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苦深之殤（86）：廢墟裏的迷茫（下）

    漆黑的環境中並沒有人回答沃夫亞。只是，驟然而過的風聲後，教堂地面上的十幾盞油燈卻怪異地集體發出了不斷搖曳着的明亮而

    “穩定”的火焰。

    “達尼爾？”沃夫亞繼續呼喚道。可達克卻制止了他。

    “他應該就是達尼爾沒錯，只是現在，要麼是處於被‘引誘’和‘魅惑’的狀態無法控制自己，要麼被魔物控制了。這裏……有很濃厚的屬於魔物的酸味。”達克分析道，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面前疑似是達尼爾的人影。

    眼見周圍的油燈光輝似乎更加亮堂了一些，達克拉着沃夫亞後退了幾步，差不多到了距離達尼爾的人影相對安全的位置後，繼續分析道：“地上，那裏，還有那裏，都有打鬥的痕跡。我們三個裏面只有達尼爾有戴口罩的習慣。而且，戰略團向各地派出的‘協作者’們，都會擁有一枚聯邦委員會頒發的徽章，銀製的，十分耀眼，在黑暗中偶爾會發出銀色光輝。我想，在一般情況下，‘協作者’並不會隨意丟棄它。”

    “這倒是的，這些人把‘協作者徽章’當成最高的榮譽，也是他們的身份證明。”沃夫亞頷首道。

    “可你看，小祭壇那級階梯下面，那個閃閃發光的物品，就是‘協作者徽章’，上面還雕刻着‘勝利屬於克魯斯德’這幾個文字。”達克指着小祭壇方向，說道。

    “你的……眼神真好，達克。”沃夫亞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達克，語氣中帶着點技不如人的尷尬，

    “那麼現在，我們是要把達尼爾叫醒，還是和背後操控他的魔物作戰？”沃夫亞有些猶豫道，看向面前逐漸變亮的人影。

    “我感覺，應該都不需要。”達克指着地上的油燈，說道：“如果這裏存在魔物的話，那麼，在我們進來之前，它應該處於半休眠狀態。而現在，這些油燈的點亮，標誌着魔物開始甦醒。沃夫亞，我還記得在馬揚市護衛隊時閱讀過的一本，有關魔物的書籍。”

    “什麼書籍？別賣關子了，達克，直接說你想說的內容吧。”沃夫亞顯得有些急躁。

    他能感覺到，達尼爾的身體附近存在着一種令人感到戰慄、膽寒的力量，憑藉他多年的戰鬥經驗，沃夫亞自然能感覺到危險，所以暫時沒有貿然靠近。

    但這並不代表他想拋棄達尼爾，他依然需要帶着達尼爾走出這座充斥着危險氣息的正主教堂，完成冒險旅程。

    “馬揚市戰略學院的安東尼斯基出版的《序位魔物的特徵簡述》，裏面提到：由於魔源力這種從自然中形成、獲取和使用的力量日漸枯竭，魔物們獲取能量的一大途徑斷絕，則只能轉而依靠‘無心人病毒’等非常規力量維持其存在。”達克背誦道。

    “之後呢？”沃夫亞急切地問道。

    “所以，魔物們很難一直保持清醒或啓動的狀態，需要在魔源力微弱時休眠，以保存能量。但是，人類的身體似乎存在魔物們喜歡的物質或能量，每當人類闖入魔物們的領地時，無論是處於序位中的，還是不在序位之列的魔物都會立即甦醒，多數會選擇與人類爲敵。”達克繼續背誦道：“這時，人類最好不要選擇靠近魔物，而是需要等待它們甦醒，看清魔物的類別後，選擇合適的應對方式。”

    “也就是說……”

    “等着就行。”達克目視前方，說道：“沃夫亞，你看，達尼爾，他開始動了。”達克的話音剛落，達尼爾所在的位置便傳出令人感到不適的金屬摩擦聲響。

    緊跟着，達尼爾的身影由混沌的漆黑，漸漸變成了黑曜石般的色澤，就好像褪去了一層由魔法構成的僞裝。

    仔細看去，除了那顆還算俊俏的緊閉雙眼的面容外，達尼爾的身上覆蓋了一層極具科技之風的戰鬥盔甲，它們似乎用的是人類從未見過的非凡材料金屬所制，穿在達尼爾身上，沒有任何縫隙，即便在搖曳着的燈火光輝下，依舊保持着黑金質感。

    “盔甲，似乎是活物。”沃夫亞沉聲說道，身爲克魯斯德一直以來的優秀【戰士】，他見過很多比這還要詭祕，還要危險的魔物，加上又使用了

    “安神內卷花菸捲”，他的情緒並未有太多的波動。只是，這副盔甲之上是一起戰鬥的朋友達尼爾的臉龐，他無法將手槍舉起，瞄準自己並未有多少變異跡象的戰友。

    索性，他只得聽從達克的建議，單手緊握

    “北域熊”牌手槍，維持上好子彈的狀態，將槍口對準地面。魔物並沒有讓達克的沃夫亞等候太久，伴隨着正主教堂頂端，靠近

    “聖母”與

    “正主”兩位至高神明的那盞油燈被點亮，達尼爾緩緩睜開了雙眼。

    “唔，原來是沃夫亞，還有達克小兄弟啊。”達尼爾的聲音依舊是那麼低沉，具備雄性的明顯特徵，只是，似乎帶着些許狡黠與戲謔，以至於達克聽來，顯得有些扭曲了。

    “達尼爾。”達克的聲音不算太大，竟在教堂內產生了空靈的回聲，想必是體內的魔源力與魔物的力量產生了某種共振帶來的效果，

    “該……跟我們回去了，明天，我們還得繼續向北前進。”面對達克的話語，達尼爾並未做出任何表態，只是，他的表情從冷漠變成了微笑，進而延伸爲了狂烈地笑，他的嘴角過分地上揚，似乎要接近耳垂位置了。

    這種表情，很明顯不是人類能夠做出來的，就連極少數精神崩潰的異能者或是失落者也不會做出，畢竟，他們的內心還殘存着屬於人類的認知。

    呼！達尼爾雙手猛地張開，像是雄鷹張開了翅膀，但在達克和沃夫亞眼中，更像是七星瓢蟲或是蟑螂即將起飛。

    一股能量以達尼爾的身軀爲中心向外擴散，在空氣中泛起了一圈詭異的漣漪。

    “是魔物無疑了。”至此，達克才敢確認道：“不過，我並不確定達尼爾是否已被他們同化，或是變異。沃夫亞你看，達尼爾的胸口並沒有發出通紅光輝，也就是說，他的心臟並沒有異變爲機械。只要他沒有主動進攻我們，按照聯邦委員會審覈通過的《聯邦軍事法律》，我們便不能動手。”

    “現在還管聯邦的法律？”沃夫亞有些憤怒道，不過他並沒有把手槍舉起，而是凝視着開始手舞足蹈，跳着扭曲的古怪舞蹈的達尼爾。

    “他畢竟屬於聯邦委員會戰略團直接管理，如果我們暫時不想脫離聯邦的話，他的死亡，倘若沒有合理的解釋，我們必定會被審查的。更不用說，在沒有明確異變跡象的情況下，處決自己的戰友了。”達克提醒道。

    就在這時，一陣類似直升飛機螺旋槳晃動的聲音從達尼爾的身體中傳出，那些

    “活着的”盔甲開始改變形態，爲達尼爾覆蓋了一層類似上古克魯斯德重裝騎士般戰甲的同時，還在他的後背處打開了一副類似蒼蠅的，帶着黏稠的血液和污穢的翅膀。

    它們高速旋轉着，發出了令人感到眩暈的低聲嗡鳴，竟帶着達尼爾緩慢而滑稽地從地面升起，直到與教堂頂部那破舊的、搖搖欲墜的水晶吊燈平行，且正好懸於

    “森林之神”的木製雕像之上。彷彿，他是被充滿罪孽的魔物簇擁着，已然凌駕於序位神明之上，卻短暫拜服於正主威嚴之下的，

    “並不完全忠誠的信徒”一般。維持着這種醜陋、怪異、詭祕、奇幻的姿態差不多足有一分多鍾，達尼爾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第一次發出了真正的屬於人類的聲音：“唔，與這只序位魔物融合的時間真的有點長了，沃夫亞、達克。爲了完全獲取它的力量，我將自己絕大部分的意識關閉，留下了一具接近軀殼的東西，任憑它們自由發揮。”說到這裏，達尼爾緊握雙拳，用力使得自己的上半身肌肉緊繃，露出了細緻、健美的肌肉，接着，他終於將目光正式放在了達克和沃夫亞兩人身上，只不過是以俯視的姿態說道：“我知道，你們一定在評估我的精神狀態，想要知道我是否被‘無心人病毒’感染了對吧？很開心地告訴你們，我很健康，而且比任何時候都要健康，不，沒有人比我還要健康了，哈哈哈。

    “來到這裏之前，我曾連續好幾天注射了‘聯邦0號藥劑’，它能夠保護我一個月不受到高濃度‘無心人病毒’的影響。你們看，我這顆心臟敲上去是軟的，也就是說，我並沒有感染任何‘無心人病毒’，沒有變異，與你們……自然還是朋友和戰友。”

    “我總感覺達尼爾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達克悄聲對沃夫亞說道：“可那股屬於魔物的氣息越來越濃厚了，不如……我先嘗試問問達尼爾有關魔物的事情吧。”沃夫亞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得到沃夫亞的同意，達克故意清了清嗓子，問道：“達尼爾，按照聯邦的法律，我們的確還是朋友和戰友。不過，你應該下來，把覆蓋在身上的……像是盔甲的玩意兒脫掉，收起來。然後跟我們回去，明天一起北上，穿過這片森林。不過，你要是不肯脫掉的話，那我就得懷疑這些盔甲是不是魔物變化的了。你知道的，魔物總會蠱惑人心的。”

    “哈哈，達克，你很聰明，這的確是魔物。”達尼爾竟然大方地承認道：“它叫做‘黑泯之蠅’，是寄生物，也可以看作單純的戰甲。它是森林之神賜予我的禮物，即便是獻祭靈魂，我也感覺無法報答祂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