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魂魘

    火急火燎趕回驚蟄的住處，李秋凡又多給了司機兩百塊錢，司機死活不要，不過李秋凡沒時間跟他客套，丟在座位上就下了車。

    一到門口，李秋凡不禁有些慶幸自己將小紅和赤龍留下的決定。

    此時，氤氳的陰氣像潮水一樣將驚蟄的小院圍在中央，一隻只鬼物不停向院內發起衝擊。

    可惜都是徒勞，小院前門，小紅渾身散發着強悍威壓，厲鬼的修爲火力全開，伸手在空中一抓，兩隻怨靈就被扯到了面前，然後嗜血一笑，張嘴就咬斷了怨靈的脖子，咔嚓幾下便吞下肚中，滿意地打了個飽隔。

    而後門，渾身赤紅，頭生雙角的小紅現出真身，身體高聳足足有兩層樓高，嘴裏蠱毒妖氣狂噴，靠近的鬼物被妖氣碰到，就像蠟燭遇到燒紅的鐵塊一樣慘叫着化成一灘膿血。

    “胖子你可是撿了個大便宜啊！赤龍現在發揮出的實力跟小紅都不相上下了，尤其是它的妖氣之中還夾雜着蠱毒，兩者融合居然連惡鬼都不敢硬扛。”李秋凡嘖嘖讚歎，這條蠱妖成長的速度也太快了。

    胖子聽到李秋凡的誇獎，別提多高興了，哈哈笑道：“我聽你說那玉佩對她有幫助，所以直接送給她了！估計是吸收了裏面的能量吧。”

    “你還真捨得！那玩意兒可是無價之寶。”

    胖子毫不在意擺擺手：“嘿嘿，經過這些日子相處，我把赤龍都當成親生女兒一樣了，當爹的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孩子嘛！”頓了頓又問：“凡哥你說赤龍啥時候才能化成人形啊？”

    李秋凡看着大發神威的赤龍道：“妖想化形，必需要歷經三次雷劫，現在第一次還沒來呢，走吧進去再說！”

    “你不出手嗎？”胖子看着接二連三從陰氣中跑出來的鬼物，有些擔憂。

    “都是些不成氣候的鬼魂，還用不着我親自出馬，它們倆足夠對付了，先救驚蟄要緊。”

    到了驚蟄的房門外，李秋凡在門前貼了張血精符，爲了安全起見，又將北極殺鬼印交給胖子。

    “怎麼用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胖子拍着胸口道：“舌尖血嘛！趕緊救你的小情人去吧！”

    白了他一眼，李秋凡關好門窗，拉上窗簾，又取了一把墳頭土撒在房間四個角落，墳頭土的陰氣可以讓陽氣稍微減弱一些，待會兒救治時驚蟄也能好受點。

    走到牀前，驚蟄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眉心緊皺，彷彿正在忍受着某種痛苦。

    “情勢所迫，對不住了...”李秋凡臉色微紅低聲說了句，然後顫抖着將驚蟄的上衣脫掉。

    潔白如玉的高聳出現的一剎那李秋凡心臟打鼓一樣狂跳起來，一張老臉騰的一下變成了豬肝色，鼻子都微微發癢，用手一摸。

    尼瑪，流血了...

    “該死的，這會了還特麼想啥呢！”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巴掌，李秋凡才平靜下來，熾熱的目光重新變得通透。

    驚蟄心臟部位，肉眼可見一團黑紅色的血煞怨氣盤踞，正在肆意衝擊着她的心脈。

    “正好一鍋端了！”如果這股血煞怨氣散佈在驚蟄身體各處，想要一次性清除會很麻煩，不過現在就好辦多了，事不宜遲，李秋凡迅速咬破中指，以天師血在血煞怨氣外畫了個八卦封印，將其圍困。

    封印剛剛畫好，血煞怨氣就彷彿有了靈智，變得異常狂暴起來，更加猛烈的侵蝕驚蟄的心脈！

    “打草驚蛇了！”李秋凡悚然一驚，連忙將裝滿煞氣的靈符取出，施法打開。

    一股濃郁到如同黑色漿糊的怨氣從符中衝出，李秋凡引導着煞氣緩緩將其注入驚蟄體內。

    果不其然，這股惡鬼煞氣一進入驚蟄的身體，那股難纏的血煞怨氣就瞬間放棄侵蝕驚蟄，轉而與惡鬼的煞氣展開了激烈的互相吞噬！

    “唔！”

    兩股煞氣大戰不由控制，所以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驚蟄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雙手攥住，渾身緊繃，看起來異常痛苦。

    “可千萬要忍住啊！”李秋凡喃喃祈禱，只能緊緊握着她的手，這時沒人能幫她，全靠自己扛。

    李秋凡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盯着兩團纏鬥在一起的煞氣，緊張地等待持續了大概有十來分鐘，終於逐漸平息下來，煞氣的顏色也變成了灰色，光從顏色上就能看出，它們對驚蟄的危害已經下降了很多。

    “就是這個時候！”就在兩團煞氣完全停下交鋒的一剎那，李秋凡早就準備好的罡氣瞬間爆發，蠻狠地衝進驚蟄體內，從四面八方席捲而至，將兩團煞氣牢牢包裹住。

    “滾出來！”

    沉聲一喝，李秋凡以極快的速度將兩團煞氣從驚蟄身體裏抽了出來。

    嗤嗤！

    剛剛被抽出的煞氣好像濃硫酸一樣，只一息時間，李秋凡的手臂就被腐蝕的血肉模糊，蜘蛛網一樣的漆黑線條順着手臂攀爬，就欲鑽進他的身體。

    忍着劇痛，李秋凡體內罡氣激發，將兩團煞氣逼退，抽出一張靈符大喝道：“收！”

    靈符爆發出一圈金光，在強大的罡氣支持下，煞氣並沒有抵抗多久，就被盡數收了進去。

    “我去，這東西也太可怕了！要不是老子罡氣足夠，差點就收服不了你們！”

    稍微休息了一下，撕了幾張衛生紙胡亂貼在右手上，轉身握住驚蟄的手腕查探了下，確定她體內的煞氣已經除盡，這才放心。

    小心翼翼地幫驚蟄穿好衣服，李秋凡點了根菸靜靜守在旁邊，等她醒來。

    然而煙抽完，驚蟄還是沒有絲毫要清醒的跡象，“怎麼回事？按理說應該醒了啊！”

    李秋凡望向驚蟄，發現她此刻的表情更加痛苦，甚至嘴脣都被咬出了血，指甲直接刺進了肉裏。

    又檢查了一下，李秋凡的眉頭緊鎖，驚蟄的魂魄忽強忽弱，波動極大，好像陷入了某種煎熬之中。

    “難道是魂魘了？”

    魂魘，是魂魄的一種特殊狀態，就跟一個人陷入夢魘一樣，然而夢魘還好，是可以通過自己清醒過來，但魂魘不同，如若處理不當，很有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然而一個活人，怎麼可能出現魂魘的狀態？這根本不合常理，三魂七魄主導身體和五感，只要人沒死，魂魄就不可能出現魂魘的狀態啊！

    管不了那麼多，如果任由驚蟄的魂魘持續，很可能造成難以挽救的後果！

    李秋凡當機立斷，直接爬到了牀上，躺在驚蟄旁邊，握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氣，意識進入了驚蟄的內景之中。

    作爲法師，道行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內視，從而進行修煉，檢查丹田識海，或者引導罡氣流動，但進入別人內景，對於李秋凡來說還是第一次。

    一進到驚蟄的內景，李秋凡就愣住了，她的內景和自己的簡直是天壤之別，灰濛濛的如同混沌，什麼都看不見，一片片記憶碎片凌亂不堪，任意遊離。

    “果然是魂魘了！”

    李秋凡很快反應過來，這就是活人魂魘的狀態，現在想要喚醒驚蟄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找到她的意識，然後把她帶出來。

    可內景之大，驚蟄的意識有可能出現在每一個記憶碎片之中，這樣盲目找，恐怕永遠都找不到。

    “怎麼辦...怎麼辦...”李秋凡茫然無措，繁星一樣的記憶碎片遊離不定，該怎麼找？

    “想...想她最有可能被困在哪一段記憶裏面！”李秋凡拼命回想，突然靈光一動。

    陰山血劫...！

    沒錯！對於天鬼一脈來說，沒有什麼能比陰山血劫更加刻骨銘心了！

    想到此處，李秋凡立刻開始尋找，飛快穿梭在驚蟄的記憶碎片之中。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他快要抓狂的時候，看到了一片籠罩在血色中的記憶碎片。

    “就是這裏了！”李秋凡心念一動便進入到記憶碎片之中，剛一進去就感覺到滔天的怒火和無盡的悲愴傳來，天地都變成了血色，隨處可見的屍體幾乎鋪滿了整座山巔，硝煙彌漫，血流成河，哀鴻遍野！

    這是一處戰場！

    定神看去，數百名法師手持法器，渾身罡氣纏繞，不停圍攻着傷痕累累，血污滿臉的人。

    滿是獰笑的臉，配上一身浩然罡氣，居然是那麼諷刺。

    李秋凡知道這段歷史，然而親眼目睹之後才知道，這是多麼慘無人道。

    陰山天鬼一脈的戰力相繼被鎮壓，一個個魂魄無一例外皆在搜魂之後殘忍煉化。

    老弱婦孺滿臉驚恐，絕望地看着自己的親人悉數倒下，無盡的哭喊盤旋不息。

    “這些人面獸心的雜碎！”李秋凡不忍再看，縱然怒火沖天，卻也沒有絲毫辦法，因爲這只是驚蟄的記憶。

    找了好久，終於在一顆青梅樹下發現了抱着雙腿痛哭的驚蟄。

    眼前族人被屠戮的場景像電影重播一樣一遍遍展現，此時的她是那麼無助且絕望，整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不要...不要啊...求求你們住手，住手...”

    驚蟄渾身顫抖，機械地求饒着。

    李秋凡心裏刺痛，輕輕蹲下，將她摟在懷裏，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只是拍着她的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驚蟄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微微擡頭，發現自己在一個並不寬闊的懷抱裏，那張臉有點熟悉，他的眼睛明亮清澈，裏面閃爍着讓人心安的堅毅。

    “李...秋凡？”略帶遲疑着叫出名字。

    “嗯...回去吧，你睡了太久，該醒過來了...”李秋凡低頭，展顏而笑，聲音極盡溫柔。

    “我睡着了嗎？這是夢？不是，這不是夢，你救救我的族人，求你了，救救我的族人！”驚蟄突然抓着李秋凡的胳膊，嘶聲力竭，周遭的空間也像鏡子一樣出現了裂縫，就快要崩潰。

    “糟糕，如果記憶碎片徹底崩壞，很有可能我們都要陷入你的記憶亂流永遠都出不去了！”

    情急之下，李秋凡緊緊抱住驚蟄，本體咬破舌尖，翻身吻在驚蟄嘴脣上，將精血度到她嘴裏，大聲喝道：“你要是被困在記憶之中，十二怎麼辦？你尚且活着的族人怎麼辦！趕緊給我醒過來！”

    天師精血，靈氣逼人。

    驚蟄渾身一顫，意識終於清醒過來，看着焦急的李秋凡，再看看馬上就要崩潰的記憶碎片，連忙抓起他的手腕，縱身跳了出去。

    緊接着一道刺眼白光閃過，李秋凡悶哼一聲，意識終於迴歸。

    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的居然也是一雙明眸，嘴巴也甜甜的，好像碰觸到兩瓣冰涼的果凍。

    不對啊...

    意識到不對勁，再仔細一看，李秋凡一骨碌跳了起來，自己居然趴在驚蟄身上，而且兩人還吻在了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趁機吃你豆腐！你...你那啥，你陷入魂魘了，我...精血，然後...”

    看着急得跟猴子一樣抓耳撓腮的李秋凡，驚蟄慘白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粉紅。

    “你別解釋了，我明白...”

    “額...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哎哎哎，你先別動，我去弄點吃的給你，你現在太虛弱了，得休息幾天！”

    驚蟄掙扎着想要起來，卻被李秋凡又摁回牀上，然後火急火燎地跑向了廚房。

    沒過幾分鐘嘴裏罵罵咧咧又回來了。

    “十二這傢伙整天就知道泡麪，冰箱啥都沒，你先對付兩口吧！”

    驚蟄輕笑說“好”，轉眼又看到李秋凡的右手：“這是爲了救我嗎？”

    “嗨沒事，皮外傷而已，擦點藥兩天就好了！”李秋凡無所謂地笑了，揭開泡麪紙吹了幾口：“快吃吧！”

    看着熱情洋溢的李秋凡，驚蟄那死寂的心裏突然起了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