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雪色城市（四）

    “安全站……怎麼了嗎？”

    “我哪知道，我又沒去。”老婦人坐在沙發上，把雙手揣進袖口，“這羣人就是愛佔小便宜，麪包店送試吃、超市送雞蛋、金店送瑪瑙珠子，一個也不落下，聽說入住安全站發放糧食和物資，又坐不住了，這不，鄰居幾個去了的，都聯繫不上了。”

    “當時向你們通知消息的確定是行政方嗎？”蘇珩接着問。

    “那肯定是啊，外面都這個世道了，還能有詐騙的？呵，騙了錢都沒處花。”

    “這麼說，在論壇上看到說是互換物資的，都是沒去安全站的人？”顧泠心想到論壇上的帖子，大家似乎都對啓明市的天氣和安全站閉口不談，也就是說，能上網登錄論壇的人，都是察覺到不對勁沒去安全站的，但是這也代表他們基本都不知道安全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靠問是得不到什麼有用信息的。

    安全站在偏南的地方，互換物資的帖子上說要去市北交易，這也多少能說明一些問題。

    “看來還是要去安全站一趟。”顧泠心打開手機，再次登錄上論壇，還想找找有沒有可用的信息，卻見幾個帖子被頂上了首頁。

    “（非官方）【娑羅蓋樓貼】娑羅公主最棒！”

    海市看來是安全了，搞上末日追星那一套了。顧泠心繼續滑動，視線最終定格在一篇帖子上。

    “（非官方）實拍！啓明市安全站！”

    她立馬點進去，帖子內容不多，只有兩張不甚清晰的照片，爲了避免被刪帖，先把所有圖片下載了，再放大圖片觀察。

    照片看上去是隔着很遠拍攝的，並不清晰，但是依然可以看到安全站的非同尋常之處，從正面看去，整座安全站的大樓都被厚重的冰層覆蓋，仿若一座巨大的水晶宮殿，遠遠看去頗有一種聖潔威嚴的感覺。

    第二張照片是從更高一些的角度拍攝的，拍照時還下着鵝毛大雪，雪瓣飛行的軌跡似乎是圍繞着安全站旋轉飄出的，如果把這視作是一場暴風雪，那麼風眼的位置，就是那座被冰霜覆蓋的安全站。

    這能說明什麼？越接近安全站的地方越冷？顧泠心往下劃了幾下，帖子人氣不高，評論大多是不清楚情況的市民在吐槽啓明市的氣溫。

    還是等上級指示吧。顧泠心把帖子轉發給了彌賽亞，順便簡單寫了幾句啓明市的情況，老婦人靠着炭火盆喝了不少熱水，臉色肉眼可見地紅潤了不少，她對顧泠心和蘇珩點點頭：“老婆子我得去睡一覺，你們自便吧。”

    二人點了點頭，目送老婦人進了臥室，這時彌賽亞的回覆也發了過來：“你們去拍個近距離的照片。”

    從他們進入啓明市到現在，大雪已經連續下了四個多小時，且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顧泠心和蘇珩頂着刮骨似的冷風和暴雪，步行着向啓明市安全站挪動步子。

    冷風卷着積雪和冰渣從高處落下來，發出像吹奏長笛似的嗚嗚聲音，像是在爲什麼人送行。

    啓明市的安全站建立在城市的正南方，被冰晶覆蓋的大廈直衝雲霄，像一座恢弘瑰麗的巍峨王宮。

    安全站兩旁，不知是誰惡趣味地堆了兩個栩栩如生的雪人，雪人身上雖然沒有任何裝飾，棱角細節處卻堆砌得十分仔細，就連眉眼口鼻都細細地刻畫了出來。

    難道安全站裏真是正常接納啓明市居民的？只不過沒有網絡，或是來到這裏的人樂不思蜀不再上網，所以外界才得不到安全站的情況？

    那也不能連官方都不聯繫吧，顧泠心伸出揣在兜裏的手，舉起手機對準雪人，把這個拍給彌賽亞吧……

    “嗯？”風雪迎面撲來，像呼巴掌一樣打在臉上，顧泠心卻遲遲沒有動。

    “怎麼了？”蘇珩轉頭問。

    顧泠心透過手機看着屏幕裏的雪人，不知是冷還是恐懼的緣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剛纔右邊的雪人是不是動了一下？

    把拍攝改爲錄製，不過雪人沒再動，顧泠心匆匆收起手機，繼續向安全站內部前進。

    本以爲室內的溫度能稍高一些，但進入安全站，彷彿走進了一個巨大的冰箱，還是冰箱的冷凍層。安全站內部溫度更低，雖然沒有刺骨的冷風，但是整座安全站中都充斥着一股陰冷的寒意，他們的每一口呼吸都會在空氣中留下一團潮溼的霧氣。

    這已經不能算是安全站了吧？真有居民入住的話，估計會凍死在這裏。顧泠心前世沒來過啓明市的安全站，但是這裏根本不像是能住人的樣子，腳下的地板不是瓷磚也不是實木，而是一種鏡面一樣的材質鋪就而成，踩在上面有種莫名的失衡感。

    大廳的兩側，對稱地立着十幾個與外頭那兩個一樣的雪人，室內極低的溫度和沒有絲毫色彩的室內裝潢讓他們看起來就像這裏的原住民一樣，它們面向着中央的方向，就在顧泠心望過去的時候，有一個雪人轉動由雪花做成的白色眼珠，遠遠地瞥了她一眼。

    在大廳的中央，一道漆黑的縱向裂隙懸浮在半空中，舉目望去，其中蘊含着一股黑洞一般的龐大引力，不斷吸引着人的意識，彷彿再多看一眼就會深陷其中，它猶如一個重重加護的監獄，將所有的光線牢牢囚禁其中，任何一絲目光都無法逃離。

    和海市上空的裂隙如出一轍。

    顧泠心定了定神，看向裂隙底下，鏡路盡頭處擺了一張鋪着軟墊的美人榻，一個女人慵懶地倚在那兒，螓首蛾眉，緋顏膩理，頭戴一頂精緻小巧的琉璃冠冕，一頭雪白的長髮如同絲綢一般，柔軟地垂在身側。她的白色長袍上用纖細的銀色絲線勾勒着雲與霧，倒爲這萬般的風情添上了幾分朦朧感。

    饒是此人近在眼前，顧泠心卻也覺得眼前彷彿擺了一副沒有瑕疵的畫。

    她不冷嗎？顧泠心打量着女人，沒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