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海塹的靈晶（三）

    “還真是難纏。”

    風從耳畔呼嘯着劃過，蘇珩站在高處，喘了口粗氣，舉起重新裝填上靈晶彈的銀色左輪槍。

    就在他舉起槍的同時，一張看上去相當美豔女人面龐，湊了過來。

    蘇珩舉着槍的手頓了頓，但是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女人”並不是人類。她的眼神空洞，膚色慘白，漆黑混沌的瞳孔幾乎佔據了整個眼眶，彷彿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沒有一絲焦距。

    就在蘇珩停頓的瞬間，她伸手抓向蘇珩的腳踝，這時蘇珩才看見，女人身上不着寸縷，但她頭部以下的軀體已經不具備人類的特徵了，大片大片的雪白甲殼覆蓋在她體表，一節一節層層疊疊的身體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隻在黑夜裏遊移的鬼。

    蘇珩後退半步，在女人伸手的瞬間擡腳狠狠踩住她的手背，然後對着她的眉心開了一槍。

    也就在這時，蘇珩才看見，那女人的身體上，除了頭和雙手暫且保留有人類的特徵之外，其他部位皆是怪異無比，有無數只尖腳從她的身側探出來，扭曲着扒着貨車的車廂，看起來就像一條巨大的白色蜈蚣。

    而她的頭顱，忽然間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九十度橫過來，躲過了那枚珍貴的靈晶彈。

    她的頭又慢慢地轉回來，一隻只尖腳攀着車廂，向着蘇珩爬過來。

    她的身體共有十五節，每一節上都有一對長長的尖腳，身體比例沒有蜈蚣那麼長，扁平的身體在車廂上快速爬過，發出敲擊鐵皮的沉悶聲音。

    “蚰蜒？”蘇珩記起了這種蟲類的名字，但是在海市幾乎見不到這種蟲類，他也沒有專門研究過，一時無法判斷是否具備毒性。

    他對着蟲女連開三槍，有兩槍打在她的身體上，被暗紅色靈晶彈洞穿的那兩個肢節汩汩向外冒着黑血，但是她並沒有因此停下來，反而嘶叫得愈發淒厲，尖銳的聲音在林間陣陣迴響，聽得人毛骨悚然。

    而最後一發靈晶彈蘇珩瞄準的是她的腦袋，仍如剛纔一樣，感染者的頭顱以一個極其扭曲的角度偏轉，剛好避開了那枚靈晶彈。

    蚰蜒女步步逼近，最終立起身子，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將無數對細長尖腳都向着他刺擊過來。

    “刺啦——！”

    一把黑色唐橫刀刺進了她的腹部，不過以她的身體結構來看，很難說那個位置還算不算是腹部，準確地說，是刺進了她較爲靠下的一個肢節裏。

    然後蘇珩握着刀柄，向上狠狠地一劃，黑色晶體製成的刀刃薄而鋒利，輕而易舉就從那個肢節向上，將蚰蜒女的身體縱向地刨開。

    黑色的血液噴灑一地，兩半軀體扭曲着倒落下來。

    蘇珩心有餘悸地握着刀，站在車廂上吹着冷風歇了一會兒後，用唐刀的刀面挑起那兩節軟趴趴的身體，扔出了車廂。

    這把較短的唐橫刀是他在“前一世”獲取的靈晶武器，這一世他行事低調，在官方還沒有過擊殺大型感染者的記錄，功勳也不多，官方還沒有爲他發放專門的靈晶武器。這種工藝只有官方的一位學者才掌握，他怕引來懷疑，這一世一直沒有用這把刀。

    簡單觀察了一下四周，周邊的感染者都被清理乾淨了，蘇珩收回刀，從一片狼藉的車廂上跳下來，坐回了車裏。

    顧泠心的【吞噬】還在繼續，但是看起來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痛苦了，也不再有像剛纔一樣的劇烈能量波動，似乎是已經接近了尾聲。

    顧泠心的嘴角有一些乾涸的血跡，她緊皺的眉頭此時已經舒展開，周身縈繞的黑紫色光芒也沒有最初的那股侵略性，內斂地在她的周身飄浮環繞，她手心那顆原本有橄欖球大小的靈晶此時只剩下鵝卵石那麼大，而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着。

    “咳咳咳……”

    終於，包裹着顧泠心的那一層黑紫色光芒漸漸散去，宛如新蝶破繭一般露出她白皙的臉頰。

    顧泠心睜開眼，她尚未從混沌中完全脫身，蘇珩看到她那雙琥珀色的雙眼，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海塹揮舞觸手的樣子。看樣子，屬於那頭強大感染者的力量，現在已經完全與她融爲一體了。

    顧泠心環望四周，公路上盡是血跡和感染者的屍體，她有些窘迫地撓了撓鼻尖，從【空間】裏取出蘇珩的大狙，遞到蘇珩手裏。

    蘇珩：“大清亡了你知道上朝了？”

    顧泠心還想說什麼，卻聽得“撲通”一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突兀，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他們的車廂裏。

    顧泠心閉上了嘴，二人回頭望過去，滿是彈孔與抓痕的車廂裏，在已經乾涸的黑色血跡的另一端，一直瘦弱的黑貓縮在角落裏，一邊埋着頭瑟瑟發抖，一邊“喵~”地叫了一聲。

    兩人提起的心又放下來，海塹的靈晶被【吞噬】後，那股吸引感染者的能量波動也消失了，附近的感染者都被蘇珩清理乾淨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遇上其他感染者。

    顧泠心從【空間】裏取出一些吃的，這次施展【吞噬】幾乎透支了她的體力，而且也沒有把感染者體內的能量當作食物補充體力的那種飽腹感，相反地，她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來“消化”這塊靈晶裏的能量，以至於現在餓的前胸貼後背。

    掰了小半根火腿腸扔給黑貓，顧泠心一邊擦拭臉上的血漬和汗漬，一邊飛快地進食。

    蘇珩看着顧泠心鼓鼓囊囊的腮幫子，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見對方忽然停下了咀嚼的動作，從卷着沙拉醬和肉鬆的麪包上移開視線，擡起頭用一雙盛着金光的眼睛望向四周。

    “怎麼了？”蘇珩也四下望去，這段路似乎並無異樣。

    顧泠心的雙眼中閃耀着燦金色的光芒，如果此時仔細觀察她的雙眼，就會發現她的眼中倒映着大團大團灰白色的霧氣從天而降——但是在現實中，她的面前什麼也沒有。

    不等顧泠心回答他，蘇珩的視線就變得模糊了起來，依稀只能看見顧泠心的身影在逐漸消失。

    樹林，公路，破舊的車，一切事物都在視線中模糊，銜着火腿腸的黑貓回過頭來，小貨車的主副駕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