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一百個屍體

    半是動嘴詭辯、半是動武威脅地打發了那幾個小捕快，顧泠心又動身趕往院內，恰巧碰上鬼鬼祟祟的洛瑛。

    不過這一次洛瑛沒和她動手，遠遠看見顧泠心後轉頭就跑，看樣子是完全放棄了與她正面硬剛的想法。

    顧泠心回到小院的門口，夜涼如水，洛箏呆愣愣地站在那裏。

    “傻站着幹嘛？”顧泠心坐回剛剛的位置，拿起一條烤魚，瞳孔微微收縮——

    黎序處理鮮魚時極爲認真，開膛破肚取出所有內臟後，魚肉依然保留得相當完整，包裹在最外面的魚皮被烤的微微焦黃，看上去無比誘人。

    顧泠心又拿起另一條烤魚，兩條魚處理得都相當乾淨，可見黎序的細心。

    顧泠心翻轉着完好的魚肉，她剛纔…是不是咬了一口來着？

    她又咬了一口烤魚，濃郁的腥澀味道霎時衝進口腔，顧泠心皺眉，吐出口感異樣的魚肉，看着與不久前大相庭徑的烤魚，忽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沒熟？

    可是剛纔……

    就在這時，站在她面前的洛箏開口，話語間帶着猶豫和膽怯：“我知道了……但，但我不嫁給你師弟！”

    顧泠心猛地擡頭看她：“你說什麼？”

    “我、我說……”洛箏見顧泠心氣勢洶洶，聲音逐漸低下去，“我說我不嫁給你師弟。”

    洛箏覺得顧泠心會說一些“我師弟還小你妄圖老牛吃嫩草簡直是異想天開”的話來擠兌她，記憶中她也的確那麼做了，但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似乎……是接下來要發生的對話。

    顧泠心把烤魚放回簡易的木架上，白銀般的月光透過濃霧，傾灑在她喜怒莫測的面龐上。“接下來，我是不是應該說你想得美了？”

    “那個……”洛箏忽然覺得脊背發涼，她往火堆前湊了湊，“我們剛纔是不是說過這個話題？”

    未來的事情發生在記憶裏，時間被什麼推得向前了一小截。被咬了一口的熟透了的烤魚變得腥澀，他們討論着已經發生過的對話，顧泠心以燦金色的雙眼望向不遠處的樹林，默數了三十秒。

    沒有人在前方出現。

    她猛地站起身，飛快地衝進庭院，徑直往黎序和舒勢寒的房間而去。

    黎序穿着中衣，正坐在牀榻上，見顧泠心進來，不自在地攏了攏被子，低聲問道：“師姐，有事嗎？”

    顧泠心沒應聲，緊接着又去往舒勢寒所在的房間。

    空間狹小的竹屋內空無一人，有幾本書籍被碰到了地上，亂糟糟地敞開着，

    這便宜師父也太戰五渣了，還不等反抗就被擄走了。顧泠心嘆了口氣，舒勢寒到底算不算血衣門弟子？如果算，爲什麼在真武門做外門弟子？如果不算，又爲什麼其他陣營的玩家一個兩個都要綁架他？

    又得跑一趟衙門。顧泠心正準備發動【暗影】，恰逢洛箏跟着跑進院中，她忽然意識到，聲東擊西的計策，自己已經中過一次了，若此時離開血衣門，其他陣營的玩家偷襲過來怎麼辦？

    又不能把黎序和洛箏揣兜裏隨身攜帶。

    顧泠心冷靜下來，細細分析已知的信息。血衣門既然在劇情中是魔教一派，那麼從聞人昌和洛瑛的舉動來看，他們的任務很可能與自己對立，但是他們一直在挑舒勢寒下手，反倒是對黎畔和黎序置之不問，府衙中有關於血衣門的記錄……

    顧泠心擡起頭，看向洛箏：“魔女黎桑，是什麼時候死的。”

    劇情方面的疑惑，還是問問原住民NPC吧。

    洛箏身爲捕頭，經常翻看府衙中的卷宗，她回憶了一下，繼而答道：“十八年前。”

    “你確定？”

    洛箏點點頭，“我日日翻閱卷宗，這我不會記錯的。”

    不對！

    顧泠心的臉色相當難看，她一直以爲剛進“遊戲”時看到的那些記載着劇情的書是近幾年的事。黎序和黎畔的年紀都不大，放到後世也就是兩個高中沒畢業的孩子，十八年前，他們尚在襁褓，甚至可能還沒出世。

    “……十大門派聯手，得以剿滅血衣門，魔女黎桑墜崖，不見屍骨，其嫡系出逃，不知所蹤，若有發現其行蹤者，以千金賞之……”

    黎序和黎畔不是黎桑嫡系？

    那當初逃走的那個弟子是誰？舒勢寒嗎？年齡上看似乎是符合的，那他又是怎麼去了真武門的？

    顧泠心發動【暗影】與【颶風】，即刻趕往府衙。

    洛箏正看着顧泠心消失的地方出神，旁邊一間屋門忽然從裏面推開，身穿黑衣的少年走出來，一雙漆黑深邃的瞳孔淡淡望着她。

    如果顧泠心還在這兒，就會發現黎序此時的狀態，比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要差，他嘴脣上沒有一絲血色，步伐虛弱無力，彷彿一位行將就木的枯瘦老人，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

    “你……”洛箏看他莫名感到眼熟，但是二人此前並無交集。

    “任務失敗，師姐就可以留下了，是嗎？”黎序沉聲開口，語氣沉穩，他的眼中好似蒙着一層陰影，喜怒不形於色，一直是這樣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叫人捉摸不透。

    洛箏心底發涼，“你聽見了？……你要做什麼？”

    ——待那層陰影一層層剝開，底下潛藏的凜冽殺意展露無遺。

    洛箏想起來了，這張臉她的確從來沒有見過，但是那副陰鷙森然、滿含殺意的神情，與卷宗上所載的黎桑的畫像，別無二致。

    她沒帶刀，看着黎序一步步逼近，冰冷的殺意在狹小院落內瀰漫開，莫名的壓力涌上心頭，她顫聲說：“你剛纔聽見我們說話了，她不是你師姐，她親口說的！她不是黎畔！”

    “我知道。”黎序眨了眨眼，“我當然知道。”

    他輕輕笑了笑，漆黑的雙瞳裏盛滿了悲傷，“真正的黎畔，在十八年前就死了。”

    “你……你說什麼？”

    “我是說。”黎序目光空洞，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我溫養了十八年的屍體突然復甦，我當然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黎畔。”

    他風一吹就倒的羸弱身體，在接近洛箏時，被洛箏下意識一掌打得連連後退，黎序靠在庭中的小樹上，輕咳兩聲，然後伸出雙手在虛空中比劃了幾下，似乎是寫了幾個意義不明的文字。

    他的手法有些生疏，但是在他緩慢地完成這個動作後，院落中忽而涌動起濃郁的腐肉氣味。

    一隻青白色的手破土而出，緊緊抓住洛箏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