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39章 書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我是泡泡字數:2157更新時間:24/06/27 18:01:09
    之所以徐鶴突然有了這個打算,其實是因爲府試結束之後,他曾與儲淵等人在揚州逛書鋪。

    在書鋪售賣的書籍中,除了日常的釋道儒經典,最常見的還有科考的程文以及、志怪類的書籍了。

    但這些書經營的方式其實是有差別的。

    比如科舉用的書,那是只賣不借,因爲害怕讀書人拿回去摘抄。

    但、志怪類的書籍則又賣又借,而且生意還非常不錯。

    因爲相比於宋元及更早之前,如今這個時代讀書認字的人更多。

    識字後,大家對於精神世界的探求就比任何時代都要高很多。

    徐鶴當時隨手翻了一些這個時代的。

    可以說套路性比較嚴重,大多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志怪類的與其說是,不如說是創作者用筆記的口吻寫成的故事。

    荒誕,且邏輯不清晰,想從故事裏得到些做人的道理更是想也別想,反正主打一個恐怖,要麼羅列漫天神佛鬼怪。

    而蒲松齡的故事就不一樣了,《聊齋》雖然是志怪傳奇,但在真實反映現實社會這一點上,他超越了任何朝代的同類作品。

    就比如跟六朝志怪相比,雖然後者也反映社會疾苦和婚姻制度的罪惡,但《聊齋》這方面的作品更多,內容更深入。

    比如其中如着名的《促織》,《席方平》,《夢狼》,《梅女》、《鴉鳥》、《公孫夏》、《潞令》、《崔猛》、《商三官,《紅玉》、《石清虛》,《向果》等篇,都要比六朝志怪中的同類作品寫得更入木三分。

    再拿聊齋跟唐人傳奇相比,後者多集中描寫男女青年談戀愛的悲劇,但聊齋不僅寫禮教對人的迫害,還有積極的一面,比如寫男女對愛情的執着追求。

    這顯然比唐人傳奇更勝一籌。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聊齋》好看啊,而且市場上沒有這一類的。

    人無我有,那就是賺錢的壁壘。

    徐鶴就這麼興奮的寫了一晚。

    到了第二天,李思夔起牀時,他發現師兄竟然已經起牀坐在窗邊用起功來。

    看看,什麼是差距?

    這就是差距啊!

    師兄博覽羣書,是南直隸開國第一個小三元,如果是別人,早就被這頭銜迷了眼。

    但自己的師兄,竟然還是如此用功。

    反觀自己……

    仗着腦子靈活,看書過目不忘,就自以爲了不起,往日裏常常有偷懶的念頭。

    李思夔滿腹心思地下了牀來到徐鶴案邊。

    只見師兄案上堆了厚厚一疊紙稿。

    見師兄正在【用功】,李思夔悄悄將紙稿最上面的一張拿了下來。

    可他剛看一眼,頓時整個人都不好。

    只見紙稿上面寫道:“鄉人呂某,性嗜蛇。每得小蛇,則全吞之,如啖蔥狀。大者,以刀寸寸斷之,始掬以食。嚼之錚錚,血水沾頤。且善嗅,嘗隔牆聞蛇香,急奔牆外,果得蛇盈尺,時無佩刀,先噬其頭,尾尚婉蜒於口際。”

    “嘔……”李思夔看完後扶着案就乾嘔起來。

    動靜驚醒了正在【創作】的徐鶴,見到是李思夔,徐鶴笑道:“起來啦,洗漱一下,一會兒我們出去鍛鍊後用早飯。”

    聽到早飯,李思夔乾嘔得更厲害了。

    徐鶴剛開始還有些詫異,以爲這孩子昨晚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腸胃炎了。

    可當他看到李思夔手裏自己剛寫的那個稿子,頓時笑了起來。

    原來這個稿子是《聊齋》裏的《蛇癖》一文。

    說的是蒲松齡的同鄉王蒲令的僕人呂奉寧,這個人有吃蛇的嗜好。

    他每次得到小蛇,總是整個吞下,就像吃蔥一樣。

    遇見大蛇,就用刀切成一寸一寸的,然後用手捧着吃,嚼得清脆有聲,血水沾滿兩腮。他的嗅覺非常敏銳,曾有一次,他隔牆聞到蛇的香味,急忙奔到牆外,果然抓了條一尺多長的蛇。

    當時恰好沒帶刀,他就先吃蛇頭,蛇的尾巴還在口邊蜿蜒扭動。

    這要是放在現代,估計就是個異食癖的患者。

    但那時候沒人懂這個啊,大家都覺得這人挺怪。

    志怪類嘛。

    蒲松齡也不全是寫些發人深省的故事。

    這種故事其實很博眼球的。

    畢竟徐鶴文抄這本書,本意是想着賺錢,老百姓們喜歡就是市場價值。

    這種稀奇古怪的故事很像網絡時代以前,書攤上的那些《全球奇人》,《吉尼斯記錄》一樣,與老闆三輪車下面隱蔽抽屜裏的書一起,都是移動書攤的暢銷書!

    徐鶴一把將李思夔手裏的紙稿抽了回來,鄭重放回原處,又小心用鎮紙壓了方纔站起身來。

    李思夔一臉噁心,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兄,我只聽說過嶺南人嗜食蛇類,海陵也有人吃蛇肉?還是生吃?”

    徐鶴文抄《聊齋》,自然不會傻傻地將原文抄上。

    原文開頭是這麼寫的:“予鄉王蒲今之僕呂奉寧,性嗜蛇。”

    到時候萬一有人真的追究起來,雖然可以託以虛構,但畢竟麻煩,所以徐鶴便隨手改了。

    苦惱啊,面對第一個讀者,就要解釋,很麻煩。

    於是徐鶴道:“這不是我的鄉人,也是我聽說過的故事,以別人的口吻錄了!”

    李思夔這才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爲爹爹竟然來了個茹毛飲血的地方爲官!”

    “……”

    天邊此時已經微微亮起,徐鶴領着李思夔洗漱完便出了門,按照【夏令營】的安排,這時候應該小跑一陣子。

    但兩人在早晨涼爽的晨風下,沿着柳岸一邊走一邊說話倒也愜意。

    鍛鍊完,兩人回到家中,剛剛坐下吃飯,院門就被人敲響了。

    丁澤前去開門,只見門口站着一個商人打扮的讀書人。

    見到徐鶴,來人很是客氣:“案首相公,您老可讓我好找啊!”

    徐鶴放下碗筷問來人道:“你是……”

    來人趕緊笑道:“我是廣陵書坊的掌櫃,姓季,前幾日特去海陵登門拜訪,誰知貴府老夫人說您如今入了府學,這不,打聽到了您在揚州的住處,特意再次登門叨擾!”

    “哦?”徐鶴道:“季掌櫃尋我有事?”

    “特來求案首的文集,本書坊願高價購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