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深海】的選擇

    此番入侵【極北領域】的鮭鮚魚數量頗多，密密麻麻地爬在雪原上，宛如一條灰色的河流。

    這一瞬間，以嗣音和沉霜後背相對處爲界點，一面是潮溼空氣凝結而成的數千尖銳冰棱，冰雹一樣穿擊而下，刺破鮭鮚魚堅硬的鱗片，穿透了它們的血肉。

    另一面是夾雜着赤金色流光的羽刃翻飛，一片一片像輕而薄的、閃着光的刀鋒，彷彿被優秀的刺客操縱着似的，在空氣中肆意地揮舞，悄無聲息地切斷那些灰色生物的喉管——光芒和羽刃是嗣音最主要的攻擊方式。

    片刻之後，所有鮭鮚魚盡數被顧泠心和嗣音斬殺，帶着海洋氣息的血液傾撒在這片雪原上，沒過多久，這些血液就在寒冷無比的溫度下結成了冰渣，深紅色的冰渣陷在雪地裏，擾亂了這原本無邊無際的純淨。

    一如顧泠心混沌的思緒。

    鮭鮚魚是海族最低等的生物之一，它們數量龐大，感染力強，從邊界侵入北域大抵是想要慢慢蠶食生活在北域邊界的妖族。

    落雪寂寥，顧泠心和嗣音就這樣背對着站立在腥紅色的斑駁裏。

    起風了。

    裹着海洋氣息的風吹來，不遠處的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潮，沒耐心了似的不斷逼近雪域上站立的人，像是要將他們吞噬。

    海水一直漲到沒過了顧泠心的小腿。

    空氣中似有輕微的寒氣瀰漫。

    飄揚的雪粒在半空中凝聚成人型，雪人轉動眼珠，對着顧泠心鞠了一躬。

    “這……”顧泠心後退了半步，之前在安全站門口的時候不是錯覺，這些雪人真的是活的。

    “是寒冰使。”嗣音只以爲她太過緊張，解釋道。

    顧泠心沒說話，通過沉霜的記憶，她得以知曉，寒冰使是【極北領域】的領主向臣民傳遞消息的工具，是歷代領主專用的情報使，他們隱匿於寒冰，顯現於霜雪，來去無形，北域的每一瓣雪都能作爲他們的載體。這是寒冰的掌控者獨有的情報網，他們永遠存在，也永遠忠誠。

    雪粒落地形成兩個“雪人”，左側的寒冰使擡起頭，對顧泠心道：“【深海領域】的領主在執行【女王】的詔令時意外身故，現在海族羣龍無首，正是擴大【極北領域】版圖的絕佳時機。”

    它剛說完，右側的寒冰使就立即說道：“海族本就暴戾混亂，沒有領主約束，它們更加肆無忌憚，領主大人不在極北，臣民需要您的領導，請您離開邊境之處，返回中心之城。”

    顧泠心眨眨眼，這兩個選項應該會關係到劇情的後續發展，雖然她有回溯道具在身上，但是消耗生命力這種代價，還是盡量避免的好。

    不過，這兩位寒冰使雖然是選擇題，但是並沒有要求她立馬作出選擇，或許可以多瞭解一些信息。

    “沒有領主的【深海領域】實力如何？”顧泠心對兩位寒冰使問道。

    “海族壽命極長，擅長學習與模仿，以及將其他生物同質化爲海域生物，他們能夠使用其他四大領域的能力，【極北領域】的控冰術，【祕密森林】的幻術、【繁榮天國】的分形術和【死亡花園】的復生術，某種程度上來說都可以算是海族的能力。它們那位死去的領主，更是具有隔絕一切能力的力量，我們北域不擅長廝殺，在海族面前佔不到什麼便宜。”右側的寒冰使說道。

    可使用的能力多，並不代表它們無敵，比如說我……顧泠心舔了舔下脣，結果她還是得不到一個具體的說法。

    不過如果明確地告訴她敵人強弱，那這選項也沒什麼必要了。顧泠心對兩個小雪人點了點頭，“我決定前往海族駐地，爲【極北領域】擴張版圖。”

    她說罷這句話，面前那兩個由冰霧和雪花組成的小人兒便彌散開來，隱入到周圍飄着雪的空氣中去了。

    顧泠心深深地望向層雲密佈的青灰色天空，消化着兩位寒冰使剛纔說的話。

    退潮了。

    海水褪去，留下空空如也的大地。那些鮭鮚魚的屍體彷彿在一瞬間被焚燒了一般盡數消失，除了血跡和結成冰晶的海水，什麼也沒留下。

    嗣音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海面，輕聲對顧泠心說道：“我們走吧。”

    “好。不過在那之前，我有問題想要問你。”顧泠心擡起燦金色的眼瞳，【洞悉】的視線中，嗣音鬢角隱約有鱗片的輪廓浮現。

    “什麼？”

    寒冰使剛剛說，【極北領域】這一部族“你會控冰術嗎？”

    “嗯？”嗣音對這個問題感到意外，他伸出手，一小朵冰晶凝結在他的掌心之上，“爲什麼突然問這個？”

    顧泠心伸手點了點那朵冰晶，脆弱的冰晶瞬間碎裂，未凝結的冷水流淌而出，落在嗣音手心上。

    “嗯……你的控冰術好像不大熟練？”

    其實顧泠心一直在考慮，既然已經出現過一個假嗣音，那麼怎麼能確定面前這個嗣音一定是真實的呢？

    直到剛纔聽了兩位寒冰使所說的話，【深海領域】擅長學習與模仿，之前營造出的幻術也是它們模仿了【祕密森林】的能力。而【極北領域】擅長控冰術，對於寒冰的掌控幾乎已經成爲了沉霜的身體本能，顧泠心甚至不需要提前練習，就能在戰鬥中自如地使用冰，可是嗣音在剛剛的戰鬥中一根冰棱也沒扔出去過。

    所以才有了剛纔的問題。

    嗣音的面部出現了一絲裂紋，在【洞悉】的視線底下，覆蓋在他周身的那層灰暗霧氣，終於如鏡面破碎般裂開，幻象散去，露出此人的真正面目——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他穿着金線滾邊的黑色墜珠錦袍，配以金孔雀翎羽編織的斗篷，站立在半尺厚的積雪之上，一個腳印也沒有留下。

    “很敏銳嘛。”青年笑了笑，手裏把玩着一個只有半邊的銀白色面具，“那麼多扮演沉霜的玩家，只有你識破了我的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