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另一位重生者

    十幾架可供單人使用的低空作戰飛行器飛向了戰場。

    這是末日後官方緊急生產的科技裝備，僅用於覺醒者們在面對體積十分巨大的覺醒者時使用，數量十分稀少。

    鏖戰中的覺醒者們面色有些許的好轉，在這頭感染者的影響下，他們無法使用覺醒能力，靈晶彈和融縮晶彈也無法發揮威力，又沒有人把普通彈藥帶在身上，他們都只能使用最普通的武器和靈晶製成的冷兵器。

    飛行器雖然不能扭轉局面，但是極大地拓寬了戰鬥的靈活性。

    娑羅登上飛行器，從腰間的刀鞘裏取出一把半透明的淡藍色靈晶長刀，她熟練地駕駛着飛行器，飛快地穿行在好幾條觸手中間，長刀迅速地揮舞遊走，在一條粗如樹幹的觸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口。

    那條觸手中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娑羅可以看到，即使那上面只有一隻陰惻惻的眼睛，沒有其他的器官，更沒有臉，但她還是從那只眼睛中讀到了極致的憤怒。

    吃痛的不只是這條觸手，所有的覺醒者都登上了飛行器，他們揮動着靈晶製成的武器，在空中留下一道又一道彩色的殘影。

    彌賽亞把短劍插進了一條佈滿刀痕的觸手，藉助着飛行器的動力，握着劍柄飛快地飛行，他一邊駕駛飛行器，一邊用盡力氣把靈晶製成的劍刃順着吸盤生長的方向旋轉。

    “呲啦——”

    這條觸手被他切了下來。

    端口整齊的觸手跌進殷紅的血海，海面上的巨怪憤怒地咆哮一聲，然後所有的觸手都追隨着它的聲音，發出一聲又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數十條觸手掀出高高的血浪，迅猛地向着衆人壓下來。

    “轟！！！”有一個感染者被觸手連同飛行器一起拍落，像扣殺的羽毛球一樣從高空攢射向大地，在堅實的石磚地面上砸出一個一米多高的大坑，破碎的金屬零件和他的血肉，以及地底的塵土和砂礫，混合在一起，像一大灘烹飪失敗的漿糊。

    接着又有幾個感染者不慎被觸手打落，或粉身碎骨地摔在地上，或撲通一聲落盡海里，還有一個人被觸手纏繞着身體抓起來，送進了海怪的口中。

    在感染者張開它巨大的口器時，衆人看見，那利齒之內還有另一張嘴，或者說是好多張嘴。一層一層生長着尖銳牙齒的嘴脣疊在一起，在它張開着足以吞下山丘的巨大口器時，所有的脣和齒都向外凸起來，像是在迎接即將到來的美食。

    他們幾乎可以想象到，如果落進它的口中，將會在這層層疊疊的尖齒之間，瞬間被咀嚼成碎片。

    “它的速度好像比剛纔快了！”臉上有橫疤的覺醒者說。

    “海塹”徹底地被激怒了。

    金色的光芒從天而降，將衆人頭頂的這片區域籠罩其中。

    無形的壁障抵禦着這股力量，就像上一次一樣。

    力量像是金光編織成的絲線，看似渺茫，卻又精密有序地撥動着那道看不見的高牆，不斷地嘗試【啓封】。

    彌賽亞瞥見這一幕，打開了通訊器的總頻道，一邊快速地閃避着觸手的夾擊，一邊開始了有條不紊的指揮。

    “六隊支援左側。”

    “一隊後撤，你們馬上要被觸手包圍了。”

    “三隊和七隊，避開正面。”

    “優先攻擊觸手上的眼睛。”

    “……”

    此刻沒有【洞悉】，他只能憑藉着智慧和經驗，縱觀全局發表簡單的判斷。好在這雙眼睛受到【洞悉】的影響，即便不能使用覺醒能力，敏銳的觀察力也在此時多少起到了一些作用，覺醒者們不再減員了，三三兩兩地配合着攻擊，各式各樣的靈晶武器在半空中留下彩色的光華。

    空氣中激盪起一道微不可察的漣漪。

    【覺醒能力：暗影】

    【覺醒能力：颶風】

    流動的氣流裹挾着顧泠心的軀體，在【颶風】與【暗影】的交匯中，無人發現她的存在。

    同時使用多種能力會對身體產生極大的負荷，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氣流上升的高度，移動到被金色光輝照耀的那一處領域正上方。

    “但願能成功……”

    她低聲祈禱着，繼而深吸了一口氣，解除【颶風】的同時，她的身體開始飛快地下墜。在即將掉入【孤獨深淵】的領域之時，她對着下方使用了另一種能力。

    【覺醒能力：啓封】

    就在海中的巨獸劇烈戰鬥時，半空中的金光猛然加劇，雙倍【啓封】的力量終於在那道看不見的屏障上打開了一個裂縫。

    江夕玉在躲避一條觸手的時候，飛行器的邊緣被擊打到，她整個失去了平衡，從飛行器上跌落下來。觸手的拍擊接踵而至，下意識間，她再次嘗試着發動【颶風】。

    與剛纔那樣得不到反饋的境況不同，翻涌的氣流託舉着她的身體，讓她再度回到高空。

    她踩着風，在空中平穩住身形，以達到和在飛行器上時一樣的狀態，然後她立即打開通訊器對着其他人說道：“覺醒能力又能用了！”

    覺醒者們聞言，紛紛嘗試使用能力。

    確如江夕玉所說，他們的能力都可以使用了。

    彌賽亞取出一把裝有靈晶彈的手槍，對準海怪的一隻眼睛，“砰”地一聲，開槍發射出一枚靈晶彈。

    子彈命中一隻灰藍色的眼珠。

    特製武器也可以使用了！

    【啓封】短暫地打開了這片領域與外界的壁障。

    所有人都駕駛着飛行器退後，動用不同的覺醒能力，以準備與海中的感染者進行末世之中的最終戰役。

    失去了一隻眼睛的海獸沒有再度發出怒吼，他其他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高空中的一個方向，動作遲緩地微微張大醜陋的口器。

    而在它目光所及之處，一個人影在飛快地下落。

    解除了所有能力的顧泠心背對着衆人，以頭朝下的姿勢快速墜下，她正在與“海塹”對視，白色霧氣在她的雙眼中涌動，宛如一場席捲天地的風雪。

    在她用【啓封】的力量打開【孤獨深淵】之時，她就快速地收回所有覺醒能力，轉而切換成了【催眠】。

    如果說有什麼覺醒能力是對付強大覺醒者的上好手段，那麼這項能力非【催眠】莫屬。

    但是強大的力量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不可抹除的。

    顧泠心嘗試着利用【催眠】控制海塹，解除【孤獨深淵】的限制。所有最出色的官方覺醒者都在這裏聚集，對於他們來說，哪怕只爭取到幾秒鐘，也能夠找出限制海塹的方法。

    她的意識強行侵入感染者的大腦，但與前面幾次【催眠】的體驗不同，她不能主動地解除【催眠】，反而是被汪洋一般的意識淹沒，不能自拔地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觸手們動作遲緩，暫時沒有要進攻的意圖，但是她的身體仍然在飛快地下墜，江夕玉一邊從通訊器裏喊她的名字，一邊運轉【颶風】，試圖接住顧泠心的身體。

    但是顧泠心距離他們實在是太遠了，她剛好選了一個大家都在後退的節點進入戰場。

    龐大的感染者仍然緩慢地行動着，它張大口器，精準地接住高空拋來的佳餚，然後閉上了層層疊疊的脣齒。

    “心心——”江夕玉瞪大雙眼，忽而無數狂暴的氣流聚集成銳利的風刃，向着感染者的面龐飛速劃去。

    但他們雖然能使用覺醒能力作爲進攻手段，對於強大的感染者來說仍舊收效甚微，足以切斷猛獸牙齒的風刃在它的臉上切割，對它來說也只是不痛不癢的叮咬，它甚至連一丁點兒視線都沒有分給江夕玉。

    娑羅見衆人被這一幕吸引住了視線，立即在團隊頻道中吩咐她剩下的隊員們：“開槍！”她控制藤蔓同時牽制住好幾條觸手，不論戰場上犧牲了多少同胞，她都不會忘記官方覺醒者的第一要務：殺死感染者。

    槍炮聲齊鳴，無數子彈出膛時的火光閃耀在岸上，衆人快速扣動扳機，空氣中劃過千萬條暗紅色的絲線，編織成一張巨大的光網。

    “蘇珩、蘇珩？”彌賽亞對着通訊器的另一邊喊道。

    沒有人迴應他，在使用【啓封】的力量與感染者碰撞時，蘇珩整個人也如同墜入了漆黑的深淵中，無形的領域與金光交匯之處，混沌如潮水一般涌來，未知的恐懼正在包裹着他。

    即使聽見了耳麥裏傳出來的聲音，他也無法從混沌中脫身作出迴應。

    彌賽亞的眉尖仍然緊鎖着，他的雙眼變成了黃水晶一般晶瑩而閃耀的顏色，【洞悉】一切事物的雙眼環視四周，他只帶了一把裝填着靈晶彈的手槍，海中的感染者離他太遠，已經超過了手槍的射程，他扭轉槍口，對着半空中揮動的觸手開了幾槍，每一槍都命中它們的眼睛。

    ……

    十分鐘前。

    遠方的平臺上，蘇珩仍然沒有從噩夢一般的【啓封】體驗中回過神來，他仰望着赤紅色的天空，漆黑的眼瞳中一片混沌。

    “你還好嗎？”顧泠心在他面前大聲喊。

    蘇珩回過神，他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你怎麼過來了？”

    顧泠心聳聳肩，把狙擊槍扔下：“而且我的子彈用完了，我想着要不就到那邊去幫幫大家。”

    蘇珩皺了皺眉，他剛纔感受到臨近海域的地方，有一股龐大的力量盤踞在那裏，而且看樣子，那只海獸的能力能夠影響其他人的覺醒能力。

    他不贊同地搖了搖頭：“要不還是請示一下隊長或者祕書長先生吧？”

    顧泠心眨眨眼，沒有接這個話茬，她對蘇珩說：“十分鐘到了。”

    蘇珩的思緒還有些亂，他隨意地應了一聲，還想說一些勸阻的話，然後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又該面對那個黑洞一般的屏障了。

    顧泠心踩上飛行器，簡單嘗試了一下控制方向和前進後退，她飛了一會兒，又回到蘇珩所在的平臺上，在蘇珩再次使用【啓封】之前，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

    “你前幾天到源市去，是去做什麼的？”

    混雜着血腥味的潮溼海風卷着少女髮尾的馨香一同迎面拂來，蘇珩這次徹底地清醒了：“你說什麼？”

    少女精緻嫵媚的五官對着他作出一個漂亮的笑：“你是海市人，無論是讀書還是工作，你的生活都與源市沒有任何瓜葛，到源市去是打算做什麼？”

    “開着上司的車隨便兜個風。”蘇珩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這個問題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議論嗎？”

    他在敷衍這個問題。

    爲了掩蓋什麼？

    “抱歉，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顧泠心站在飛行器上，如果蘇珩觀察得夠仔細，就會發現她渾身的肌肉都高度緊繃着，精神也十分集中，她的瞳孔緊縮，緊緊盯着與上一世截然不同的官方覺醒者，低聲說。

    飛行器與蘇珩之間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如果此時用戰略性目光估量一下他們的間距，那麼剛好可以用“刀比槍快”來形容——如果蘇珩此時舉槍，或許【烈火】會比子彈更先降臨在這片平臺。

    不過蘇珩並沒有什麼反應，他臉上掛着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似溫潤如玉，實則分外疏離。他張開口，緩緩說道：“我的目的，大概和你一樣吧。”

    ——“我是要去擊殺‘鬼火’。”

    顧泠心張了張口，但她什麼語言也組織不出來，“鬼火”這個稱呼，是前世那家夥憑藉【吞噬】成長爲屍王之後，人們爲它取的代號。

    而這一世，鬼火並沒有成長起來，它被顧泠心殺死在了剛剛變異的時候，且後來在那場“遊戲”中再次死在了她手上。

    “什麼叫‘要去殺鬼火’？”

    顧泠心的大腦飛速運轉，可就是無法將自己的猜想問出口。

    她覺得蘇珩此時所說的話，比“遊戲”中的劇情還狗血，但是從各個角度上看起來又無比地真實。

    顧泠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從飛行器上下來，看着蘇珩的眼睛，最終抿了抿乾澀的脣角，對蘇珩問道：“你也是…重生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