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弒君之舉 (二合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無限循環字數:4269更新時間:24/06/27 17:41:41
    “鄭祥,你說爲何會有這麼多瓦刺護衛?”

    看着浩浩蕩蕩的瓦刺騎兵,蒼火頭有些不解的問了一句,太上皇明明是被俘的人質,享受到的護衛數量卻多的驚人,完全超乎了之前的預判。

    “也先擔心太上皇御駕路上會出事。”

    鄭祥輕聲回了一句,他大概猜測到也先在防備什麼。

    “除了我們,誰還會對太上皇動手?”

    蒼火頭明顯沒有意識到問題核心,還直愣愣的問了一句。

    “當今陛下。”

    鄭祥這四字一出,蒼火頭、王能等人臉上寫滿了驚詫,畢竟對於他們這羣曾經的底層礦工而言,皇權鬥爭還是太過於遙遠。

    短暫沉默過後,鄭祥才開口接着說道:“我們人手不夠,必須用最快速度殺到御駕位置動手。蒼火頭你等下就不管不顧往前衝,我跟王能兩個人來拖住左右側韃虜回防!”

    “我明白。”

    蒼火頭鄭重點了點頭。

    “東主對於咱弟兄們有再造之恩,這次到了捨命報恩的時候,死也得達成目標!”

    鄭祥這句話不僅僅是對蒼火頭、王能等人訴說,更是對着執行弒君任務的兩百名礦工弟兄說。

    弒君任務註定不成功便成仁,甚至哪怕就是成功了,當事情曝光的那一天到來,自己等人也得用死亡,把祕密給帶到棺材板裏面去。

    某種意義上來說,鄭祥等人已經從跟隨的親衛,轉變成了死士!

    朱祁鎮御駕的車隊緩緩前行,當抵達鄭祥等人的埋伏地點時,兩百騎魚貫而出截斷護衛隊伍,讓其首尾不得呼應。另外蒼火頭率領着數十名最爲精銳的礦工,直撲太上皇朱祁鎮乘坐的馬車。

    “護駕!護駕!”

    當發現有人行刺之後,身爲錦衣衛的袁彬,第一時間大聲預警。

    與此同時,歸順大明的蒙古族錦衣衛哈銘,用着蒙語呼喊着馬車旁護衛的二十名瓦刺勇士。

    他們俱是瓦刺部落百裏挑一的精銳戰士,正常情況下以一當十沒有問題,行刺隊伍看似聲勢浩大進行劫殺,實則人數上面並沒有佔據着什麼優勢。

    只要自己這邊陣腳不亂,絕對能保障太上皇的安危!

    “袁彬何在,到底是誰要行刺於朕?”

    坐在馬車內的朱祁鎮,聽到外面傳來的喊殺聲,第一反應是趕緊呼叫信任的袁彬過來護駕。

    “微臣不知,但從對方胯下戰馬來看,應該背後勢力不小。”

    袁彬跳上馬車,用自己的身體擋在車門前,然後才說出自己的推測。

    如果單單是兩百號人來行刺,那麼可能性就有許多,甚至馬匪流寇都有機率。但是要湊齊兩百匹衝陣的戰馬,背後勢力絕對十分驚人,預謀者非富即貴!

    “郕王,一定是郕王!”

    遵循着誰獲利最大,誰嫌疑就最大的原則,能有弒君想法並且付諸於行動的,景泰帝朱祁玉是當仁不讓的第一人。

    不單單是朱祁鎮這麼想,聽到郕王這個名字的袁彬,此刻他也沒有異議。確實只有新君,才有這樣的動機,並且擁有這樣的能力!

    “爲什麼,爲什麼朕已經下達禪位詔書,把皇位拱手相讓了,郕王還是要把朕置於死地?”

    “手足親情,在他眼中就分文不值嗎?”

    朱祁鎮痛苦的哀嚎了一句,只是他還沒有等到這個答桉,蒼火頭就已經率領着人馬,殺到了御駕的馬車面前,跟護衛的二十個瓦刺族勇士鏖戰在了一起。

    交手瓦刺護衛的騎兵,蒼火頭就已經感覺到對方是精銳,要不是自己這兩百人,同樣是陳善恭從福建水師中挑選的悍勇之士,恐怕根本就殺不到馬車的位置。

    結果讓蒼火頭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太上皇的馬車周圍,還有着數十騎身手異常矯健的護衛,死死的組成一道防線讓自己寸步難進。

    “蒼火頭,殺進去啊!”

    王能那邊此時怒吼了一句,五百瓦刺精銳的回防速度,快的有些超乎想象,自己這幾十號人馬擋不了多久。

    “弟兄們,衝啊!”

    聽到王能的怒吼,蒼火頭脖子青筋暴起,一邊呼喊着,一邊揮舞起手中長刀,斬斷了擋在身前的瓦刺勇士手臂。然後起身踩在馬背上借力,全力一躍居然直接跳到了朱祁鎮的車頂上面。

    沒有絲毫的猶豫,蒼火頭一刀噼開車頂,然後對着車廂內臉上寫滿了恐懼的朱祁鎮就砍了下去。

    “休傷吾皇!”

    袁彬家族世代錦衣衛出身,身爲天子親軍當以死護駕,他抽出繡春刀架在了朱祁鎮的面前,兩刀相撞濺射出點點火星。

    “叛逆受死!”

    另外一邊的哈銘,也從車廂後面一躍而上,手中彎刀對着蒼火頭腦袋就噼了下去。面對這種情景,蒼火頭不得不抽刀回防,朱祁鎮見狀連滾帶爬的趕緊躲在了袁彬的身後,渾身被嚇的瑟瑟發抖。

    要知道當初哪怕土木堡戰敗後,面對瓦刺兵馬的重圍,朱祁鎮都咬着牙席地而坐,展現出身爲君王的尊嚴,沒有在敵人面前示弱。

    北狩的俘虜生涯,徹底摧毀了朱祁鎮那曾經僞裝的強硬,把他的懦弱本質展露無遺。現在只要能活下去,他已經不在乎任何的帝王威儀。

    蒼火頭面對袁彬跟哈銘任何一人,都能佔據着武力上優勢,可是當兩人前後夾擊,他想要抽身去追殺朱祁鎮,就幾乎成爲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跟隨着蒼火頭衝到御駕馬車旁的礦工,同樣無法突破太師也先,特意安排的瓦刺二十勇士防線,局勢陷入了僵持之中。

    見到這種情況發生,身爲主導的鄭祥臉上,寫滿了焦急跟迫切。他試圖抽調幾名弟兄過去幫助蒼火頭,可是瓦刺騎兵意識到了御駕的危機,紛紛悍不畏死的發起衝鋒。

    本就人數上佔據着絕對劣勢,這下別說是抽調人幫忙,就連自己阻擋回援的防線都有些守不住。

    如果說僵持的局勢已經夠危急了,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一幕,相當於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九峯溝的後面突然出現雷鳴般的響聲,同時遠方出現了鋪天蓋地白色雪霧。很快就有着數騎從雪霧中衝了過去,爲首的伯顏帖木兒一馬當先,大聲咆孝道:“陛下,外臣前來救駕,看誰敢謀逆犯上!”

    說起來也是諷刺,曾經雙方兵戎相見的仇敵,現在卻成爲了救駕的援兵,還喊出了謀逆犯上的口號。

    只能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望着背後無盡的騎兵襲來,鄭祥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五百騎的護送隊伍已經非常誇張了,卻萬萬沒想到瓦刺還藏有不計其數的伏兵。

    太上皇到底是蒙古人的俘虜,還是真成爲了他們的君王?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無巧不成書,伯顏帖木兒率領的騎兵,其實並不是過來護衛朱祁鎮的,相反他們是跟隨在御駕後面,準備突襲大同府的義州衛城,然後從側面劫回蒙古皇太子勐可。

    偏偏鄭祥等人選擇在九峯溝行刺,恰好就碰到了後面跟隨的蒙古大部隊,伯顏帖木兒如今對朱祁鎮忠心耿耿,聽到皇帝遇刺當即就率領兵馬趕過來護駕,形成了兵力上碾壓性優勢。

    “撤!蒼火頭、王能,帶領着弟兄們快撤!”

    事已至此,很明顯弒君之舉不可能完成,鄭祥當機立斷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可是蒼火頭此刻已經上頭,朱祁鎮就在自己的眼前,只要再進一步便能完成沉憶辰交代的任務。哪怕自己就算是死在這裏,只要沒讓東主失望,這件事情便是值得的!

    “你們先走,我要殺了這個昏君!”

    蒼火頭沒有聽從鄭祥的撤退命令,相反一刀噼開身邊的袁彬跟哈銘兩人,奮不顧身的朝着朱祁鎮殺去。

    見到對方悍不畏死的衝了過來,看着那明晃晃的鋼刀,朱祁鎮反應同樣不慢,知道抵抗跟閃躲都保不住命,乾脆往地上一趴,直接滾到馬車的底下。

    可能蒼火頭都沒有想到,曾經高高在上的大明皇帝,會選擇如此丟人跟狼狽的保命方式,下意識的愣了一下。

    就在他準備咬牙鑽進車底繼續追殺的時候,一匹疾馳的駿馬來到了蒼火頭身邊,直接拽住他的臂膀拉到了馬上,然後一騎兩人朝着叢林中逃去。

    “萬夫長,我們去追嗎?”

    看着行刺的刺客們快速撤退,伯顏帖木兒身邊的部將詢問了一句。

    “我們有太師交代的重任,今日饒他們一條狗命!”

    伯顏帖木兒恨恨的說了一句,要是放在平常時刻,他一定會下令追殺幫朱祁鎮絕了後患。可是今天的主要任務,是突襲大明的義州衛城,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羣刺客逃走。

    身處大明京師的沉憶辰,還不知道自己安排的弒君行動已經失敗。不過說實話就算是知道了,沉憶辰估計也不會有太大的心理波瀾。

    因爲弒君之舉這項行動本身,就充斥着一種無奈跟賭性,真正無懈可擊的引導天下走向,應該是運用大勢跟民心,而不是想着投機取巧的捷徑。

    曾經的朱祁玉,讓沉憶辰沒有信心他能守住自己的皇位,只能兵行險招去弒君。

    可是現在的朱祁玉,讓沉憶辰看到了他身爲大明天子的權謀跟手段,就算明英宗朱祁鎮能安然回京,想要輕鬆奪回皇位已然不可能。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個江山社稷能否守住,看的還是朱祁玉自己。

    朝議結束之後,沉憶辰在宮門出見到了朱儀,以對方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格,很明顯是在等候着自己。

    “謝過大公子朝堂相助。”

    還沒等朱儀開口,沉憶辰首先拱手道了一聲謝。

    朝堂上喜寧胡言亂語要說出來,雖然很難傷及到沉憶辰皮毛,也沒誰會去認真追究,但終究會造成不好的影響,有些麻煩事情能免就免。

    “宋彰之事無關緊要,你要提防有心人牽扯當年魯王之死。”

    朱儀之所以會站在宮門位置等候,就是想要提醒沉憶辰,宮中傳來了些消息,魯王之死被人舊事重提,並且矛頭直指沉憶辰。

    “大公子,你的有心之人是指太后嗎?”

    “你知道了?”

    面對朱儀的疑惑,沉憶辰嘴角澹澹一笑:“宮中沒有祕密,特別是太后如此針對我,怎會沒有一點準備。”

    沉憶辰花重金,不惜以行賄手段買通錦衣衛指揮使,扶植趙鴻傑上位,就是爲了錦衣親軍這層特務機構的身份跟情報。

    出鎮地方,可以簡單粗暴行事,到了京師,權謀鬥爭的本質就在於誰掌控着更多的信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可問題是,陛下他也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誰有證據是我動的手?”

    “當今聖上有着身爲君王特有的猜疑,但他同樣有着身爲君王的容人之量,大公子母需擔心。”

    沉憶辰表現的很平靜,其實相比較什麼魯王,手握重兵的臣子才更讓君王警惕。

    現在自己表面上放棄了軍權,徹底以文臣身份入閣參預機務,並且還旗幟鮮明的站在了新君這邊,多次身先士卒去對抗朝臣。

    朱祁玉得多蠢,才會爲了一個可能連面都沒見過的魯王,去自毀長城猜忌問罪?

    恰恰明白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沉憶辰當初才會順着太后的建議,放棄兵權以加銜官職入閣參預機務。

    以退爲進,同樣是官場教會他的道理。

    畢竟當初王振的讒言, 讓沉憶辰平白增添了太后這樣的“大敵”,吸取教訓的他絕對不會再給孫太後機會,去離間自己跟景泰帝朱祁玉的同盟關係。

    暫時放下兵權,才能徹底贏得皇帝信任!

    “確實啊,很多東西是需要證據,就如同二弟他通敵。”

    說到這裏的時候,朱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痛苦神情。

    以朱儀的能力,除非是沒有懷疑朱佶,一旦得到了提醒去追查,那麼必然能查到些蛛絲馬跡。

    很明顯他此刻說出這句話,就是知道了朱佶有通敵叛國的可能,但跟沉憶辰一樣沒有拿到決定性的證據。

    另外更讓朱儀心中沉重的,是不知該如何向父親大人訴說,他引以爲傲的成國公一脈榮譽,卻出現了一名國賊!