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海族

    “嘖，他最開始說的那三點都是對的。”嗣音從門外走進來，皮革制的靴子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比方纔建立在這裏的幻境真實了不知多少倍。“你如何看出破綻的？”

    “他說出來的答案和我腦海中所想的一模一樣。”顧泠心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時間倉促，沉霜關於這部分的記憶也相當模糊，其實她並不知道那個手環上的寶石是什麼顏色，但是任何人在證明自己是自己這個問題時，都應該優先證明“自己”，比如她自己會說，我是源市人，是一名官方覺醒者，我的上司是彌賽亞……什麼什麼的，諸如此類。

    剛纔的假嗣音，沒有說任何與他自己相關的事情，說的都是沉霜記憶中與嗣音相關的二人共同回憶，這說明他並沒有嗣音的信息，只有置身於幻術中的“沉霜”記憶裏與嗣音有關的部分。

    “怎麼會毫無偏差地與我的思想撞上呢？這種問題，不管是誰，最先想到的都應該是‘證明自己的身份’，而不是率先說出與我有關的事。”

    “更何況，那個手環上的寶石也不是湛藍色，他說是湛藍色，那只是因爲當時我腦中想象出來了一個嵌着湛藍色寶石的手環。”顧泠心喃喃說着，然後她猛地擡起頭，盯着眼前這個少年，“嗣音，那應該是什麼色？”

    嗣音怔怔地看着她。

    極北之地的確比中心地帶冷許多，風吹到緊緊關閉的窗戶上被迫折返，發出長久的嗚咽聲。

    “那個手環從始至終都放在盒子裏，我沒有看見過它的樣子。”嗣音聳了聳肩，說道。

    顧泠心終於不再那麼緊張，她坐在鋪着軟墊的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開始思考這這場“遊戲”的細節。

    “還不是鬆懈的時候，樓下來了很多人。”嗣音走到窗子邊上觀察外面的雪原。銀裝素裹，漫無邊際。

    “是什麼樣的人？”顧泠心仰頭問，她看起來十分疲憊，眼眶裏有細微的血絲，顯然是沒有休息好，但她的皮膚仍然光潔且富有彈性，這正是一個少女應當具有的活性。

    “海族。”嗣音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顧泠心放鬆的神經，一下子又繃了起來。

    嗣音所說的海族就是【深海領域】的居民，沉霜記憶中關於【深海領域】的部分並不多，顧泠心找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她還有一件事沒弄明白，嗣音到底是不是玩家？

    從行爲和言語上看，都不太像，可如果他只是NPC的話，那麼本場“遊戲”的其他玩家又在哪裏？

    “他們的裝束都遮住了耳朵和髮鬢，又恰好出現在北方領域和西方領域以及海域的交界處，這點判斷能力我還是有的。”嗣音踱步到門口，輕輕地將厚重的木門推開一道縫隙，從這裏可以透過樓梯的拐角看到大廳的情況，“海族都以‘海之子’的身份爲傲，爲了僞裝得更像而把鰭幻化成耳朵這種事，他們應該是不願意做的……”

    那麼其他的玩家是在【深海領域】的陣營中咯？可這也說不過去，因爲在世界觀裏，五大領域都聽命於【女王】，雖然私底下關係不太好，但是還達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彼此之間並沒有直接的衝突。顧泠心看了看桌上那份有毒的早餐，張口欲言，擡起頭卻對上嗣音那張英俊的臉。

    毫無血色，充滿驚恐的臉。

    “你怎麼了？”她低聲問。

    嗣音收回向樓下眺望的目光，一個箭步上前，抓起顧泠心的手腕帶她徑直從這間客棧的二樓跳了出去——

    嗣音在空中張開他淡金色的翅膀，將“沉霜”嬌小的身軀護在懷裏，以最快的速度向雪峯之上飛去。

    翅膀？顧泠心瞪大了眼睛，在嗣音的視線盲區拼命做着表情管理，嗣音是感染者？！

    有智慧、有思想、會說話的感染者？

    顧泠心緊緊攥着嗣音的衣襟，拼命適應這過高的速度，風的觸感像極了刀刃，擦着她的臉頰呼嘯而過，叫囂着要撕裂她的耳膜。既然嗣音是“感染者”，那爲什麼不能對他使用【復刻】？是因爲等級太低沒有覺醒能力？不對，能被【極北領域】的領主派來輔佐繼承人，怎麼可能是低階的感染者？

    這場“遊戲”中的國度，其居民該不會都是感染者吧？

    嗣音的臉色還是很差勁。

    早晨客棧樓下坐着的，那烏壓壓的一大羣人，在他見了“沉霜”一面之後，全部都如同從未來過一樣消失了。

    早上他看到的，或者他剛纔所見的，有一個是幻象。

    也或許兩者都是。

    甚至他們現在，也可能處在一個幻境中。

    嗣音忽然停了下來。如果這是幻境，那麼沒頭沒腦地逃跑是跑不出去的。

    他落在雪地上，扶着顧泠心站穩，卻沒有把他那對華麗的翅膀收起來。

    “嗣音！”顧泠心忽然叫了他一聲。

    他們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感覺到了周圍陌生但磅礴的力量。

    還有腥鹹的，來自無邊汪洋深處的，海洋的氣息。

    一個白色的陣從他們腳下擴散而出，瞬間覆蓋直徑千米的範圍。嗣音能明顯感覺到陣內外的溫度差距，有密集的雪花輕而緩地飄飛，像蟄伏在灌木叢裏正等待它的獵物靠近的獸。

    顧泠心愣了一下，她其實不大熟悉沉霜的能力，正打算以【烈火】禦敵，可是這具身體好似有肌肉記憶似的，一招手，便有無盡寒氣聚攏。攻擊之前開啓一個冰陣，這是沉霜的習慣，此刻也成了她本能一樣的能力。

    “轟——”

    來了。

    數以千計的灰色頭顱從雪地下鑽出來。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生物，身形像一條一米左右長度的魚，毫無光澤的灰色鱗片覆滿全身。胸腹部生長着同樣帶有鱗片的四肢。前肢形狀像是人的手臂，而後肢則帶有蹼，看起來詭異無比。

    顧泠心頭皮發麻，在沉霜的記憶中飛快搜索着關於這種生物的信息，好在這位繼承人見多識廣，對於外族生物也多有涉獵研究。這種生物叫做鮭鮚魚，海族生物中最具有感染力的一種，具有在陸地行走的能力。被其鱗片所傷者，若修爲淺薄，則毒性入體，最終被同化。

    果然是感染者。不過感染者還分名字和種族麼？顧泠心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