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紅顏禍水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獨坐沏茶字數:3458更新時間:24/06/27 17:48:20
    呂布等人趕到打鬥現場,張茉一眼看到被馬賊圍在中間的管亥,他渾身已被鮮血浸透,衣襬下的血似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

    聽見聲音,管亥轉頭望來,一個晃神,後背又多了一道傷,張茉嚇得肝膽俱裂。

    就在馬賊再一次揮起刀的時候,呂布單手把方天畫戟擲出,長戟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呲的一身,不偏不倚,正中賊人心口。

    張遼迅速奔上前爲管亥解圍。

    “抓緊了!”

    呂布揹着張茉衝進賊羣,經過那馬賊身旁時,快速抽出長戟,順手撂翻兩個賊子。

    “恩公,你揹着我能否打架?還是先放下吧!”見呂布單手殺賊,張茉頗爲擔心說道。

    呂布笑了笑,“莫說一個,便是再多背十個你,殺這點賊廝也是易如反掌。”

    囂張!真囂張!

    呂布戟尖破開一個賊人胸膛,張茉瞥了一眼,那人幾乎被砍成兩半,鮮血、內臟流了一地,胸腔裏的熱氣跟着騰騰散出,就像剛被破膛的豬,散發出一股帶着腥臭的熱氣。

    耳邊一縷碎髮被刀風颳起,張茉摟着呂布肩膀的手一緊,嚇得大叫起來。

    “原來也是怕死的!”

    呂布說着,手上長戟像有靈性一樣,快速往後竄去,叮的一聲隔開砍向她背後的刀,他手腕一轉,戟尖又如長蛇吐信,直往那人咽喉叮去。

    幾番廝殺下來,每次張茉覺得要被開背時,呂布總能巧妙地化險爲夷,她漸漸不害怕了,心裏反而生出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片刻後,賊衆要麼被殺,要麼逃散,周遭安靜下來,擡眼望去,林子裏到處都是斷屍殘骸,白的腸子、腦漿,紅的血肉流了一地。

    張茉從呂布背上滑下,雙腿先是不受控制地哆嗦兩下,一瞬後又如灌了鉛一樣沉重。

    那個倒在血泊中的人是不是已經……她不敢想,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

    呂布打橫抱起她,來到管亥身邊。

    管亥微微眯着染了血的雙眸,朦朧中看到一個小姑娘用指尖輕輕觸碰着他的臉,眼淚嘀嘀嗒嗒往下掉,他張了張嘴,雙脣卻只微微動了一下,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

    天色已暗,亂屍中時不時傳來“呀……呀……”的粗劣嘶啞聲,讓這個靜謐血腥的夜更添恐怖。

    濃重的血腥味引得原本要歸巢的烏鴉紛紛前來覓食,它們在屍體中啼啄,吃得暢快淋漓,偶爾會擡起頭戒備得看一眼旁邊的活人。

    “他不會死的是不是?”張茉看着呂布,眼中滿含期待,似乎只要他說不會,管亥就真的不會死。

    呂布一邊給管亥上藥包紮,一邊道:“不知,我又不是大夫。”

    簡單處理完,他將管亥抱上賊子落下的一匹馬上,把張茉身子輕輕一託,放到另一匹馬上,他翻身坐到管亥身後,一手扶着他,一手牽着張茉那匹馬的繩子,慢慢朝木屋走去。

    木屋前,魏續點了一堆篝火在熬粥,看見幾人回來,他急忙迎上來,“沒事吧?”

    又瞧了瞧呂布身後,“文遠呢?”

    “他去涅縣附近看看,可能明日才能回。”

    呂布翻身下馬,把管亥交給魏續,“安頓下,他身上還有傷未上藥,你帶的藥先給他用用,回頭讓這丫頭雙倍還回來。”

    張茉道,“莫說雙倍,十倍也行,救命之恩大於天,二位但有所求,儘管開口。”

    呂布笑了笑,把她抱下來,“腳上的傷重不重?要不要上藥?”

    張茉搖頭,看到被綁在樹幹前的賊首,眸光一冷,這天殺的大變態還沒弄死呢!

    她一瘸一拐走過去,目光在四下尋了一圈,沒看到兵刃,正想去屋裏拿砍柴刀,呂布適時遞過來一把匕首。

    “多謝!”

    刀刃出鞘,在呂布驚愕的目光中,張茉先一根根斬下賊首十根手指,再片肉片一樣,一片片削了他手掌的肉。

    賊首痛得嗷嗷直叫,嘴裏含含糊糊不停求饒,張茉充耳不聞,擡手,刀光一閃,賊首兩片嘴脣也被割下。

    魏續聽見慘叫聲,從屋裏出來,看到被削得血淋淋的賊首,只覺頭皮一陣發麻,看向張茉的目光多了兩分畏懼,這削肉之人若換做他姐夫,他一點也不會驚訝,這可小娘子才多大啊,竟然敢?

    簡直……不是女人。

    呂布眼底卻滿是欣賞,拋去疑心後,他是怎麼看她怎麼順眼。

    折磨夠了,張茉心裏怒氣也發泄得差不多,最後也不給他痛快,任他慢慢流血而亡。

    張茉把匕首還給呂布,一瘸一拐走進木屋。

    管亥身上的傷都上了藥,人卻依然昏迷不醒,張茉幫着把傷口附近髒血清理乾淨,又給他乾燥的脣上沾了些水。

    呂布跟進來,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張茉身旁,擡起她丟了鞋的那只腳放在自己膝蓋上,褪去早已破爛的襪子。

    燭光下,她白嫩的腳底已經血肉模糊,尖刺、小石塊不知扎進去多少。

    “不疼嗎?”心口悶痛感又來,呂布輕輕挑出一塊小石子。

    “嘶~~疼,疼疼疼~”

    張茉下意識想抽回腳,卻被呂布緊緊抓着。

    “別動,不挑出來過兩日會起膿血。”

    這時候張茉才真真切切感覺到鑽心的疼,身子繃得緊緊的,所有的痛感神經似乎都集中到了腳底,他每挑一下,她的眼淚就像珠子一樣往下掉。

    “疼便叫出來,不必忍着。”

    “啊——啊啊啊……”

    慘叫聲響徹天際,驚得一隻停在樹杈休息的鳥兒差點摔了下來。

    等所有刺都挑出,張茉已疼得滿頭大汗,呂布撿起地上一塊她被撕爛的布料簡單包上,又道,“阿續熬了粥,我去給你端些。”

    “等等!”張茉叫住他,“恩公大恩,阿茉沒齒不忘,還未請教恩公尊姓大名?”

    呂布腳步一頓,轉過身看着她,沉默片刻後道,“呂布,字奉先,外面那位是我小舅子,名喚魏續,字恆連。”

    “呂、呂呂呂,呂布?”

    張茉小嘴微張,腳底的疼痛似乎都忘記了,只瞪着圓溜溜的眼眸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呂布微微詫異。

    “知道,太知道了!”

    張茉心緒複雜難言,恩公竟是呂布?怎麼就是呂布呢?

    是巧合還是早已註定,世上人千千萬萬,怎就這麼巧碰上他了?還對她有了救命之恩?!

    媽呀!她基本能確認,自己就是那個倒黴的貂蟬了,如果不能阻止董卓進雒陽,她將來絕對會被義父拿來離間這兩父子。

    “小娘子怕了?”呂布笑看着她。

    “怕?爲何?”

    張茉奇怪地看着他。

    “我二人乃朝廷欽犯,你不怕?”

    “朝廷欽犯?”呂布做過逃犯?她沒記得有這茬啊!

    “你不知?”呂布也疑惑。

    張茉搖頭。

    “那你如何得知我之名?”

    意識到自己剛纔反應有點太不正常了,張茉解釋道,“我只是偶然聽人提過,只說你打仗很厲害,沒說你是逃犯。”

    “何人?”

    “在雒陽時聽一個說書先生說的。”張茉臉不紅心不跳道。

    呂布半信半疑,自己的名聲難不成都傳到雒陽去了?

    ……

    次日早上,幾人回到官道上的時候,去救人的張遼也帶着王允一家過來了。

    不等馬完全停下,張茉已迫不及待滑下馬背,正要跑過去,腰上一緊,人被呂布打橫抱起。

    張茉愣了一下,小聲道,“你放我下來……我義父他們來了”

    雖然她的身體還是小學生,心理已經是成年人了,大庭廣衆下被個男人抱着,還是很難爲情的。

    “你是傷者,有何不好意思?”

    呂布低頭,看她有些害羞躲閃的眼神,心情忽然十分愉悅。

    “阿茉……”

    不遠處,許褚第一個飛奔過來,見張茉身上竟穿着男子衣袍,臉色登時一變。

    “阿茉,你……”

    知道許褚誤會了,張茉解釋道,“我的衣服在林子裏逃跑時被荊棘割爛了,這是恩公借的衣服。”

    許褚又注意到她裹着血布的腳,擔憂道,“受傷了?”

    “沒事,些許小傷。”她看了眼呂布,“恩公放我下來吧!”

    呂布把人放下,交給一個婢女扶着。

    梅香見張茉一身狼狽,瞬間哭成個淚人,那名喚媚娘的伶人也一臉心疼,此番若非小娘子求家主帶上她們,她二人還不知會是何下場,她們皆安然無恙,小娘子卻受了這般重的傷,這包紮的布都被血浸透了,哪是些許小傷。

    媚娘急忙蹲下,擡着張茉受傷的腳放到自己腿上。

    “沒事的媚娘,已經不疼了。”

    張茉把腳從她腿上移開,扶着梅香單腳站着,見許褚和杜飛身上都是血,緊張道,“你們受傷了?”

    許褚道,“沒有,這都是賊子的血,我們快跑到涅縣才發現你和安仁沒跟上,我和阿飛便又折回來尋你,那羣賊子還在驛站運東西,我逮了一個賊子逼問,才知你們被追趕往相反方向,正要殺出去,正巧張少俠過來了,我們合力把賊子殺散,知你已獲救,怕家主擔心,便又回去尋他們一起過來了。”

    說這幾句話的功夫,王允從馬車上下來,見張茉無恙,不由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一臉慈愛看着張茉,“此番若非我兒想出散財之法,我等只怕都逃不了,我兒真是我王家福星。”

    “義父言重了……”

    張茉清亮的眼眸中透着淡淡的哀傷,脣邊露出一絲苦笑。

    福星?

    她就是個災星!賊首如果不是因爲垂涎她美色,根本不會對他們緊追不捨,安仁也不會重傷。

    在這個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受這麼重的傷,能活下去的機率實在太渺茫了。

    救他不過是費了幾句口舌而已,而他卻用生命來回報。

    紅顏禍水!

    她擡手摸了摸這張如剝了殼的雞蛋般光滑的臉,想起安仁爲了留下報恩,不惜自毀容貌,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她猛得上前兩步,抽出許褚腰間佩刀,擡手便朝自己臉上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