”

    聽到這,徐鶴眼睛微眯。

    “這個祝尚義是什麼人?”

    “騰襄左衛軍籍,至正二十一年進士,沈翰的門生。”

    徐鶴不禁一陣頭疼。

    沈家之前選擇了廢太子張琰,算是壓錯了寶。

    如今卻又跟張璨攪合在了一起。

    雖然讓人頭疼,但卻十分合理。

    自己回到南直隸,張璨急需在南直找到一個強有力的地方勢力,從而形成對自己的制約。

    不過徐鶴早已不是當年的徐鶴,沈家雖然家大業大,但說到底,他們混的是文官圈子,這時候彈劾自己跟蝨子咬幾口自己沒什麼區別。

    只要自己能控制好龍驤衛和栟茶的海防營勢力,那他們就拿自己沒辦法。

    等真到了明軍北上,這些人也就會消停下來,到時候,他們的命運,不過是自己一言而決的事情。

    爲今之計,徐鶴需要做的就是——穩。

    只要自己夠穩,夠低調,那對方拿自己就沒辦法。

    勸公主和離?

    他們倒是能先見到徽姮才行。

    說到這,薛永志沒有再說金陵的情況,而是皺眉道:“亮聲,薛宗鎧之所以這麼晚才趕到金陵,那是因爲山東現在徹底亂了。”

    徐鶴點了點頭道:“我聽說了單縣、曹縣一帶鬧捻子。”

    薛永志搖了搖頭:“那都是老黃歷了!薛宗鎧說,他從濟南府出來後路過泰安州差點沒被當地土匪殺了,這些人如果肆無忌憚,除了濟南、東昌、青州、登州這些府衙所在的大城暫時還沒有土匪山賊敢騷擾,其它地方的縣城白日間都不敢開城門了!”

    徐鶴驚訝道:“鬧得這麼厲害?”

    薛永志道:“何止是厲害,據薛宗鎧說,這些人明顯不是普通的山賊、土匪,他們很多打的都是朱明的旗號,行動起來一看就是受過操練的。”

    “對了,山西澤州你知道吧?”

    徐鶴點了點頭:“跟豫北懷慶府接壤的地方,怎麼了?”

    “據說澤州陽城縣出了一夥反賊,賊首自稱下山虎,前不久這下山虎攻破陽城,順帶手把寧山衛也給平了,這可是除了湖廣、河南之外,第一處整衛被賊屠滅的衛所,現在消息還沒有傳出,要是傳出,估計整個天下都要爲之震動。”

    天下震動不震動徐鶴不知道,反正徐鶴聽說後是被鎮住了。

    “這下山虎是什麼來路?他竟然可以洗劫縣城,甚至還能消滅一整個衛所軍?這恐怕不是一般的反賊吧?”

    “聽說都是山西、河南的流民,這些年朝廷賦稅太重,攤派又多,山西的大族你是知道的,都是結寨自保,朝廷還給了他們編練團練的資格,那些地方的團練,朝廷是沒有那麼多錢給他們的,所以那些人只能設卡收厘金,百姓們沒有地種,厘金一設經商又成了麻煩,所以一窩蜂都被那下山虎鼓動了!”

    “恐怕也不是下山虎鼓動,裏面或多或少也有明軍的影子。”

    “誰說不是呢,朱明反賊現在已經打到了彰德府,周圍的湯陰、輝縣、甚至北直隸的邯鄲、廣平都已經開城投降了。朝廷正在調兵,估計最近就有大仗遙打!”

    徐鶴嘆了一口氣,現在還只是山西、山東這些地方,等將來,明軍的勢力繼續擴大,像陝西、甘肅這些北方行省估計呼應的人會越來越多。

    偏偏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只要自己敢有大動作,那自己在法理上就站不住腳。

    可是眼睜睜看着明軍勢力不斷擴張,他又感覺到火燒眉毛的焦急。

    “如果形勢不是按照自己分析的那樣,明軍會最終攻入北京,那自己就是大魏的罪人,百姓的罪人!”

    見徐鶴面色越來越差,薛永志道:“你也別太過憂慮,剛剛說的都是壞消息,現在告訴你個好消息,亮聲,你還記得嚴忠那廝嗎?”

    “嚴忠?德慶侯府的小侯爺?”

    薛永志一拍大腿道:“亮聲好記性,就是那日在秦淮河見到的嚴忠。”

    第一次見嚴忠是徐鶴在薛永志的邀請下,去秦淮河見顧橫波。

    但顧姐姐的小船被德慶侯府的人捷足先登。

    當時薛永志直接把自家的大船開進了秦淮河,着實落了一把嚴忠的面子。

    而且徐鶴記得,當時薛永志跟他說過,薛家本來功封吳王,就是因爲第一代德慶侯揭發薛家貪污受賄,最後才被削去王爵,成了如今的侯爵!

    兩家那是世仇了。

    “其實亮聲我也不瞞你,德慶侯府的老侯爺當年揭發我祖上貪污,不過是太祖相逼而已,德慶侯嚴家跟我家其實這些年來表面不和,但私底下還是有往來的。”

    “嚴忠那小子其實人還不錯,我這次離開南京時,他專門找到我,帶了他的名帖過來,說有空再跟你聚一聚!”

    徐鶴聽到這若有所思道:“嚴家是不是被新皇重用了?”

    薛永志一邊搖頭一邊嘆氣道:“神了,真的神了,亮聲你是狀元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啊!”

    徐鶴笑道:“其實也不難猜,你跟我過從甚密,毛褘又是我結義兄弟,南京數得出的勳貴都跟我有私交,偏偏德慶侯府跟你們山陽侯府不對付,皇帝肯定要拉攏一二了。”

    “但我第一次見嚴忠時就猜到他家跟你家只是表面不和,所以我估計嚴家這次叫你帶信來,一是想通過帶信給我,向你們薛家、毛家表態,南京的勳貴,他們嚴家不是異類,跟你們始終站在一條船上;第二就是想藉機拜見蜀王殿下!對嗎?”

    薛永志目瞪口呆地看着徐鶴,半晌說不出話來。

    徐鶴笑了笑,這並不難猜,嚴家不是傻子,他也怕在新皇那條路上,一路走到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