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靜默的石板

    日涅帝國，都城蘇格拉，械元工廠A區生活區。

    經過了械元工廠小半天異常忙碌的機械修復工作後，羅捏揉了揉肩膀，終於拖着沉重的身體緩慢坐回了還算寬敞的生活小屋。

    由於蘇格拉委員會主持的“血夜儀式”臨近，械元工廠從今天開始倒是忙碌了不少。

    剋制着因疲憊導致的身體中魔源力擴散的羅捏將繪圖桌抽屜打開，將補充了多項信息的地圖抽出，並點燃了盛放着渾濁液體燒杯旁的嶄新煤油燈，開始繼續記錄補充道。

    “65號公路打通70%，沉寂高地已建立前哨，鐵路線已延伸50%以上。高地遺蹟出口疑似被開啓，外區遺蹟並無信息。血夜儀式暫無信息。”

    “就這些嗎？對了，還有一點，早上那些從外區回來的人告訴我的。”羅捏咬着鉛筆頭思索道。

    緊跟着，他在上述信息後面補充道：

    “沉寂高地疑似有神明存在，可能與機械有關。”

    寫完這些信息，羅捏將鉛筆放回繪圖桌原位。

    接着，他的雙眼閃過了一絲如同暗夜狼羣般的淡綠色光芒，他涌動身體中的魔源力並用右手輕拍兩下左胸後，那只熟悉的機械手臂從中彈出，將地圖收了回去。

    “智慧序核，只有觸及神明才能獲取嗎？唉，我已經與人類接觸了百年，從日涅帝國託烏二世，到現在雷卡一世，難道我還不能作爲一個真正的人類而存在嗎？我脫離了建造我的機械之主已經百年，但人類好像也沒有真正接受過我。如果，如果我能接觸那位神明的話，或許就能得到智慧序核，成爲真正的人類。”

    羅捏壓抑着內心名爲“痛苦”的情感自言自語道。

    他那藍寶石般的雙眸似乎在昏黃燈火下微微泛着晶瑩的光芒，但任憑內心類似於人類的情感如何氾濫，他的雙眼如平靜的湖面般絲毫不會產生任何波瀾。

    緊跟着，他學着數百年前流行於西陸各帝國的古老上主教教徒那般，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雙手合十，低吟着向天空許願道：

    “我願意捨棄自己的身體和力量，只要能成爲一個真正的人類，只要能觸及智慧和靈感，我願意爲神明奉獻一切。我祈求您，偉大的造物主，請賜予我探索神明的勇氣，請跨越永恆的宇宙指引我。”

    咚，咚，咚。

    “敲門聲？難道造物主聽到了我的呼喚？不對，這是在蘇格拉械元工廠，哪裏有造物主！”羅捏搖了搖頭，自嘲地笑道。

    咚，咚，咚……

    敲門聲開始變得急促而劇烈，彷彿拿着機關槍的巨人在射門。

    “來了，來了。”

    羅捏有些不情願地將沾滿機油污垢的房門拉開，迎面撞見的是他的師傅佈德。

    低頭瞥了一眼喘着粗氣的精瘦大叔布德後，羅捏向外張望了幾下，確定沒人之下，將房門小心翼翼地關上並反鎖。

    “有新發現了嗎？高地？”

    沒等佈德開口，羅捏搶先問道。

    “呼，呼，你要的這件東西，今天剛剛從……從無心人堆裏搶救來的。上面有……有一些奇怪的……文字，我看不懂，給你來……看看。”布德喘着粗氣回答道，甚至來不及擦拭額頭冒出的豆大汗珠。

    想必剛纔回到工廠後是一路狂奔過來的。

    看着一身戰術裝備，帶着用於防備無心人灼液的眼鏡和護具的佈德，羅捏感到有些擔心，他的內心竟然萌生了一種名爲憂慮的情感。

    但緊跟着，佈德立馬將手中用於包裹的廉價布料撕開，將一塊差不多半米長寬的石板遞給了羅捏。

    稍稍喘了口氣，緩和了一下身體後，佈德起身說道：

    “小子，東西我按照約定帶給你了。當然，這是你幫我修車的補償。我的原則是等價交換，當然，如果要去城外冒險的話，我可以考慮跟你一起。對了，聽說最近咱們附近發生了不少謀殺事件，你小子小心一點。走了。”

    沒有顧及羅捏的挽留，佈德簡單將眼鏡放回口袋後，徑直離開了昏黃的房間。

    將木板上的灰塵用清水洗乾淨後，羅捏開始涌動起全身上下的魔源力，開始用潔白的手指輕柔地撫摸石板。

    被水清洗後的石板呈現出岩石般暗淡的白色，似乎被長時間埋入地下，它的表面出現了不少明顯的裂痕和殘缺部分。

    但中間的密集文字在淡綠色魔源力的涌動下卻顯得異常清晰。

    “這是日涅帝國的上古文字？似乎，能讀懂。”羅捏自言自語道。

    他選擇緊閉雙眼開始冥想，試圖調動起屬於文字部分的久遠記憶。

    在凌亂的思緒和無數飛舞的文字交錯於腦海後，他感覺到了思維中出現了一股通透感。

    接着，他將石板中的文字與記憶對應，開始翻譯道：

    “機械之主創造了機械，它誕生於機械紀元的末期。”

    似乎是機械之主的簡介？

    羅捏繼續翻譯道：

    “當舊克魯斯德帝國遭受天罰之火後，機械之主陷入了永恆的沉睡。然而，人類的報復慾望並不會受到神明的影響，弱小的艾溫特萊帝國因爲猶瑞姆礦石創造的戰績無法抵禦鋼鐵洪流的侵襲。

    弱小的兔子試圖招惹強大的老虎，這本就是愚蠢和狂妄的代名詞。鋼鐵和機械的吞噬下，艾溫河水被灼熱所沸騰，冰寒皇宮被炮火擊碎，但渴望和平的少女卻從火焰中甦醒。”

    “這似乎是一段新元之前的歷史？看來不算重要部分。”羅捏分析着，繼續翻譯道：

    “她的大腦是造物主賜予的夢境，她的身體是機械之主降下的祝福，她的身體充滿了機械和鋼鐵，她是渴望和平的女神。一道橫貫乃布斯克的帷幕已然落下，在非日非夜之間，任何屬於機械之主的產物都能通過‘lank shim’得到她的共鳴。”

    “非日非夜？共鳴？還有這個怪異的單詞？難道說這就是我一直想要調查接觸的神明嗎？這塊石板是沉寂高地附近找尋的，那麼那個神明就一定在那裏。只要我通過石板的方法嘗試與祂接觸。對，接觸。但是方法？”

    羅捏又看了看那個奇怪的單詞，這似乎不屬於日涅帝國語言，也不屬於西陸通用語，再三思索後，他決定先把這個單詞摘錄下來，回頭去蘇格拉圖書館查詢資料。

    緊跟着，他看了眼手錶，差不多到了黃昏時刻，如果說石板上提示的“非日非夜”指的是黃昏的話，他想去工廠角落的空地附近嘗試一下。

    畢竟石板的內容和他掌握的信息表明，他距離那位序位神明，似乎只差最後一點距離了。

    昏暗但透着點金黃色的穹頂下世界伴隨着若有若無的微風讓羅捏感覺到一絲舒適，來到械元工廠K區附近的空地後，他選擇先啓動屬於身體中的魔源力結靈，掃視周圍的環境。

    他的魔源力彷彿雷達一般向外擴散，但值得慶幸的是，掃過的一切區域並沒有任何屬於活物的反饋信息，這讓他長舒了口氣。

    緊跟着，他以自身精神爲依託，開始加大力度涌動着全身的魔源力，試圖對自己屬於機械的思維調頻，達到能與神明接觸的程度。

    淡淡的綠色光芒從羅捏的身體中悄然流出，如同黑夜中燦爛的螢火蟲，開始環繞於他的身體周圍。

    隨着光芒逐漸包裹了他的身體，他的精神世界深處，一個類似人類少女的輪廓開始漸漸成型。

    漸漸地，輪廓開始變得逐漸清晰，伴隨着若有若無齒輪轉動的聲音，羅捏感覺到那個少女距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機械構成的手臂，潔白的身體，藍紫色的頭髮。

    精神力量逐漸增強之下，羅捏隱約聽到了那個少女唸叨着兩個單詞。

    “高地……遺蹟”

    正當他準備進一步探測之時，他的耳邊猛地傳來了帶着詭異震動的“嗡嗡”聲。

    他趕忙收回屬於魔源力的一切力量，中斷了精神探測。

    然而，當他睜開雙眼準備離開時，他這才發現，周圍的一切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爲了一片血紅的存在。

    “有人？敵人？”羅捏警惕地觀察着周圍，暗自猜測道。

    突然，他發現猩紅與昏暗交織的某個角落，一道詭異的黑色影子迅速穿過，彷彿黑夜中的獨狼，正在隱蔽暗處，準備給予他致命一擊。

    “別躲藏了，我看到你了。怎麼？是失落者還是人類？”羅捏朝着人影移動的方向大喊着，手中魔源力匯聚到了極致，並且左手緊緊握住腰間的手槍，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嗖！

    彷彿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從羅捏耳邊穿過。

    緊跟着，一個鬼魅般的影子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穿行到了他的身後。

    “好快的速度。”羅捏驚詫道，趕忙轉過身體。

    但下一秒，一把映着紅色光芒的匕首徑直插向了他的胸膛。

    咚！

    清脆的響聲從羅捏胸口傳出，眼見那影子的偷襲沒有產生效果，羅捏趕緊退後幾步，與人影拉開了距離。

    “機械體？”那人影用少年般稚嫩的聲音問道。

    接着，他也向後退了幾步，手持匕首雙腿彎曲，做着戰鬥的姿態與羅捏對峙。

    “你是誰？是失落者還是教會的人？”羅捏再度問道。

    他謹慎地盯着眼前並不算高大的“刺客”，腦海中開始推演戰術。

    “我是薩依，力場型失落者，也是騰因教派之人。我的師傅娜塔莎受到僞神詛咒失去了神智，她昨天被護衛隊處決了，我懷疑與你有關，前天是你拜訪了僞神。”

    那個叫薩依的“刺客”說着，將黑色的帽衫脫下，露出了他稚嫩的臉龐和一頭金色短髮。

    “僞神？一定是誤會。”羅捏有些驚訝，雖說那個叫他“哥哥”的僞神確實告訴了有關娜塔莎的信息。但才過了兩天娜塔莎就被處決了，這令羅捏有些費解。

    但眼下不是思考娜塔莎的時候，眼前這個叫薩依的小孩似乎是受到了某種蠱惑，賴上了他。

    然而薩依並不會聽從羅捏的辯解，畢竟力場型失落者最擅長的攻擊方式就是創建各種顏色的帶有禁制的區域，如果不具備魔源力的話，身處其中的人類會被凝固時間任人宰割。

    而力場中的失落者也會得到身體素質的大幅度提升，用以戰鬥。

    背刺之時的薩依並沒有料到羅捏擁有機械身軀，一擊必殺的極速刺擊並沒有產生任何效果。

    但隨即，他用右腿穩穩支撐地面，血紅色的雙眼緊盯着羅捏的身體，他將右手中漆黑的、帶着鋒利刀刃，雕刻着正方形包裹六芒星的匕首緊握放到身前。

    隨着一聲野獸般低沉吼叫之後，薩依身體閃過了一道猩紅的光芒，幾條如同絲線般的非凡力量從他的手臂劃過後，那把黑色匕首突然發出了微紅色的光芒，以及灼熱到可以腐蝕一切的高溫。

    錯不了，能夠掌控這種力量的失落者已經觸及了序階5：痛苦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