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吞噬】

    啓明市，邊緣地區。

    雖然還在初春時期，但此時的陽光已經有些灼人，柏油公路被烤得發燙，樹枝上卻遲遲不曾冒出新的葉和芽。紅褐色的黏稠液體順着公路的裂縫緩慢流淌，然後逐漸滲入這毫無生機的大地。

    顧泠心本來是想按照原定計劃直接去都城的，但是路過啓明市時，她在公路外圍碰到了大量低級感染者，本來只是想隨手解決幾隻清理障礙，沒想到這裏的感染者根本殺不完。

    災厄常與黑暗相連，依照感染者們的習性，火傘高張的天氣更適合在陰影中蟄伏——比如躲在某棟居民樓的樓洞裏，禍害家裏糧食吃完了試圖出門冒險的倒黴蛋。

    而不是在大街上一邊散步一邊曬太陽。

    顧泠心踢開最後一具感染者屍體，甩了甩手上來自感染者們的血液。啓明市的情況果然比源市嚴重很多，即使是城市最邊緣的區域，也有數不清的感染者在這裏遊蕩。

    不過這也正是她在這裏停留的原因。【吞噬】實在是太適合這種滿地小怪卻沒有boss的副本了。

    就在幾天之前，顧泠心準備了一大堆高熱量的食物，但是一路上吃胖了兩圈也不見能力有所提升，後來才發現【吞噬】通過進食來提升能力中的“進食”其實是指吃掉感染者。

    但鬼火可以吃掉同類觸發【吞噬】提升自己，她可不想把腐肉送進口中——屆時她還是不是人類都說不準。

    好在後來偶然間發現並不是真的要吃掉感染者們的軀體，而是對感染者們使用這項能力。

    差點被【復刻】坑了。

    掌心裏的肉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水縮小。

    被【吞噬】後的感染者會逐漸喪失水分，最終只剩下沒有水分的乾癟肉塊，像一羣拆去了繃帶的木乃伊。

    顧泠心跳回越野車上，在揹包裏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塊酒精溼巾，她一邊慢條斯理的擦拭手上的血跡一邊望向遠方，進入啓明市已經有兩天的時間了，這裏的感染者數目雖多，但是從沒有主動襲擊過她，似乎都在有目的性地向一個方向聚集。

    模模糊糊的低吼聲從遠方傳來。

    顧泠心曾經聽過感染者們嘶吼，那聲音不夠嘹亮也不夠高昂，就像被一團棉絮堵住了喉嚨一樣。但是即便如此，還是可以隱約感受到聲音中的威脅性，那來自於動物面對食物時本能的進食或是捕獵的慾望。

    可眼下這種聲音顯然不具備這種情感。它們就是單純的爲了吼叫一聲而發出了些許動靜，活像一羣996社畜在半死不活地迴應老闆的加班安排。

    正當顧泠心嘗試去尋找聲音的源頭時，一羣感染者正慢悠悠地從公路的另一邊向她走來。

    “我剛擦乾淨手耶。”顧泠心趴在車窗上，這些天經過【吞噬】的提升，殺死普通的感染者對她來說已經不費什麼力氣了。高溫的火焰她掌心之上跳躍，顧泠心從車窗處探出頭，一邊瞄準一邊等待那些行動緩慢的感染者靠近。

    不過，無論是一團具有威脅性的超高溫火球還是一個活生生的可口美味的人類，都無法吸引到這羣感染者。它們眼睛裏流淌着混濁的霧氣，連一個目光都沒有給顧泠心，就這麼從陳舊的柏油公路上走過來。

    然後路過了。

    完完全全地無視了她。

    “……”顧泠心把那團火焰拋出去，精準地命中走在最末尾的感染者。

    濃郁的灼燒味撲面而來，空氣的溫度瞬間飆升，明亮的火焰在那只感染者身上燃燒。即使顧泠心離它尚且有一小段距離，也能感覺得到這股火焰的溫度比從前更高，然而那幾隻感染者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隊伍中有這麼一個燃燒着的超高溫存在似的，仍然緩慢地前進着。

    而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火焰的威力雖然比先前更大，但並不具備秒殺感染者的能力，從末日來臨後與感染者們的戰鬥中來看，感染者也並不像小說和影視劇中的喪失那樣沒有痛覺，相反，它們不但擁有敏銳的感官和力量，還保留了一部分智慧。

    感知痛覺是生物的本能。

    那只感染者周身燃燒着火焰，焦黑色的煙霧從他的皮膚和骨骼上升起來，燒焦的氣味瀰漫在空氣裏。他仍然在那羣感染者的小團隊中一步一步緩慢地走着，完全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被這熾熱的烈焰焚燒殆盡了。

    這幾天她在附近遇見的不少感染者都是如此。

    “受到能力影響了？”顧泠心望着成羣結隊的感染者，他們的動作幾乎一致，且出奇地齊整，就連下一步先邁出哪只腳都像是提前商量好一般。

    ——什麼樣的能力可以這樣大範圍地控制感染者？

    “精神控制，或者是封閉感官之類的能力？”顧泠心本想跟着這些感染者們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能力可以這樣大範圍地操縱感染者們。

    但是她擰了一下車鑰匙，隨後又熄火了。如果要跟着這羣不緊不慢的感染者，走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看到那位覺醒者。

    隨手一把火燒掉了那羣完全不鳥她的感染者，顧泠心重新發動起漂亮的黑色越野車，向着感染者們前進的方向開去。

    雖然啓明市邊緣區域的感染者們成羣結隊地向中心區域靠攏，但是中心區域卻空曠寂寥。

    啓明大學除外。

    顧泠心望向滿地乾枯的感染者屍體，脊背一陣發涼。

    儘管末日來臨，學校裏已經沒有學生了，但是啓明大學仍然如從前一樣丹楹刻桷——起碼表面看上去是這樣的。

    啓明大學正門緊閉，後門連通操場和體育館，遠遠望去似乎並無異常——如果不是顧泠心太過熟悉那些東西，或許她也會以爲那些乾巴巴灰褐色的東西只是某個藝術系學生丟棄掉的陶塑。

    被【吞噬】吸收過後的感染者軀體，密密麻麻地填滿了操場和後門之間的溝壑，將這原本碧瓦朱甍的學府鑄成一座巨大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