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黃沙與死亡的規矩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天閂字數:3246更新時間:24/06/27 17:47:37
    陳清手中的屍體摔落在河面的瞬間,水中遊蕩着的小魚全都躲到了角落裏,碩大片河道,竟是不見半點魚。

    老人見狀皺眉,似乎有些動怒。

    “誒,老人家,釣魚嘛,這麼急功近利做什麼呢?”陳清揮了揮手,又將手中的拇指大的鮮紅小人遞給了他身邊的孩童。

    那孩子見着這精緻的玩偶模樣,心裏也是喜歡得很,雀躍地蹦了兩步,在接過後又充滿了擔憂地看着老人。

    “唉。”

    那老人嘆息了一聲,虛着眼,目光第一次瞥向了身旁的陳清:“無功不受祿啊。你就這麼把這小玩意給我家孫子了?”

    陳清歪着頭,目光在那孩子身上巡視了遍:“您拿着就好。我這不是把您的魚給擾了嗎?這就當是賠償。”

    他笑着回過頭,也不等老人與孩童多說些什麼,便牽起了姜婉的手,一路走向古樓。

    他們走到那古樓面前的時候,老人的目光才有了些許波動。

    可他只是看着、盯了一會以後,這才閉上了雙眼,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河流當中。

    是的,如他所說,那些小魚都開始啄食這具屍體了。

    他樂呵着,將魚鉤往屍體的下流拋去。

    ……

    在陳清踏入古樓的瞬間,他便見得天地在同一個時刻變了色,蒼天以黃土掩面,大地黃沙滿天。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黃顏色,而古樓裏的家家戶戶都掩蔽着門窗,沙石擊打在門窗上,發出了落雨般的聲響。

    他們皺着眉,在入門處憑藉着一點屏風擋下了襲來的沙石飛粒,姜婉回過頭去看,身後來時的大門已經緊緊閉攏了。

    若是要推,便是有一股斥力從外界傳來。

    若是拉,門上的門閂已經牢牢鎖住。換句話來講,他們已經被困在這間土樓當中了。

    陳清低下頭,屏風下的黃沙有大約四五釐米左右厚,他拾起土,用地上黃沙擦去手上鮮血。

    再擡頭,他便是在那些居民的門窗當中見到了幾雙明亮的雙眼。

    他們在打探着這陌生的兩人,好奇着爲什麼黃沙漫天之際能有人從外界進入。

    陳清皺着眉,轉過頭看向姜婉:“歷史上有過這麼大的沙塵暴嗎?”

    她搖搖頭,面色有些不解:“這只是後室。出現什麼天氣都不奇怪吧。”

    “是啊……”他沉默了片刻,低着頭遲疑着,才開口對姜婉說:“後室裏出現什麼都不奇怪。

    但如果沙塵暴是因爲我們進入才出現的呢?”

    陳清閉上了眼,回憶着在入口時見到的字幕:“時光不可被察覺、訪客不應留下足跡。

    追問不見其蹤影、萬物繫於一線之間。

    記錄是爲真實、時光外的事物永遠可信。

    且聽,記錄有數、爲前列數者方可活。”

    他輕聲說着,目光在土樓中掃過。

    記錄什麼?詢問什麼。

    誰是訪客,是自己?還是指這些原住民。

    這十幾個字內卻沒有點名任何禁忌與避諱。

    爲什麼,是因爲在這裏做什麼都不會死?

    陳清皺着眉,地面上的黃沙似乎在堆積到腳踝後就停止了。

    這一點是極好的,至少不至於將兩人活活掩埋。

    他嘗試着將自己的身體探出屏風外,在黃沙之中,似乎土樓的正中心處正擺放着什麼。

    陳清眉頭微皺,也不知怎地,他就是本能地感覺這黃沙污濁。

    明明自己手上沾滿鮮血,自己都不會覺得難受的……

    他如此想着,餘光卻是在腳下尋不到什麼。

    他“誒?”了一聲,將視線移回到自己先前站立的腳下,他看着那裏,黃沙與石粒一應俱全。

    缺了什麼?

    他沉默着,那些鮮血呢?

    那些被自己染成了鮮紅色的沙礫呢?

    他皺着眉頭,卻又說不出問題在哪裏。

    他嘆息了一聲,向姜婉詢問:“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嗎?我看土樓中心好像有什麼東西,我想過去看看。”

    她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滿:“不等一下嗎?這沙塵暴好像已經在變小了。”

    他聽着姜婉的話回過頭,誠然,沙塵暴的飄落已經小了許多,但他見着沙塵裏的虛影,總有一種感覺。

    若是等到詭異退去,那東西也就消失了。

    他不作聲,卻是向着身後搖了搖頭,他遲疑了片刻,將外套遮蓋住了頭頂,頂着沙塵便進入土樓中間的空地。

    他向前走了大約六七步的距離,在一個四米左右的位置上,有一尊神龕擺在中間。

    那尊神龕面前擺放着三碟供果,供果前面,是一顆動物的頭,在頭前面,才到擺放的泥塑。

    那泥塑破舊了,有半邊的身子已經化爲了煙塵,左半邊的神像是好的,但顏色與漆已經脫落了很多,看起來少說也有個百餘年的歷史未有人打理。

    而在他的右側,神像碎裂掉的地方,卻是長有密密麻麻的肉須樣物體,那些東西細小,卻擠佔滿了神像的空隙,它們蠕動着,像是某種蠕蟲,亦或是肢體,十來釐米的神像上少說得有上千根肉須。

    陳清皺着眉,他看向擺放着神像的龕位,那神龕是退了色,桌腳下斷去了一根,用着紅顏色的磚頭找平。

    他眉頭走着,向前再度走了兩步。

    他走着走着,可剛走兩步,背上卻傳來了瘙癢的感覺。

    那感覺自皮膚上誕生,也許是沙礫進了衣物?

    “嘶。”他齜牙咧嘴,但雙手保持着撐起的衣物卻不敢動,他走到神龕近前,耳邊也在此刻聽到了神龕中傳來的聲音。

    那聲音窸窸窣窣,像是皮膚在磨動,他看向那尊神明,它的硃紅雙脣似是睜開。

    “尋找到答案。”

    它輕聲說着,但那聲音卻不像是從面前傳來。

    “記下過往的歷史雲煙,留下屬於你的足跡,令世人傳唱與你……”

    它輕聲說着,陳清耳邊的聲音愈發強烈。

    “誦唱其真實的謊言!時光外的話語無一可信!”

    祂說着說着,當話語裏的音節行進到最後一個字的瞬間,整片天地彷彿進入了死一般的靜寂。

    風沙、孩童,一切都陷入了寂靜。

    他呆滯地回過頭,總感覺自己忘了些什麼東西。

    他走到屏風處,姜婉正站在那裏等着。

    “怎麼樣了?”

    陳清搖了搖頭:“說不上來。”他停頓了片刻,才指着風沙之中說:“土樓的正中央有一座神龕。

    神龕上似乎收到了污染……”他看向對方,卻發現姜婉的手裏有一份文件。

    那東西叫文件也許有些唐突了,那就是一張紙夾在了硬板上。

    他指了指姜婉手中的東西,神色有幾分好奇:“你從哪來的這東西。”

    她聞言一愣,順着陳清的視線看向了自己手邊,在她手裏,正捏着那張文件。

    “我不記得了……”她遲疑着,搖了搖頭,可在下一個瞬間,她的目光便停留在了陳清手上,她皺着眉,向陳清反問:“你口袋裏這不也是嗎?”

    他低下頭,有一張被夾着的文件收在口袋中。

    “我似乎……”他沉默着,對面的姜婉也意識到了。

    “我們都忘了什麼。”

    他遲疑着,腦海裏關於神龕的話還是清晰的。

    “在祂說完話以後,我在沙塵之中發生了什麼?”

    他輕聲嘀咕着,天上的風沙停了後,此刻有居民推開了門。

    他們看着涌進家裏的黃沙面容驚怕,他們拿來了掃帚,將黃沙清除。

    他們又見着屏風處的外來者,面容蒼白卻又有些說不出的怨恨。

    陳清放眼望去,在土樓二樓住着的似乎家中都有男人,且持有武器,在一樓住着的大部分都是些婦孺老人,而怨恨的目光也多來自於此。

    他伸手捧起把黃沙,神色坦然地一把拋向了不遠處的小孩。

    “你做什麼!!!”

    在他手中黃沙拋出以後,那孩子的家長瞬間就趕到了孩童身旁,她嘴脣在顫抖,變得面無血色,他指尖似乎想觸碰那小孩,卻遲疑着久久不敢伸手。

    直到她用着極其恐怖、極其怨恨的目光看向陳清以後,她這才一把用掃帚推開了那小孩,衝回到家裏將房門鎖緊。

    “這地方不對勁。”他嘀咕着,似乎背上的瘙癢愈發嚴重了。

    而那小孩在短暫錯愕之後,便衝回到了門前,不斷叫喊着拍打門窗。

    可屋內的女人彷彿聰耳未聞,她緊鎖着門窗,任憑自己的小孩在外面慘叫。

    陳清笑着,強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向那孩童。

    “噢?你被你媽鎖外面了?”

    他的話被小孩聽去了,小孩轉過了頭,眼中充斥着鮮紅色的血絲。

    他看向陳清,聲音極其尖利:“都怪你!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他面容猙獰,當即便從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想要反拋回去。

    可陳清見着情況明顯不對,又豈會讓他如此輕易地完成。

    他擡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臂,但在攔住了他手中的拋沙以後,那小孩子的神情卻是換成了一片笑容。

    “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們搶走我家裏的房子的。”

    他輕聲說着,手中握緊的黃沙順着掌心緩緩留下。

    如水一般柔軟,均勻地佈滿了兩人的整隻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